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她給宜妃轉達胤禟的意思時,還擔心太過突然了宜妃會找不到機會出手,誰知宜妃神來之筆,半道上硬是逼得德妃表態不說,還引得皇上對德妃不滿,真可謂是一舉兩得。
婉兮動作輕柔地抱著弘昭,一邊給他穿衣服,一邊抬頭看著一旁半路的去打聽消息回來的就抓耳撓腮的聽雨,輕笑一聲,問道:“說吧,又打聽到什麽不得了的消息?”
“回側福晉,奴婢剛出去打聽過了,據說四貝勒這‘不孝’之名能被宣揚的全宮皆知,還得感謝十四阿哥的百般用心。”提及十四阿哥胤禎,聽雨眼裡不由地流露出一絲不屑來。
這麽多位阿哥,即便是名聲越為越不好聽的太子,在對付其他阿哥,也未曾用過這般卑鄙下作的手段,就他,動起手來還真是不分親疏且無所不用其極。
婉兮頭也不抬地為弘昭系好衣帶,然後看著咧著小嘴跟自己笑的弘昭,低頭聽了他一口,道:“難怪,之前我還道德妃娘娘怎麽這麽容易就偃旗息鼓了,現在看來,賊心不死,想要卷土重來的不只是她,還有她捧在手心裡的寶貝兒子。”
這母子倆還真是為達目的不擇手段,這廂四阿哥才剛拒絕幫忙,轉過身,他們便不遺於力地開始抹黑他的名聲。虧得他們及時應對,若是繼續放任下去,或者由著這些人折騰,到時這事鬧得人盡皆知,怕是不好收場了。
“可不是。”聽雨聞言,用力地點點頭,然後略帶不解地問道:“不過讓奴婢不明白的是,這次德妃娘娘在宜妃娘娘手上吃了虧,回宮竟然沒有發脾氣,以往只要對上宜妃娘娘,無論事情大小,但凡只要吃了虧,德妃娘娘即便不是次次都砸東西,訓斥宮人什麽的還是有。”
婉兮面色一變,原本輕松的心情瞬間變得凝重起來,若德妃一如從前,她定然不會把這事放在心上,可這一次吃了這麽大的虧,德妃既然毫無動靜,一副穩如泰山的模樣。如此,怕是有什麽後招才是。
“你打聽消息的人可這些人都是主子爺的人。”聽雨如今一心隻為婉兮辦事,有什麽問題自然得先行提出來,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誤會。
婉兮聞言,笑著瞟了聽雨一眼道:“是不是爺的人都無所謂,真正讓我在意的是德妃不同以往的表現……”
“難道德妃此舉還有什麽深意不成?”聽雨有些不明白地問道。
“深意談不上,有後招卻是一定的。你想想,一個受不得氣的人,突然把這氣給忍下來了,為什麽?”婉兮笑問。
“當然是……” 聽雨聞言,稍稍思索一下,猛地瞪大雙眼,一臉恍然地道:“還是側福晉想得周全,倒是奴婢想差了,這件事事關宜妃娘娘、主子爺和四貝勒等人,牽扯甚廣,自然是讓主子爺注意的好,否則真讓德妃娘娘他們得逞,後果才真是不堪設想。”
“行了,你先讓人把永和宮給盯緊了,但凡有個風吹草動,立馬讓人把消息傳給爺。咱們這位德妃娘娘如此能忍,不是有倚仗,就是有後招,以防萬一,咱們還是謹慎點的好。”婉兮一臉肅然地道。
“奴婢明白,側福晉放心。”聽雨低聲應道。
婉兮抱著笑得露出兩顆小米牙的弘昭,臉上帶著一絲冷然的笑,“不是本側福晉不放心,而是德妃娘娘的所作所為容不得別人放心。你想想,後院的女人尚不可掉以輕心,何況是浸淫后宮這麽多年還屹立不倒的德妃娘娘。雖說現在皇上對她心存不滿,可只要有四阿哥和十四阿哥在,只要她還是高高在上的德妃娘娘,她就有翻身的機會,更有除掉對手的機會。”
“奴婢明白了,雖說咱們佔了上風,可這並不表示就可以高枕無憂了,烏雅一族倒了不假,可只要有德妃在,沒有烏雅一族,也還有其他族的人來投靠,所以德妃不缺人,她只是缺時間和機會。”聽雨這麽一想,就明白婉兮的用意了。
后宮裡永遠不缺人,可要在德妃和這些人前面豎起一面牆,雙方無法接觸,就算德妃再有手段,無人可驅使也是惘然。
婉兮見她想通了,不由地笑道:“這后宮裡從來都是捧高踩低,德妃如今丟了宮權,又惹得皇上不滿,肯定很著急複寵,但有了今天這一出,皇上怕是還得冷落她一段時間。”
“聽側福晉這麽說,奴婢反而有種德妃娘娘在跟皇上對著乾的感覺了。”聽雨看著閉著眼睛打起小呼嚕的弘昭小阿哥,下意識地壓低自己的聲音。
這明眼人一看就能知道問題出在那裡,沒道理德妃自己看不出來,但是就德妃的所作所為來看,她不僅沒有悔改之意,相反地一再變本加厲,這不是跟皇上對著乾是什麽!
婉兮將睡著的弘昭交給一旁的高嬤嬤,又從她懷裡接過還沒睡著的雅利奇,伸著手指點點她的白淨的額頭,撇了撇嘴道:“這事想必跟已逝的佟皇后有關,眾人皆知,德妃娘娘在成為妃嬪之前是佟皇后宮中侍候的宮女,當時傳言甚多,有說是佟皇后為求子,將德妃娘娘給推出來的,也有說是德妃娘娘自行爬得床,不管那種是真那種是假,德妃娘娘拿四阿哥這個兒子換了前程這一點是毋庸置疑的。”
“那不是應該對四阿哥更好一點嗎?”聽雨小聲問道。
“你看德妃對四阿哥好嗎?”婉兮一臉嗤笑地問她。
聽雨本能地搖頭,長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來,德妃對四阿哥那態度,簡直跟生死仇人差不多,哪裡跟好沾得上邊。
“這不就得了。德妃娘娘啊,是鑽了牛角尖,心裡一直拿自己跟佟皇后相提並論,更甚至把四阿哥當成了佟皇后的親生子,然後把她對佟皇后的恨也好,憎也罷,統統加注在四阿哥的身上,這才有了我們看到這種局面。”婉兮會說這話,並非大放厥詞,從某種程度上說,她是結合了上一世和這一世的種種信息才總結出這個結論的。
“瘋了吧!佟皇后去逝的時候,四阿哥當時才多大!”聽雨一臉吃驚地道。
“這不是瘋了,這只是一個女人可怕的執念。”婉兮瞧著時辰,將兩個孩子交給高嬤嬤和聽竹抱好,這才領著人去了正殿。
這裡到底不是她的清漪院,避著人聊幾句還是可以的,可時間長了,這風險就增加了,而且誰能保證聽到這些話的人不會添油加醋,亂改亂傳,從而給她引來殺身之禍。
“時辰也差不多了,咱們也該出宮了。”
“是。”
從偏殿出來,婉兮去正殿陪著宜妃稍坐一會兒,說了一些無關緊要的閑話,婉兮便起身告辭,帶著幾個孩子出宮回府了。
以往只要進宮,必定都是胤禟接送的,只是今日胤禟有事,早早地便派人過來知會婉兮了,所以從翊坤宮裡出來,婉兮便著孩子們直接回府了。
相較永和宮的壓抑和翊坤宮的明朗,此時的乾清宮正殿裡滿是陰冷肅殺之氣,康熙面無表情地看著手下探子們傳回來的情報,捏著折子的手青筋畢露,心裡更是宛若熱鍋裡翻滾的油,讓人無論如何都平靜不下來。
前面就曾提過,康熙念舊情,亦對德妃有義,畢竟是相伴這麽多年的人,如何能一點感情都沒有。可是讓他沒有想到的是他的顧忌並沒有讓德妃悔改,而是給他的兒子造成了無數的傷害。
比起德妃,更讓覺得失望便是他的十四子胤禎,之前只是覺得這個兒子少有擔當,現在看來,不僅沒有擔當,還手段下作,簡直比之畜生還不如。
思及此,康熙不由地有些心灰意冷,伸手將手中的折子隨手往桌案上一丟,整個人倚在龍椅之中,仿若一隻受傷的野獸,找不出發泄的方式,渾身上下不由地散發著一股陰鬱壓抑又想要毀滅一切的危險氣息。
他真的很難相信德妃竟然恨老四到了這種地步,平日的刁難就算了,對老四福晉下手,對老四的子嗣下手,她這是想幹什麽?
他原本只是以為她的冷淡和偏心都只是一時轉不過彎來才鑽了牛角尖,現在瞧著可不只是鑽牛角尖這麽簡單,她這是在跟表妹較勁,跟他較勁。
不知所謂。
他答應過表妹的,一定會為照顧好老四的。
可——
他不僅沒有照顧好他,還縱著德妃一次又一次地傷害他。
德妃到底想幹什麽?
若非他對后宮以及兒子們的府邸都是關注的話,是不是再過一段時間,德妃做做樣子,陪個小心,他便一如從前,選擇將一切都壓下來,畢竟她是老四的生母啊!
老四的生母麽?
他真想不出德妃這麽做的理由?畢竟依德妃當時身份,老四就算不抱給表妹,也要抱給別人,而且當時她總是擺出一副慈母的模樣,他才會想著再給她一個孩子,再給她提提份位。
康熙心中悚然一驚,他突然想到一種可能性,那便是德妃從頭至尾都只是在作戲,什麽慈母,什麽不念權勢、善解人意都只是她的假象?想得越多,康熙的心就越冷,若說他之前還存著一絲僥幸,那現在他的心便一寸一寸地冷到底了。
梁九功抬眼偷看了一眼康熙陰沉到極點的神情,心裡忍不住顫抖,雖然不知道折子裡都寫了些什麽,可他心裡清楚,這事定然跟德妃娘娘有關。
對於德妃失寵之事,梁九功的態度一直有所保留,一是康熙沒有明確的表示,二是德妃名下有著兩位成年阿哥,但是現在端看康熙這種快要爆發的模樣,他就知道這位德妃娘娘即便能保住現在的地位,怕是也難以保住原有的寵愛了。
‘咚’的一聲巨響,梁九功抬頭的瞬間便見康熙一腳踹倒了面前的龍案,案上的折子、朱筆以及墨硯散落一地。
梁九功嚇得跪在地上瑟瑟發抖,一點聲音都不敢出,心裡暗恨德妃作死,明知有錯還跟皇上對著乾,現在好了,就因為她的過錯,他們都得被她牽連,若這次僥幸逃脫,日後他定當百倍償還。
康熙喉嚨裡發出一聲壓抑低沉的嘶吼,腳不斷地踢打踩弄著面前的折子,那種被人玩弄於股掌中的憤怒讓康熙心中的殺意直接迸發出來。
豈有此理。
一個奴才竟然敢如此算計玩弄於朕,誰給她的膽子,不僅愚弄於朕,還妄圖同表妹相提並論,簡直混帳至極,不知所謂。
若說四阿哥生母這一身份和康熙對德妃的憐惜便是她屢屢逃脫罪責的主要原因,那麽現在德妃的所作所為不說一舉推翻了這兩點,至少日後這些都不會再成為她逃避罪責的理由。
這也就是說,康熙對德妃的容忍已經快到極限了,再有差遲,誰能保證康熙就不會對德妃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