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公看小曼坐上牛車,就揚起牛鞭吆喝一聲,牛車吱扭吱扭走動起來,啟程往莞城去。
小曼知道從這裡去到莞城坐班車需要四五個小時,這年頭是碎石鋪的公路,有的地方離公路道班太遠,疏於養護,路面坑坑窪窪,班車車速也不算快,其實這路況基本上還是挺好了,路面夠寬,沒有太大坡度和危險的大拐彎之類,如果放在後世,改成了柏油路,就算是那種經濟中巴,應該兩個小時就能到達,更不消說上檔次的小汽車,緊急情況的話,或許一個鍾頭之內就能從本村趕到莞城!
而現在小曼坐在慢騰騰的牛車上,做好了思想準備:這樣的速度,估計得走一整天!
稍有點坡度阿公就下車步行,或轉到後頭去推車,擔心把牛累壞了,開始時小曼看著天色由黑轉白,田野、山川披著霧紗在眼前逐漸明朗,覺得挺好玩,純粹美好的鄉野氣息啊!可等到太陽升起,曬得人頭暈腦漲,就鬱悶了,皺眉看著昂頭一步一步朝前走的大水牛,心道:你要搞明白你不是蝸牛啊,加快點速度行不?早點送我們到莞城吧!
阿公見小曼眯起眼,以為她困了,拿出一塊藍色土布:“你阿奶說你要想睡覺了,就用這個蓋上。離莞城還遠著,你靠著那袋子,拿這個蒙頭睡會吧!”
小曼用藍土布遮擋太陽,卻不睡,和阿公說話解悶:“阿公,往常你去城裡賣藥材,都是趕牛車嗎?我怎麽沒見過你帶牛車回莫家院子拉藥材?”
“哪能讓你們看見?你爸和二叔……哦,你以後好歹也叫他們一聲叔吧,就叫大叔二叔!他們只知道我撿了藥材,就零零碎碎送去公社或縣裡收購站,要是知道我這樣批量運去莞城,怕不早盯著了!其實我也不是非要防著他們,都想著一家人這麽過下去的,就是還有你阿奶,她眼睛不好,我總得為她做點打算……本也想帶著你叔他們學認點藥草,是他們自己不願意!往常,藥材不多的時候,隻得三四袋,我也坐班車,在水庫上收拾好了,搬下山在村外等車,可以把藥草綁在班車頂上,就是麻煩了點,綁東西費時間,讓一車子的人等著不太好。”
“所以,還是趕牛車方便對吧,不過這也太慢了。阿公,我都腳抽筋了!”
“胡說!坐著牛車呢,又不用你走路,抽什麽筋?”
其實是坐太久腿腳有點麻木,小曼就跳下牛車,跟在旁邊走著,笑嘻嘻道:“那我走走路,鍛煉鍛煉!”
阿公叮囑她:“走路邊邊,不要往路中間去,小心汽車!”
“知道了。”小曼車前車後繞了半圈,奇怪地問道:“阿公,你那個神秘的黑壇子呢?”
阿公忍不住好笑:“壇子就是壇子,哪裡神秘了?”
“你都不讓我看,也不讓我搬,還不神秘?你說過那個才真正值錢,
也要帶去賣的啊,怎麽不見?” “嗯,帶了,綁在這堆裡邊呢。”
“阿公,那壇子裡是什麽?為什麽不讓我看?”
“那個東西嘛……小娃娃看了好怕!”
“到底是什麽?”
阿公無語,遇著小曼這麽個打破砂鍋問到底的,他也是沒轍了,隻好說道:“是有毒的東西!”
“死的還是活的?”
阿公:……
停了一會才答:“死的,泡在烈酒裡。”
小曼爬上牛車,說道:“阿公,以後我們不捉那個東西了好不好?太危險了,你要是被咬一口,我和阿奶怎麽辦?”
阿公驚異地看著小曼:“你怎麽知道那東西會咬人?”
“我當然知道!莫靈慧說過,她爸有個酒壇子,裡邊泡有蛇、蜈蚣什麽的,喝了那酒能治病!還有我親眼看見前頭街尾的莫清河他爸,捉到一隻大紅蜈蚣,活的,直接灌進酒瓶子裡去了!這些都是毒物,能做藥的,我猜也猜得出來,阿公那壇子裡就是蛇和蜈蚣!”
壇子裡的毒物,何止是蛇和蜈蚣?
阿公拍了拍小曼的腦袋:“不用擔心,阿公能捉到它們,就是有法子的!”
“那也不行!會水的照樣能被淹死,獵人同樣會被野獸咬死!阿公, 你要是不聽話,我就告訴阿奶!”
“好好!阿公聽話,聽了聽了,不要告訴你阿奶,知道嗎?”
阿公好氣又好笑,竟然被孫女拿捏住了:“阿公以前守水庫,這個東西都是放在水庫上,下個月不去水庫了,回家住了,就不再去捉那個,省得你們娘倆害怕!”
“嗯,這樣還差不多!”小曼拿出竹筒,給阿公喝水,再拿出煨紅薯,小曼吃了兩個,剩下都給阿公吃,這頓也不知道算早飯還是午飯。
吃了點東西,小曼精神更好了,繼續和阿公聊天:“阿公,你以前也一個人進城賣藥材,不帶個伴嗎?”
“阿公的藥材不賣給收購站,是賣給私人,這個要讓公家知道了,可不得了!”
“哦,那個叫‘投機倒把’!”
“小聲點!阿公一輩子就是這樣憑力氣采藥材去賣,沒做什麽壞事!”
“阿公,我知道的,我懂!”
“嗯,這全靠我們村都是沾親帶故的,大家夥念著鄉親故舊,並不像別的地方那樣動不動就鬥這個抓那個,挑拔是非雞毛蒜皮都要檢舉,當然了,也因為有個好支書,以前的老支書很厚道很有威信,全村人都服他,現在的支書是你莫五叔公,他替我擋了很多事呢。城裡收我藥材的那家,人家敢私下收購,肯定也得有點憑依。不過無事勝有事,誰也不願意惹麻煩,所以雙方都要小心謹慎,盡量不讓別人知道。阿公每次都是自個兒來,不帶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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