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樹先下了車,再小心的扶下李岩,李岩下了車,轉頭打量四周。
“這是小明園客棧。”玉粟上前半步,微微欠身笑道:“爺吩咐,在南陽城多停幾天,把姑娘路上要用的人手、車子,各樣東西準備齊全了再啟程。”
李岩嗯了一聲,跟著婆子往裡走。
穿過一個不算小的園子,幾個婆子在一個用低矮起伏的女兒牆圍起來的小小院落前停下,院子裡四五個中年婦人迎出來,垂手侍立在院門兩側,讓進李岩和玉樹,引著兩人沿著小小的抄手遊廊,進了上房。
上房裡燈火通明,帶著馥鬱香味兒的暖風撲面而來,李岩舒服的歎了口氣。
淨房裡熱水已準備好了,幾個中年仆婦個個手腳利落,換了幾遍熱水,李岩舒舒服服洗了個澡,出來換好衣服,飯菜已經送到了,連同一隻暖鍋,擺滿了桌子。
吃了飯,仆婦稟了李岩,帶著個高瘦的老大夫進來,細細診了脈,看了傷口,開了方子,沒多大會兒,就送了藥進來,玉樹給李岩身上臉上幾處還結痂還沒褪掉的傷口上抹了藥,李岩已經困的眼皮打架。
李岩這一枕黑甜,直睡到第二天日上三杆,一覺起來,隻覺得渾身舒服,這些天的傷痛和勞累,都被這一覺睡走了。
剛吃了早飯,仆婦帶了玉粟進來,隔著簾子稟報:“姑娘,爺問姑娘好些沒有,若是好些了,爺陪姑娘去買些東西。”
“好多了,現在就走?”李岩站起來。
“是,爺在外頭候著了。”玉粟垂手讓到一邊,等李岩出來,再垂手跟上。
院門外,裴清一件靛藍長衫,站在一顆梅樹下,正仰頭看著樹上一對嘰喳吵架的鳥兒,看的興致盎然。
李岩站在台階上,微微側頭打量著裴清。她見過他很多次,可這麽認真的端詳他,這是頭一回,把他作為一個年青男子就是個年青的、長的很不錯的年青人來打量,這是頭一回。
兩隻鳥兒突然躍起飛走,裴清轉過頭,迎著李岩的目光,露出一臉明朗笑容,“走吧。”
李岩下了台階,裴清看著她過來,轉個身,和她並肩往前,“先去成衣坊,挑好衣服,再去挑些釵環。”
李岩嗯了一聲,心裡湧起股奇怪的感覺。這也難怪,這是她頭一回由年青男子陪著買衣服買首飾,而且還是對方出錢。
裴清帶著李岩,穿過園子,再走過一條兩邊都是高牆的巷子,轉個彎出來,就到了一條人聲鼎沸、熱鬧無比的寬闊大街上。
裴清微微側著身子,護著李岩穿過街道,進了對面一家披紅掛彩、油漆鮮亮的鋪子。
一個中年管事小步急走迎上來,玉粟迎上來說了幾句,中年管事忙叫了兩個綢衣綢裙的婆子過來,兩個婆子一個在前,一個在後,殷勤的引著李岩和裴清進了間很寬敞的隔間。
“這位姑娘看著面生。”婆子笑著和李岩攀話,“頭一趟到小號來?那得煩勞姑娘,先得給姑娘量個尺寸,姑娘這邊請,這位大姐兒也請這邊。”
婆子將李岩和玉樹讓到簾子後,幾個繡娘仔仔細細量了尺寸,又描了腳樣,足足忙了兩刻來鍾,才算量好了。
李岩從簾子後轉出來,裴清坐在上首椅子上,抿著茶,見李岩出來,站起來,示意旁邊長案上已經擺的滿滿的綢緞和毛皮,“你怕冷,大毛衣服多做幾件,這幾張貂皮還過得去,讓她們給你做兩件鬥蓬,這幾張銀狐也還好,做鬥蓬和襖子都好。”
李岩的手在一張張柔滑的皮毛上拂過,兩個婆子已經將一匹匹的綢緞抖開,“這幾張紫貂顏色深,配大紅靛藍最能壓得住,姑娘看看這匹暗紋緙絲料子怎麽樣?這料子看著老氣,其實上身最襯人不過,姑娘生的這樣好,這料子一襯,真比水蔥還水靈”
兩個婆子熱情無比的圍著李岩推銷,李岩聽的頭都有點暈了,什麽緙絲錦緞羽紗織金尼,都是幹什麽用的?
“兩件貂皮鬥蓬配這兩匹緙絲料子。”站在李岩背後的裴清發話了,“銀狐用織錦緞,這些料子,每樣都做幾件,讓繡娘看著搭配。”
李岩瞪著長案上擺著的幾十匹綢緞,每樣都做一件
“是是是!”兩個婆子眉開眼笑,不停的答應,不停的曲膝,這一筆生意,抵得過一年的辛苦了。
李岩跟著裴清出了成衣坊,站在鋪子門口,回頭看了眼還在不停曲膝的兩個婆子,有幾分恍惚。
“累了?”裴清看著神情有幾分恍惚的李岩,關切道。
“沒有,在想,做了多少衣服。”
裴清笑起來,“想這個做什麽?要是不累,咱們走過去,也就半刻鍾。”裴清示意李岩往前,李岩低著頭,有些心事忡忡,這些金錢和人情,怎麽還?還不了,怎麽辦?
裴清瞄著一路怔忡的李岩,再回頭看了眼跟在後面的玉樹,再看看李岩,隨著李岩的步幅,也不說話了。
“這裡就是。”路過一個巷口,眼看李岩出著神就要走過去,裴清伸手擋在李岩肩膀,輕輕推著她轉進巷子。
從巷子裡一扇小門進去,這家珠寶行好象哪一戶的宅院子一樣,掌櫃一路讓著裴清和李岩進了間花廳,花廳正中擺著張寬大的長案,幾個小廝捧著大大小小的匣子,一會兒就將長案放的滿滿的,匣子裡珍珠玉石閃著柔潤卻奪目的光,各式各樣的赤金首飾堆在一起。
李岩站在長案旁,眼花繚亂到有些麻木了。
她曾經擁有的最貴重的首飾,是一枚一克拉多點的矢車菊藍寶石戒指,眼前這些,隨便哪一個,大概都比她那枚戒指值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