秦茗玥看著慕容雪手中的寶劍毫不留情的向著她的心口刺來,端的是狠辣淩厲,她想殺她,是一點兒也不留餘地。忍字頭上一把刀,對於秦茗玥來說就是忍無可忍事,不可忍之事她是從來就不會再忍。
無論是有多麼多的理由,此時已經不允許她再忍,輕輕的抬起手指,眸子一瞬間轉冷,看著面前這個叫雪兒的姑娘,這個女人,在她的眼裡,此時已經是一具屍體了!
‘鐺!’的一聲,慕容雪手中的寶劍脫落,青石板上傳來一陣響聲,身子軟軟的倒了下去。倒下去前,一雙眼睛依舊是不敢置信的看著近在咫尺的秦茗玥。
秦茗玥也是一愣,剛伸出的手指就那麼的停在了胸前,看著躺在地上不敢置信的看著她,頭一偏,已經昏過去了的女子,有人在她出手之前,比她還快的動了手。
微微抬頭,一襲紅衣,風華依舊,楚離歌的身影就站在離這座靜心亭幾米遠的地方,正看著依舊是坐在椅子上的秦茗玥。他的身後,站著一臉慘白的管家陳伯。
秀眉微皺,剛才出手的人是楚離歌!
絕世風華的俊顏,再也看不出被打的手指的印痕,站在不遠處的身影,紅衣飄袂,黑髮輕揚,端的是俊逸風流,傾國傾城,但憑地多了一絲深沉內斂。
只需一眼,秦茗玥便淡淡的轉過了頭。那日的情景不起然的浮上了腦海,楚離歌和趙薔琴簫合奏的場面,郎才女貌,佳偶璧人,想來會讓她記憶很久。
鳳求凰和這個人,成了她心中揮之不去的痛!
瞥了一眼倒在地上的黑衣女子,即使昏過去前她還是不甘心的吧?懶懶的閉上了眼睛,不甘心又怎樣呢?這次終究是你比我幸運!殺了她,她秦茗玥會洩露武功,那樣的話只會麻煩,如今,這個女子卻是揀回了一條命。
世界上還有比性命更寶貴的東西麼?沒有,即使有,她秦茗玥也還是認為命最重要,沒命的話,哪有其他可言。
「小王妃?您……您沒事兒吧?」管家陳伯顫著身子連忙的走進了靜心亭,看著亭中橫七豎八昏迷的幾人,再看著躺在躺椅上的秦茗玥,擔心的看著他道。
「沒事兒!」秦茗玥閉著眼睛,依舊是沒睜開看一眼,淡淡的道。臉色不是太好。
「老奴實在不知道會出現這種事兒……還請小王妃……」陳伯看著秦茗玥不好的臉色,有些自責,一雙老眼又有些試探性的看著她。
「麻煩給我去備車吧!這效忠王府……我怕再待下去就沒命了!」秦茗玥依舊是沒睜開眼睛,揮揮手打斷陳伯的話,煩悶的道。
「小王妃要走?」陳伯一驚,出聲喊了一聲。
「我這就回左相府,請我爹爹去求皇上退婚,你們效忠王府,我這個小蝦米可是住不來這麼大的廟。」秦茗玥閉著的眼睛緩緩睜開,也許這是一個機會。一個讓她能夠退婚的機會。
「小王妃……這……這只是意外……」陳伯一聽說秦茗玥要退婚,有些慌了。效忠王府被左相府退婚,效忠王府丟不起這個臉,畢竟婚禮之期還有將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差不多的都準備好了。
「意外?」秦茗玥挑眉,看著陳伯:「意外到我的小命差點兒沒了?陳伯,你們效忠王府的意外也忒大了點兒吧?要不是我命大,此時怕是已經是她的劍下亡魂了。」
秦茗玥說完掃了一眼躺在地上的黑衣女子,諷刺的道。她是傻子麼?意外?怎麼可能?從她進效忠王府大門口的第一日,這種意外就一直存在著。
「這……老奴實在未曾想到雪兒姑娘會來刺殺小王妃……這……是老奴的失職……還請小王妃恕罪……」陳伯身子一僵,老臉更是慘白,這可是他親眼所見,卻是是雪兒姑娘要殺小王妃。
「未曾想到?呵呵……陳伯?你是不是巴不得的她殺了我,你們整個效忠王府,她就做小王妃了,不是你們心裡期盼的麼?」秦茗玥看著陳伯,似笑非笑的道。就她所知,效忠王府藏在暗處的暗衛不知凡幾,可是居然在那女人要殺她的時候,居然沒有一個人站出來,那就是奇怪中的奇怪了。
四名女子和黑衣女子打鬥,略會些武功的都可以聽的見,可是偏偏半個時辰不見人影,這她要是真不會武功,或者楚離歌不來,她的小命就真的嗚呼在這裡了。
想想就可笑,一個女人明日張膽的要殺了她,可是她未來的家人居然冷眼看著,這到底是什麼呢?聖旨賜婚呢!而且她再不濟也是左相府的小姐,而且還有宮裡得寵的貴妃姐姐。
想起黑衣女子的有恃無恐,秦茗玥的眸子半眯了一下,也就是說效忠王府的人也有恃無恐了?效忠王府……楚輕離……唔……到底楚輕離知道不知道呢!
「呃……不……不是……小王妃是聖旨賜婚,就是我王府的小王妃……不會……不會再是別人的……今日的事……今日的事兒實屬意外……老奴沒想到雪兒姑娘會這般的不明智……」陳伯的身子一哆嗦,似乎不敢看秦茗玥,腦袋垂的很低,秦茗玥看不見他眼中的神色。
秦茗玥不再言語,靜默。陳伯也靜靜的站著,身子似乎都發顫,楚離歌並未走過來,還一直站在離靜心亭數米遠的地方,只是一雙眼睛靜靜的看著亭子中的秦茗玥,當然將她的話也聽進了耳裡。
一時間靜心亭靜靜的,連一絲風聲也聽不見。
「去備車吧!左相府雖不若你們效忠王府門臉大,可是還能容的下我的,至少我不用擔心小命。」許久,秦茗玥擺擺手道。似乎不耐。
「小王妃恕罪!」陳伯忽然的跪到了地上。
「陳伯!你這是幹什麼?我可是受不起。」秦茗玥一愣,微微蹙眉。要是她猜的不錯的話,楚輕離不在,那效忠王爺不在,這老頭子在效忠王府可是不能得罪的主,隻手遮天呢!
「小王妃是我效忠王府的小王妃,小主子不在,如今出了這麼大的事兒,都是老奴失職……老奴這就以死謝罪,還求小王妃原諒!」年過年百的老人,說話間忽然拾起地上雪兒扔的寶劍,就向脖子自刎而去。
秦茗玥再次一愣,看著他的動作,面色一變。眼看那寶劍就要刎上脖頸,秦茗玥轉頭看著不遠處的楚離歌,明著告訴他,這老頭想死,她秦茗玥是不會出手的。
‘鐺’的一聲,寶劍在秦茗玥轉過頭去的瞬間,應聲而落。一塊白玉佩,打掉了陳伯刎向脖頸的寶劍,楚離歌出手了!
秦茗玥提起的心,微微的松了一口氣,雖然不出手,但還是不想人死在她的面前,這般的死法,她可沒做過什麼,人還以為是她逼死的呢!
轉頭看著陳伯老臉灰敗的跪在地上,秦茗玥看著被打掉的寶劍和玉佩。
這個老頭是真想自刎,還是想怎的?秦茗玥的心裡一瞬間湧上了怒意。
「去備車!要不你想讓我走回去麼?我可是楚輕離接回來的。」秦茗玥騰的一下子站了起來,效忠王府,一個個都是神徑病,自刎?楚離歌的面前,這個陳伯是給她看的麼?
「小……小王妃……」陳伯被秦茗玥的氣勢驚的一震,一雙老眼湧上了一絲訝異,傳言左相府的四小姐生性軟弱,無才無貌,無品無德。這兩日住在攬月閣,就他的發現也是,可是剛才的那一瞬間,他有些不確定了。
「算了!我自己回去就是了,效忠王府和左相府的婚事,會退的。」秦茗玥抱起小黑,掃也不掃他一眼,抬步走出了靜心亭。
「小王妃?」陳伯看著秦茗玥的背影,大驚失色。
秦茗玥並不言語,腳步輕快的走出了靜心亭,路過楚離歌的身邊,掃也不掃他一眼,直接向著效忠王府的大門走去,她的記性一貫很好,儘管這兩日沒出去,但她還是知道怎麼走出去的。
「陳伯!去吩咐人備車!」楚離歌的聲音在秦茗玥的身後響起。
「七皇子?」
「我說備車!是不是連我的話你也不聽了?」楚離歌俊眸湧著一層怒意,輕喝道。
「……是!老奴這就去!」陳伯連忙的站起了身子。大跑著向王府門口走去,都沒來得及看精心亭鄧躺著的五個人一眼,慌忙的跑出了攬月閣。
秦茗玥看著跑到他前面的老頭,只稍一眼,這個老頭會武功,呵……看來效忠王府都是能人呢!矯健如飛,這老頭的武功似乎不弱呢!
效忠王府!這般的古井深潭,還是早些離去比較好!最好的是早些退婚,想起退婚,嘴角微微彎起,似乎那個瘋女人還幫了她呢!
楚輕離那個無恥下流,卑鄙齷齪的混蛋,還是留給那死女人好了!
「玥兒?」楚離歌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跟上了秦茗玥的腳步,聲音輕輕的,綿軟而有力。
玥兒?叫的可真是親密!秦茗玥瞥也不瞥身後的楚離歌一眼,這個人,她永遠也不想見到,不但不想見到,而且連想也不願意再想起。
「玥兒!」楚離歌再次輕輕的喚了一聲,聲音不復早先的黏黏軟軟,而是夾雜著一絲說不清的分量,聽腳步聲,人已經離她很近了。
依舊是面無表情,一雙如水的眸子淡淡的,秦茗玥似乎沒有聽見一般,依舊是向前走著。她懷裡的小黑安靜的臥著,似乎睡著了。
「玥兒!」楚離歌又喚了一聲,聲音輕柔,柔的可以滴出水,看秦茗玥一直不理會他,面色一急,伸出如玉的手,一把拽住了秦茗玥的身子。
「做什麼?鬆開!」秦茗玥被迫的停住了步子,一雙眸子冷冷的看著楚離歌。
「玥兒!我……」楚離歌看著秦茗玥冰冷的小臉,長長的睫毛輕輕的顫了一下,拽著她胳膊的手似乎也顫了一下,聲音有些哀怨,有些複雜,有些委屈,還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在裡面。
秦茗玥看著他,眉頭不著痕跡的皺了皺。
「玥兒!栽知道那日是我不對……你的手……給我看看……」楚離歌看著秦茗玥,伸手想拽過了秦茗玥的手腕,長長的衣袖遮擋下,讓他看不見那日被他折損的手腕,自己下的手,自己清楚會傷的很重。
「不用你好心!」秦茗玥一聽那日,眸子更是油然一緊,躲過了楚離歌的手,冷冷的道。
「我……我那日不是故意的……」楚離歌似乎被秦茗玥冰冷的眼神刺的身子一顫,微微扯動嘴角,看著她,輕聲說道。
「是不是故意的,那根本就不重要,七皇子!請你鬆手!」秦茗玥似乎懶得再看楚離歌一眼,也不想再糾纏那日的事情,那日就像一場夢,她不想再提及。
鳳求凰和這個人……三年前的翠蘅山就是一場夢,三日前右相府也是一場夢,既然是夢,那就讓它遠去就是了,不是麼?
將胳膊想抽出來,奈何楚離歌拽的死緊。似乎還偷著一股倔強的意味,聽秦茗玥叫他七皇子,身子一顫:「玥兒!那日我……」
「楚離歌!」秦茗玥愣聲打斷他:「那日的所有是我自找的,你從來就不認識我,我也就來就不認識你。我活該被折斷手腕。鬆手!」
「我-……」楚離歌抿唇看著秦茗玥,一雙眸子染上了一絲傷色,輕輕的搖搖頭:「玥兒……不松!」
「不松?」秦茗玥挑眉看著他,一雙眸子微微的眯了起來。
「不松!」
「真不鬆開?」
「真不鬆開!」楚離歌再次的搖搖頭。
「欺負我不敢動你麼?」秦茗玥面色油然冰冷,心田處的內力,微微凝聚上手掌,手腕纏繞,一絲冰寒之氣襲向楚離歌,輕輕的一掌,雖是五成的功力,但秦茗玥冰及神功小成後,五成的功力也是今非昔比。
只聽悶‘哼’一聲,楚離歌的身子一彎,胸前猛的受了秦茗玥一掌,但一雙手臂依舊是死死的拽著她的胳膊,並未鬆開她,
「鬆手!」秦茗玥並未料到他不躲開,微微詫異了一下,怒聲道。
「不松!」
「即使這裡是現在王府,即使你是七皇子,即使我是左相府的四小姐,但你再不鬆手,我會殺了你!」秦茗玥看著他面色微白,依舊是緊緊的拽著她的胳膊,冷聲道。
「我知道。」楚離歌點點頭。
「別以為你們一個個的都可以威脅我!」秦茗玥盯著楚離歌的眼睛再道。
「我知道,只要玥兒不願,誰也威脅不了你。」楚離歌再次點頭。
「那你還不鬆開!」秦茗玥怒喝了一聲,再次發掌,一股無形的掌風,襲向剛才的位置。依舊是五成的功力。
‘啪’的一聲,楚離歌再次悶哼一聲,身子這次微微的輕晃了一下,面色更是一白。但手依舊是緊緊的拽著秦茗玥,還是並未鬆開。
「玥兒!我不會鬆手的。」
「你到底想幹什麼?」秦茗玥的睫毛輕輕的顫了一下,看著他慘白的臉色,一張小臉怒意更甚。他就這樣的抓著她到底想幹什麼?
「玥兒!那日的事兒……你聽我解釋!」
「解釋?不需要吧!是我無理取鬧而已,你用不著。」秦茗玥最怕的是提起那日,剛才有些微微的顫動的心,立時的油然一冷。解釋什麼?她不要聽。
「玥兒……」
「你是想死麼?我成全你!」秦茗玥打斷了他的話,手掌再次的伸了出去,‘啪’的一掌,這一掌不只是五成功力,她可以聽到楚離歌身體返回的輕響。
足足三掌下去,他已然內傷。
「唔……」面色一瞬間慘白如紙,楚離歌身子踉蹌的後退了兩步,但也同時拽著秦茗玥手臂後退了兩步,依舊是死死的拽著,並未鬆開。
「你……」秦茗玥看著楚離歌依舊緊緊的拽著她手臂的手,有些驚了。
「玥兒!我是無心的……」輕啟朱唇,楚離歌說了一句話,薄唇再次緊緊的抿了起來,一雙鳳目沉靜的看著她,似乎生怕一轉眼她就不見了似的。
秦茗玥不語,無心……是啊!他是無心的呢!卻不知道三年前,那曲鳳求凰,她可是用了心的……心猛的一時間揪的生疼……
「無心好啊……」秦茗玥眸子閃過一瞬間的飄渺,再次的恢復如初。
「玥……」
「七皇子!小……小王妃!車備好了!」陳伯急急的走了過來,看著二人糾纏在一起,微微一愣。
「好!」楚離歌突然的松了秦茗玥的手,點點頭,雖然面色有些慘白,但也看不出任何的異樣,看著陳伯:「我現在就送她回去。」說完又轉眸看了那靜心亭中七倒八歪的幾名女子,沉聲道:「輕離回來,今日所發生的事兒,如實稟告。」
「……是!」陳伯面色一白,身子顫了一下。
秦茗玥一聽說車準備好了,看著楚離歌鬆開了她,便不再猶豫,轉身向外走去,好一句如實稟告呢!楚輕離真的不知道麼?現在王府發生的事兒,那個狡猾若狐的混蛋,就真的不知道麼?嘴角微彎,露出一抹嘲諷的笑。
秦茗玥不知道,這時她的笑有多麼的冷。路過那片斑斑劍痕的竹林,腳步微微的頓了—下,也只是一下,秦茗玥便頭也不四的走出了攬月閣。這所楚輕離似乎費了很大的心力建造的藏嬌屋。
快步走到現在王府的門口,果然見一輛馬車停在那裡,車夫不是青竹,是一個不認識的年輕男子,看來楚輕離確實是不在府中。
「四小姐!」車夫見秦茗玥過來,微微躬身一禮。叫的是四小姐,而不是小王妃。
「去左相府!謝謝!」秦茗玥只是看了男子一眼,俐落的跳上了車。
「……是!」
車簾掀開,秦茗玥看著車內豪華的裝飾一愣,但也不想其它,尋了一處坐了下來。
「主子!」車夫的聲音再次響起。
「嗯!去左相府!」楚離歌的聲音。淡淡的,似乎有些微微的隱忍。秦茗玥想,那是被她打了三掌,內傷的緣故。
接著便是車簾被一雙如玉的手輕輕的掀開,楚離歌輕撫著車壁,緩緩的上了車,秦茗玥微微一愣,再看看車內的裝飾,隨即恍然,這個車,是楚離歌的。
秦茗玥剛想下去,車已經走了起來。
楚離歌上了車,挨著秦茗玥坐了下來,輕輕的伸手,握住了秦茗玥的手。秦茗玥一愣,只見他拿起的是她的左手,神色一變,但看著他認真的神色,和蒼白的俊顏,並未再動。
兩雙眼睛看向那手腕,那裡已經被冷情接好,而且秦茗玥的冰及神功小成後,似乎身體的自動恢復功能也好,所以,僅僅是三日的時間,已經看不出來任何的痕跡。
記得冷情那日歎息的說,幸好冰及神功,你的這一條手臂才不至於被廢。
玉手沿著手腕處,慢慢上浮,衣袖漸漸向上推移,整個左臂顯露了出來,膚如凝脂,白玉無瑕,只是有一道細細的,輕微的粉色痕跡,看來不出時日,那痕跡也將不復存在。
楚離歌看著,一雙如水的畔子滿是詫異,抬頭,只見秦茗玥淡淡的看著他,一雙眸子不再冰冷,但是淡淡的,更像是一潭死水,並不見半絲波瀾。
輕輕的放下那撩起的衣袖,楚輕離再次的握住了秦茗玥的手。秦茗玥淡淡的看著那兩隻握在一起的手,同樣是冰冷的。即使貼在一起,也沒有半絲的溫度。
「不想死的話,就拿開!」秦茗玥看著那被楚離歌緊握的手,淡淡的道。
「玥兒……」楚離歌看著她,想要開口說什麼,不期然一口血噴了出來,靠著車壁的身子歪倒在了車廂內。右手捂著心口,左手依舊是緊緊的攥著秦茗玥的手。
「你……」秦茗玥身子跟著楚離歌一歪,看著他噴出的血一驚。
「那日……傷你手……離歌真的是無心的……玥兒不要怪我好麼?」楚離歌噴出一口血之後,面色更是慘白如紙,嘴角的鮮血似絲線一般的流出,本就是大紅的衣衫,與鮮紅的血混合一處。
「那日的事兒,我已經忘了!」秦茗玥看著他。心裡想的是,連你這個人,也一併忘了。
「忘了麼……」楚離歌的俊眸一瞬間湧上了傷色,聲音輕輕的,但手依舊是沒有鬆開,剛一開口,又一口鮮血湧了出來。
「嗯!忘了!」秦茗玥心裡一顫,避開眼睛,不看楚離歌嘴角湧出的鮮血,忘了呢!她秦茗玥其實天生骨子裡就是冷漠的。
「忘了……很好……」楚離歌似乎並不在意那不停湧出的鮮血,眸子滿是哀傷,輕輕的道了一句。緩緩的閉上了眼睛。但手依舊是僅僅的握著秦茗玥的手。
「你……秦茗玥看看他,顯然她那三掌太重,剛才在效忠王府,並沒有及時的吐出血,顯然是內腹震傷了,如今只會重不會輕。
紅衣沾染的血跡,很快就隱匿于無形,風華絕美的容顏慘白的沒有半絲血色,額前的黑髮有輕微的幾根垂落,像一朵殘破的藏紅花,鳳畔輕輕的閉著,整個人靜靜的,再也不是剛才那靜心亭外,碧湖邊翩然而站的俊美人兒。只有偶爾那濁重的呼吸,才能感覺他活著。
車外車軲轆壓著地面的聲音,很有節奏的響著,秦茗玥想她是不是跟這個世界馬車犯沖,再就是天生跟血犯沖,她總共坐了四次馬車,除了那次去皇宮,之後的每次都是看著鮮血一路行來行去的。
三日前,是燕非煙刺殺楚輕離,渾身是血的楚輕離躺在馬車裡。
兩日前,從左相府去效忠王府,楚輕離被小黑抓了,雖是手臂,傷雖輕微,也還是見血了。
這次,卻是楚離歌,被她打成內傷,吐血不止。
「為何不鬆手?為何不躲開?」秦茗玥皺眉看著嘴角不停的湧出鮮血的楚離歌,唇角緊緊的抿了一下,輕聲道。只要他鬆手,她便不會出手,而且還是三掌。只要他躲開,憑藉著他的功力,是一定可以躲的過去的。
楚離歌不語,依舊是靜靜的,只有嘴角的鮮血不停的湧出。似乎沒聽見。只有攥著秦茗玥手的一隻玉手微微的緊了一下。
「你很喜歡挨打麼?」秦茗玥再次道。
睫毛輕輕的顫了一下,楚離歌亦沒有言語。
「你說話啊?裝死麼?」秦茗玥聲音不由的大了起來,心裡不由的湧上了一絲怒意。
「只要是玥兒打我……我……我從今以後……再也不會躲開……不會還手……」楚輕離依舊閉著眼睛,微微啟唇,再次的一口血噴了出來,但依舊是斷斷續續的道。
秦茗玥的心裡一驚,一雙眸子驚異的看著楚離歌,說完一句話,楚離歌嘴角的鮮血似乎湧的更凶了。
「你……你有病嗎?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從今以後,誰與你相干?」秦茗玥穩了一下心緒,看著他,怒聲道。這人在說什麼?她和他從今以後不想再有交集,也不會再有交集的。
「不要……我不要玥兒不理我……」楚離歌艱難的搖搖頭,胸口微微的挪了一下,嘴角的鮮血似乎更紅了,流的也似乎更凶了:「那日是我不對……」
「不要再跟我提那日!」秦茗玥再次怒聲打斷道。
「好……玥兒只要……原諒我……不提就不提……咳咳……唔……」楚離歌微微的睜開眼睛,看著眼前秦茗玥怒容滿面的小臉,輕聲道。
秦茗玥看著,秀眉微蹙,四目相對,楚離歌的鳳眸無盡的溫柔,蒼白的臉色,染血的嘴角.還有那不停湧出的血絲,秦茗玥淡淡的轉過了頭:「我看你還是先別說話了!免得血盡而亡。」
楚離歌果然不再言語,再次輕輕的閉上了眼睛。
秦茗玥也不再看他,一時間車內靜靜的,偶爾聽見楚離歌濁重的呼吸和輕微的咳喘聲,秦茗玥只當做聽不見,但是兩隻手依舊是合在一處,楚離歌緊緊的攥著秦茗玥的手。
車趕的很穩,車內是上好的貂皮軟墊,坐著也很舒服,車外偶爾聽見熙熙攘攘的人群的聲音,中間夾雜著小販的叫賣聲,不用掀開車簾子,秦茗玥想來是經過鬧市。
「你……你還不快些運功療傷……真的想死麼?」秦茗玥終於有些耐不住,看著楚離歌道。要是還不快療傷的話,她那三掌,怕是不死的話,也是足夠他在床上躺兩個月的,而且後果也相當嚴重,還會終身烙下心傷。
「要是死了……玥兒是不是就不恨我了……」楚離歌閉著眼睛,輕聲道。
恨?秦茗玥的心裡一震,身子微徵的顫了一下,那日在右相府,她是告訴他,她恨他的。當時是真的很恨很恨的,如今麼?
「咳咳……只要玥兒不恨……死了也好……」楚離歌輕聲道。似乎說話越來越艱難,臉色更加的白了不成樣子。
「你……」秦茗玥有些無語的看著他,冷硬的心,看著楚離歌受傷頹敗的樣子,眸子劃過一絲不忍,但依舊冷聲道:「於你!何來恨?」
「沒有愛……咳咳……就沒有恨了麼……」楚離歌睫毛輕輕的顫了一下,握著秦茗玥的手也緊跟著一顫。
「我對你,不過見了兩面而已,何來愛?更不會有恨。」秦茗玥挑眉,淡淡的道。
「只是兩面麼……唔……咳咳……咳咳……」楚離歌似乎再難以承受,右手連忙捂向心口,猛的咳了起來。
「還不快起來運功療傷!」秦茗玥還沒來得及消化楚離歌的話,但見他咳了起來,急聲道。
「咭……咳咳……我……咳咳……」楚離歌似乎睜眼看了秦茗玥一眼,身子一歪,軟軟的靠在了秦茗玥的身上。
「喂!你……」被靠了個正著,秦茗玥一愣,楚離歌沒聲音了。
「喂!楚離歌!楚離歌!喂!」秦茗玥伸手輕輕的晃了他兩下,依舊是沒一絲聲息。只見嘴唇緊緊的抿著,唇色不再是粉嫩鮮紅,而有些微微的發紫,面色白如紙,貼著秦茗玥的身子燙的厲害。
秦茗玥看著他,有些慌了:「楚……楚離歌……你的醫術不是很了不起麼……你……你快起來療傷啊……」晃了半晌,並不見楚離歌有半絲動靜。
秦茗玥小臉有些白了,連忙的伸手去探他的鼻息,半晌松了一口氣,氣息為弱,看來是昏迷過去了。手臂垂落,看著懷裡面色蒼白,昏迷過去的人,秦茗玥想扇自己兩個的嘴巴。
睹罵自己沒事兒打他幹嘛?真是自作孽!而且這個窯內還不還手。打的不但沒意思,而且如今……天!伸手去撫額頭,發現手被楚離歌死死的攥著,微微一愣,抽了兩下,還是未抽出來。
秦茗玥有些無語了,從未就沒有見過這麼固執的人,寧願被打,也不鬆手,如今人都昏迷過去了,還緊緊的攥著她的手不放。
只是因為一個解釋麼?解釋什麼呢?她秦茗玥最恨的就是解釋,從前世,到今生,雖是簡簡單單的一曲鳳求凰,可是她從中似乎看到了背叛。
兩個人的背叛,李毅,楚離歌,所以那日她才會那麼恨的當場不在乎所有的打了他,今日才會一聽他提起那日,才會再次的出掌打了他……
她秦茗玥,天生的骨血裡,或者說是深入靈魂,就甫一種嗜血的瘋狂,老頭子師父教她嬉笑怒駡,教地怎樣的逍遙過活,教她去少室山的藏書閣學經書,教她修身養性,也教她過醫術,可是天生嗜血,且俱血的人,對醫術無論如何,都無知無解,對修身養性,還是那麼容易衝動。
如今——
看著被她打傷,昏迷在她懷裡的楚離歌,蒼白的容顏,染血的薄唇,退卻了妖嬈美態,此時的楚離歌虛弱的像個孩子。就那麼靜靜的看著他,秦茗玥不知道是不是該恨。
似乎這樣的楚離歌,她恨不起來,即使恨起來,也不會太恨,最好的是把他給忘了,他是一株有毒的罌粟花,只可遠觀,不可靠近。可是,看著如今被緊緊的攥著的手,秦茗玥蹙眉。
「主子!四小姐!左相府到了!」車外那個車夫的聲音傳來。
這麼快就到了?秦茗玥一驚,車已經停了下來,低頭看著楚離歌,他依舊是緊緊的閉著眼睛,似乎很難受的樣子,冰及神功的寒冰掌,他不躲不避生生的受了下來,不死也是重傷,而且是三掌,秦茗玥緊咬著嘴唇看著楚離歌。一雙眸子有些複雜。
「主子?四小姐?」聽不見車內的聲音,車外的人又輕輕的喚了一聲。
秦茗玥使勁的掰開楚離歌的緊緊的攥著的手腕,眼底一瞬間換上了冷漠的神色,一把的推開楚離歌,秦茗玥伸手掀開車簾,就要下車。是死是活,管他做什麼?
于他,她秦茗玥從今以後,就是兩不相干的路人。
「玥兒別……走……」忽然她的手腕再次的被一隻手握住,拽回了秦茗玥剛要下車的身子,楚離歌的聲音沙啞無力,但是手上的力道很足。
秦茗玥一頓,停住了身子,掀開簾子的手就那麼的頓住了,回身看著躺在車內的楚離歌,他因為說話,嘴角再次的湧出了鮮血,面色似乎更加的白了。
「從那日……在京城的郊外……你把我……把我從樹上打下來……我……我一眼就認出了你……那雙眼睛……我想念了三年……原來你叫……玥兒……我好高興……」楚離歌的聲音輕輕的,沙啞無力,嘴角輕輕的蠕動,若不是耳力好,根本就聽不清他在說什麼。
可是秦茗玥偏偏是那耳力好的人,一雙眸子時間湧上了驚色。
「可是你……我……不怪你……認不出我……咳咳……唔……痛……玥兒……別……別……走……」楚離歌攥著秦茗玥的手忽然的鬆開,頭一歪,再次昏迷了過去。
「楚離歌?」秦茗玥一驚,連忙的放下了簾子。
「主子怎麼了?」車外的男子聽見秦茗玥喊聲,在秦茗玥放在簾子的瞬間,也撩開了簾子,看著車內楚離歌的樣子,面色一變。
「主子?」男子連忙的伸手去探楚離歌的脈搏,面色再次一變,轉頭淩厲的看著車內有些怔楞的秦茗玥:「我家主子怎麼會受這麼重的傷?」
秦茗玥一愣,這才看清男子的模樣,一襲黑衣,清冷俊秀,一雙眸子淩厲的看著她,殺氣,一瞬間,秦茗玥感覺到了男子身上散出的殺氣。根本不是普通的車夫,這是一個和青影一樣的暗衛。
「他受傷了……是我打的!」秦茗玥此時平靜的看著他,淡淡的道:「你要是想替你家主子報仇,可以打回來,我不還手。」
這樣說話,就是暴露了她會武功。但既然他是楚離歌的人,而且確實是她打的,秦茗玥便無所顧忌的道。而且讓他打回來也好。就楚離歌剛才的那幾句話,她恨不得躺在車上的人是自己。
衝動果然是魔鬼!她有些恨自己了。
男子一驚,一雙眸子驚異的看著秦茗玥,再次去探楚離歌的手腕,聲音有些發顫:「這……這是……這是天下至寒的寒冰掌……傷人于無形……主子已然傷及內腹……」
「很嚴重?」秦茗玥小臉一變。
「四小姐!你說呢?寒冰掌乃是天下至寒之掌,而且公子似乎連受了三掌,且未及時的療傷……如今是傷上加傷,怎會不嚴重?」男子面色一怒,看著秦茗玥。
「我……」秦茗玥的小臉一白。傷及內腹……看著楚離歌,一雙眸子湧上了悔色……隨即看著男子恨恨的看著她,恨不得殺了她的眼光,秦茗玥心裡一惱:「我是出手了不錯,只能怪他自己不躲!」
「你……」
「他的武功有多高,想來你知道,他任我打,你怨我何來?要怪也是他自找的。」秦茗玥也是心裡暗恨,這個混蛋不躲,怎麼能怪她?她又不是聖人,今日這麼多事兒,這個混蛋偏偏無賴的拽著她解釋,她哪裡有什麼心情聽。
「你……」
「你什麼?我什麼啊?還不找地方給他治傷?你想讓他死麼?」秦茗玥惱聲道。
「你……」男子徹底的被堵了回去,一張清雋的臉,一時間紅白交加,半晌洩氣的看著秦茗玥道:「看主子的傷勢,如今天下只有三個人可以醫治,哪有你說的容易……」
「嗯?」秦茗玥一愣,腦中一瞬間想到的是麻煩大了!蹙眉看著男子:「哪三個人?」
「禦劍行天下,獨然有蓮花,神醫谷的蓮花公子;冷血無情,殺人無形,天下第一殺手冷情公子;再就是一品軒的那位。」
「果然——」秦茗玥蹙眉。
「蓮花公子月前回神醫谷了,冷情公子神蹤不定,一品軒的那位如今不在一品軒。」男子說完氣惱的看著秦茗玥:「如今三人都不在京都城,你偏偏這個時候打了我家主子,如何是好?」
「打都已經打了,廢什麼話!趕車,去醉香樓,我知道一個人在。」秦茗玥想著這回又要給冷情添麻煩了!一把放下了手中的簾子,恨恨的道。真是沒事兒,打他做什麼?
男子面色一喜,也不考慮秦茗玥話中的真假,連忙駕起了車,向醉香樓走去,車剛走上不久,驚喜的面色一變,男子放開的撩開簾子,看著車內的秦茗玥:「醉香樓可是青樓!」
「廢話!」秦茗玥翻了個白眼,楚離歌這暗衛怎麼這麼白癡呢!醉香樓可不是青樓麼?這不但整個京都城,怕是整個西楚國都知道醉香樓的大名。
「你讓我家主子去青樓?」男子瞪大了眼睛看著秦茗玥。
「廢話!你要想看著他死,不去也行!」秦茗玥再次翻了個白眼。
「你……」‘啪’的一聲,簾子放了下來,車再次的走了起來,男子氣悶的聲音傳來:「我家主子怎麼會……這樣的女人……」
車內的秦茗玥聽的一愣,她哪樣的女人了?隨即聽到男子恨聲道:「沒心沒肺的女人……」
「……」無語,秦茗玥把這幾個字可是聽的清清楚楚,這個……他說她沒心沒肺?不過似乎也對!秦茗玥看著緊閉的簾子,似乎看見了氣悶著一張臉在車外悶聲趕車的男子,不由好笑。
「喂!你叫什麼名字?」秦茗玥覺得這個暗衛很有意思,對著車外問道。
「青衣!」男子不情不願的道。
再不言語,車急而穩的走了起來,向著醉香樓的方向,過家門而不入,秦茗玥轉頭看著身後,也只是看到了緊緊封閉著的簾子。半晌淡淡的轉過了頭。
卻不知道,左相府的高牆內,一白衣翩然的人兒,已經接到了她回府的消息,早就等在了通往院內的那座涼亭中,目光癡癡的看著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