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雲帝臉上乍青乍白。
君九淵卻尤嫌不夠似的,挑眉說道:“三軍大權,拱手相讓,這杯酒,陛下喝嗎?”
慶雲帝聞言怎麽敢喝?
那三軍之權他是想要,心心念念都想從君九淵手裡奪過來,可是那酒裡摻了什麽東西卻沒人比他更清楚。
慶雲帝原是想要以形勢逼迫君九淵飲酒,哪怕能沾上半點,若能不著痕跡將人拿下自然是最好,可如今君九淵既然已經識破,他也懶得再跟他偽裝。
他絕不會接了下毒謀害君九淵的罪名,面對咄咄逼人的君九淵,慶雲帝仿佛被人疑心之下滿是震怒地一拍龍案厲聲道:
“好你個君九淵!!朕好心敬酒,你卻如此揣測朕意,甚至還冤枉朕在酒裡下毒,朕看你是這麽多年攝政王當的,早就忘了君臣二字到底是什麽意思!”
“來人,把他給朕拿下!”
“陛下!”
馮閣老他們都是嚇了一跳,誰也沒有想到慶雲帝會選在今日跟君九淵翻臉,更沒想到他居然一言不合就想要抓了君九淵,那君九淵手裡可還握著兵權,一旦拿了他,大晉必會天下大亂。
傅伯中和馮閣老幾人直接起身就想急聲說話,卻不想還沒開口,慶雲帝就已經冷怒出聲:“攝政王府多年不敬宮中,君九淵忤逆犯上毫無臣子之心,不管為兄為君,朕都絕不容他。”
“往日朕不與他計較,是念在兄弟之情,也不想讓大晉生亂,可如今他越發囂張狂妄,連朕都不放在眼裡,若是不給他一個教訓,往後誰還知道這大晉的皇帝到底是誰?!”
他怒聲說完之後,滿眼寒霜地看向下方諸人,
“今日誰若敢替他說話,與君九淵一並拿下!!”
門前禁衛圍攏過來,馮閣老被身旁的人強行拉了坐了下去,傅伯中也是被人抓著,而那些女眷更是嚇得簌簌發抖。
馮閣老緊緊皺眉,覺得事情有些不對勁,他推開身旁拉著他的人起身沉聲道:“陛下三思,攝政王不能拿!”
傅伯中也是緊抿著唇看著上首位置,臉上神色變幻不斷。
他目光落在慶雲帝臉上片刻,再看向君九淵二人,突然就想起這段時間京中的那些事情,還有攝政王府的那些動作,他心中隱隱有什麽東西跳了出來,他賭君九淵不可能束手就擒,也不信君九淵會這麽容易著了慶雲帝的道。
傅伯中也是甩開身旁那人的手,從人群中起身沉聲道:“陛下,攝政王性子雖有不馴,可卻從無忤逆的意思,且早年間驅逐諸國來犯,這些年鎮守大晉,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不過是一杯酒水而已,攝政王或許真的只是身子不適,陛下何必這般大動乾戈。”
他頓了頓指向赫連霆他們,
“赫連少君他們還在,還請陛下息怒。”
殿中所有人都覺得傅伯中他們是瘋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慶雲帝不過是想要尋個發作君九淵的借口,他們卻還一本正經站起來反駁,就連慕容盛也是驚愕的看著這位丞相大人,唯獨慕容崢,他太過熟悉自己外祖父,也知道傅伯中絕不是什麽無的放矢之人。
這朝中若論跟君九淵他們嫌隙最深,也曾在他們手中吃過大虧的,慕容崢絕對算是一個,他心中遲疑了一瞬,也是突然起身從席間走了出來。
“父皇,傅相和馮閣老說的是,今日是團圓夜宴,又是宴請巫族貴客的好時候,實在不宜動武,不如有什麽事情等到宮宴結束之後再說……”
“閉嘴!”
宮宴結束之後,他哪還有機會再說?!
慶雲帝求的就是個出其不意和兵貴神速,況且君九淵對他早有防備,連酒水都不肯碰半點,要是讓他今天好好的從宮中走了出去,再想有現在這樣的機會無疑難於登天。
他好不容易才能將人困在宮廷,又哪能輕易放過!
慕容盛急聲道:“父皇三思……”
“朕讓你閉嘴!!”
慶雲帝沒想到這種時候馮閣老和傅伯中居然還敢冒出來,更沒想到近來一直格外乖馴的慕容崢也會出來替君九淵說話。
他抓著桌上的酒杯就朝著慕容崢腦袋上扔了過去,瞬間將他額間就砸出了血跡來,“你個不孝的東西,竟敢幫著外人來指責朕的不是!”
“來人,把斂郡王一起拿下!!”
慕容崢被砸的頭暈目眩,有一瞬間眼前泛黑。
原本還躍躍欲試想著要不要上前的慕容盛以及沐王慕容瑾幾人,看著頭破血流的慕容崢都是連忙停在了原地,他們都看出來了,今天不管是誰來阻攔,慶雲帝怕是都要動了君九淵,他們這個時候衝上去無濟於事,還會把自己也賠了進去。
殿中瞬間無人再敢出聲,而那些禁衛圍攏上前就想朝著傅、馮二人壓去。
眼見著那些禁衛到了跟前,甚至伸手朝著他抓來。
傅伯中不由臉色微變,正當以為自己賭錯了之時,就感覺到身邊寒風一掃,竟是有人突然出現在他身側,直接就將朝著他湧來的禁衛踢飛了出去,砸翻了身旁之人桌前的東西。
他猛的松了口氣,而上首的慶雲帝卻是臉色瞬變。
只見大殿之中,那些入內原本朝著君九淵方向撲來的禁衛之中,突然有人反水,其中一半手中刀劍調轉了方向,直接落在了身旁之人身上,而另外那些人根本未曾防備會有同僚刀劍相向,猝不及防之下就被抹了脖子。
慘叫聲四起,不過片刻殿內就已經見了血腥,而上首君九淵依舊安穩坐著。
殿內情形幾乎是瞬間就已經天地翻轉。
慶雲帝臉色大變:“你們在幹什麽?!”
下方禁衛彼此殺伐之間,卻沒一個人回答他,慶雲帝猛地看向君九淵。
君九淵似笑非笑的掃了他一眼,眼看著下方眾人殺紅了眼,他淡淡轉著酒杯說道:“速度快些,少見點兒血,大過節的,不吉利。”
下方眾人聞言之後,手中速度更快了。
將反抗的禁衛斬殺,拿下那些已經嚇得腿軟的,不過幾息之間門外就又湧入了一批人,直接將裡面的禁衛全部控制了起來。
那些後來進來的人身穿黑色輕甲,銀色腰封和胸前那騰飛的銀龍紋讓得所有人都是震驚,而整個大殿裡依舊圍滿了兵將,可那些人手中刀劍卻未曾指向君九淵,均是站在殿內一言不發地圍著眾人。
慶雲帝就算是再傻,也已經看出了事情不對。
黑甲銀龍衛……
怎麽會是黑甲銀龍衛!!
他們怎麽進來的?!!
慶雲帝扭頭嘶聲道:“君九淵,你竟敢帶人擅闖宮廷,你想造反?!”
“本王要是不帶人進來,今天夜裡怕是就得命喪皇城。”
君九淵抬眼看著慶雲帝,臉上帶著些似笑非笑,“你既想殺我,難道就沒有做好被反殺了準備,還是陛下真的以為,用著這些個歪瓜裂棗就能拿下本王?”
他話音一落,大殿門前就走出幾人,打頭的赫然是萬鈞,而他手中拎著一人,進殿之後就直接把人扔在地上,隨同的還有身旁另外兩人,也都被一股腦砸在了殿前。
慶雲帝看著下方那三人時,臉上神色瞬間大驚。
他嘴唇微抖,怎麽會?
君九淵仿佛沒看到慶雲帝臉上神色,隻居高臨下地看著下面說道:“你們三人,想要截殺本王?”
下方三人身上都是完好,可臉色卻是慘白,他們早在宮宴開始之前就已經被攝政王府的人抓了。
攝政王府那邊絲毫沒有動用酷刑,甚至連他們的皮子都沒傷及半點,他們只是喂了他們一點兒東西,隨後他們三人就像是墜入了無間地獄一樣,比受了酷刑還要淒慘。
三人早就已經被嚇怕了,聽到君九淵的話後,其中一人瞬間顫聲道:
“不是我,不是我,是陛下,陛下想要設宴毒殺攝政王,讓我等封閉城門困死攝政王府一眾人,還要我們斬殺林家上下之後,將攝政王的死嫁禍到巫族身上,隻言是大月少君赫連霆謀害了攝政王……”
“呵!”
赫連霆坐於席間突然笑出聲,“我可真是好大的榮幸,初來大晉就得晉帝陛下這麽大一份見面禮。”
慶雲帝臉上神色劇變:“梁珩,你休得胡說!!”
梁珩腦子裡全是之前留下的劇疼,哪怕周身連半點傷勢都沒有,可那種如同割裂靈魂將他扯入地獄的疼痛,到現在想起來渾身還止不住的發抖。
以前他總覺得自己是硬漢, 什麽酷刑都能承受得住,可真當自己親身經歷之後,他卻是怕極了攝政王,而且被抓之後他就知道,陛下所謀的事情已經敗露,如今哪還肯替他隱瞞?
梁珩趴在地上顫聲道:“我沒有胡說,是陛下下令讓我等殺無赦。”
他斷斷續續,聲音雖抖,卻讓殿內所有人都能聽得清楚,
“陛下於數日前召我等三人入宮,定下今日圍獵計劃。”
“陛下會在宮宴上以毒酒弑殺攝政王,若是不行就派人強行鎮壓,我則奉命前往林家滅口,鄭長東封閉京中四門,還有褚昌!!褚昌負責帶人圍殺攝政王府的人。”
“陛下特意囑咐,讓我等事後再將大月少君一並滅口,好能坐實巫族謀害攝政王之事,讓得攝政王身亡的消息傳出之後,他手下之人將仇恨落在南越和巫族身上。”
“屆時挑起大晉和南越、巫族爭端,以族群之戰安撫朝內,陛下就能順理成章接手攝政王留下兵權,永絕後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