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命之环 第三十八章 哭喊声

苍白迅速侵蚀了鸟爪怪婴的“彼岸世界”，让铺陈开来的荒野变得黯淡，只余下一种颜色，和周围被摧毁的宫殿、高塔、走廊不再有明显的区别。

这个“彼岸世界”实质上也失去了分隔内外的特质。

它相当于已经凋零和死去。

随着白骨巨蛇的崩塌，卢米安直线下坠，落向了散在“荒野”内的断壁残垣。

他腰背用力，身体前倾，一个空翻，稳稳落地，没用化身炽白火焰长枪来规避高处坠落带来的伤害。

——在这个苍白的国度，大地的力量和世界的规则也似乎受到了侵蚀，从四五十米的高处摔向地面就相当于跳五六米高的房屋。

这时，奥赛托那个怪物孩子的脑袋也缩回了苍白的肉球内，节制派半神莎伦被逼脱离了它的身体，悬浮于半空。

靠近“死神”主殿的这片区域里，则有五六個外形恐怖的不死生物受到“彼岸世界”的影响，摇摇晃晃站了起来。

它们之中有两条背生羽翼、尸骸长毛的巨蛇，有因为高度腐烂而膨胀开来的青黑色巨人，有白森森骨骼堆成的人形山峰，有头发根根粗壮如蛇、脸部溃烂了三分之二的女性。

这些被鸟爪怪婴唤起的亡者每一个都让“宝剑骑士”马里奇产生了强大的压迫感。

作为可以驱使活尸的“囚犯”途径序列5，他觉得自己完全无法驾驭这些尸骸，想强行唤醒的唯一结局就是被尸体当场撕碎灵与肉。

或巨大或恐怖或两者兼有的尸体们瞬间锁定了节制派半神莎伦。

但它们的动作都呆板迟缓，像是受到了某种影响，没能第一时间就发动攻击。

莎伦同样可以操纵活尸，驱使亡灵，而且她是真正的半神，位格比早产的鸟爪怪婴还要高！

莎伦分心影响曾经的“死神”眷者给了奥赛托的怪物孩子新生的机会，那团苍白的肉球花蕊一样绽放，吐出了被纯净湖水洗涤过一样的巨大婴儿，自身则迅速凋敝，染上苍白，腐烂坠地。

就在巨大婴儿重新张开半苍白半棕褐的羽翼时，莎伦主动放弃了对那些尸骸的影响。

她苍白的眼眸内映出了漂浮于半空的鸟爪怪婴，嘴巴张开，又发出了一声像是来自灵魂深处的尖叫。

巨大婴儿一下僵住，瞬间就变成了一头覆盖苍白绒毛的羊羔，羊羔无法飞行，也使用不出超凡能力，直直坠向了地面，坠向了双手持握“勇气之剑”的卢米安。

“变形诅咒”！

没有了奥赛托怪物孩子的维持，“彼岸世界”逐渐瓦解，那些被唤起的恐怖尸体失去了保证自身存在的根基，在苍白的影响下慢慢停止了动作，倒向废墟不同地方。

覆盖着苍白绒毛的羊羔身体就像遭受了内部的污染，于下落的过程中，皮肤裂开，长出了半苍白半棕褐的羽毛，肚子蠕动着鼓起，仿佛在孕育新的生命。

任何生物都逃脱不了被邪恶污染和孕育生命的命运，哪怕只是一头普通的羊羔！

这是“夫人”途径的特质，“变形诅咒”也无法让相应非凡者失去这两个特质！

莎伦从未期望只靠“变形诅咒”就能解决掉奥赛托这个早产儿，她抓住机会，让自己染上苍白的身影映入了异变羊羔的眼眸。

羊羔肚子蠕动膨胀的速度开始放缓，因污染而产生的异化也不再那么迅猛。

它继续高速坠向地面。

站在地面的卢米安仰着脑袋，露出笑容，扬起了燃烧着炽白带青火焰的大型直剑。

就在羊羔即将进入他攻击范围时，一根由纯净炽烈阳光凝成的长枪从半坍塌的高塔飞射而来。

“宝剑骑士”马里奇又一次承受着不小的伤害和恐怖的疼痛，投射出了可以照亮这片苍白的阳光之枪。

这一次，还处在羊羔状态的鸟爪怪婴无法再闪避，也找不到可以帮自己挡住这一枪的帮手，只能眼睁睁看着金黄色的阳光之枪刺穿自己的腹部，骤然爆发。

直到这个时候，直到灼热而炽白的阳光将目标淹没，节制派半神莎伦才借助卢米安的眼眸和附近废墟内的纯净黄金，使用“镜面跳跃”脱离起阳光灿烂、苍白褪色的区域。

这个过程中，虽然有羊羔的身体帮她阻隔了阳光爆发那瞬间产生的最直接伤害，但作为恶灵化的非凡者，她还是不可避免地遭受了颇为严重的影响。

她的身影浮现于几百米外一个镶嵌于墙上的黄金图案时，已明显淡薄了不少，汗水一样滴落了许多蜡化的液体。

卢米安距离那头苍白羊羔很近，但他充满勇气，没去躲避，挺直地站在原地，坚定地“迎接”着蔓延过来的阳光。

戴着艾格斯家族黄金面具的他整个人都被点燃了，身体在焦黑，在像蜡烛一样融化，这带来了极致的痛苦。

也就是他并不位于阳光爆发的核心区域，大部分伤害都落在了鸟爪怪婴身上，莎伦也承受了一部分，否则他可能一击就被阳光之枪净化了。

当然，“勇气之剑”帮他分担了一半伤害，让他实际遭受的创伤并不像外表看起来那么严重。

卢米安咬着牙齿，不退反进，双手半举着被侵蚀到苍白的直剑，蹬蹬蹬狂奔向鸟爪怪婴即将坠落之处。

非常轻微的扑通声里，融化了大半、形容瘆人的苍白羊羔摔在了一堆破碎的黯淡石块上。

卢米安慢了一秒抵达，眼眸先是铁黑，旋即苍白。

他双手用力，劈出了“勇气之剑”。

炽白带青的火光亮起，坚硬锋利的直剑命中了苍白羊羔的胸腹位置。

轰隆的爆炸声并不响亮地发出，可激起的火光和制造的狂暴冲击波却将周围的残石掀飞，将苍白羊羔的胸腹炸出了边缘一点也不平整的狰狞裂口。

轰隆！轰隆！

卢米安坚定地又劈了两剑，将鸟爪怪婴的羊羔身体劈得四分五裂，处处焦黑。

那些焦黑瞬间被苍白的颜色侵蚀，带出了黯淡死寂的感觉。

就在卢米安准备再次劈出“勇气之剑”时，苍白羊羔腹部所在的尸块突然爆炸，将腐烂的血肉和带着奇异气息的液体洒向了四周。

卢米安本能地将“勇气之剑”斩向了前方虚空，斩开了那里的一切。

轰隆响起，炽白的火焰连同狂暴的冲击波浪组成了一堵坚固的墙壁，将腐烂的肉块和异常邪恶的液体挡在了外面。

随着苍白羊羔腹部尸块的爆炸，那里有一道小小的、虚幻的、覆盖着一层纯净水流、长着鸟爪和翅膀的身影飞了出来，直奔远古死神尸体下方的漆黑鸟蛋。

这一次，已退化为虚影的鸟爪怪婴不再小心翼翼，不再盘旋环绕着一点点靠近。

“宝剑骑士”马里奇已没法再投出阳光之枪，那会让受了重伤的他彻底消弭于照亮所有阴影的光芒里，他只能张开双臂，让一道缠绕着明净火焰的神圣光柱从天而降，笼罩向飞往“死神”主殿顶部的鸟爪怪婴虚影。

鸟爪怪婴的身影先是消失，转瞬重现，避开了神圣光柱的袭击，但接着就被节制派半神莎伦的苍白眼眸锁定了。

莎伦一下变成了黯淡呆板的人偶，将自己用层层寒冰封了起来。

伴随着这个动作，鸟爪怪婴周围也冒出了一层层晶莹的寒冰，这让它的身影被短暂固定在原地，无法消失，难以前进。

鸟爪怪婴扬起脑袋，让哀嚎尖啸之声回荡在了寒冰囚笼内。

寒冰囚笼无声无息碎裂瓦解了。

而鸟爪怪婴体表那层澄澈纯净的水流向着远古死神的尸体洒了出去，化成了一颗颗晶莹剔透未染苍白的淡金色液体。

这些液体受到了某种牵引，汇聚成河，带着鸟爪怪婴涌向了那颗燃烧着苍白火焰的漆黑鸟蛋。

卢米安看到这一幕的同时，本能地想要避开不死鸟始祖的尸体，他干脆后仰身体，扬起手臂，猛地将手中的“勇气之剑”扔了出去。

这把被侵蚀到苍白但燃烧着炽白带青火焰的直剑就如同一枚有自我意识的炮弹，嗖地就越过几百米的距离，于半空留下的火光轨迹里，落向了鸟爪怪婴。

“锁定”！

轰隆隆！

漆黑鸟蛋附近的天空翻滚起了膨胀的炽白火光，长出了一朵宛若蘑菇的苍白之云。

无声无息间，还在扩大的火光与云朵里，一点点虚影般的尸块焦黑着掉落，仿佛下起了粉尘暴雨。

那些粉尘还未落地已尽数变得苍白，有的被风吹着，洒到了漆黑巨蛋上。

几乎是同时，卢米安听见了虚幻的破碎声，感觉到自己的“收割者”魔药彻底消化了。

他还没来得及高兴，受到艾格斯家族黄金面具保护的精神和意识就被恐惧、害怕等情绪填满了。

他低下了脑袋，跪向地面，抱着自己的身体，瑟瑟发抖。

他只想听从不死鸟始祖那具尸体的命令。

作为不死生物的他失去了“勇气”，连视线都有点发黑。

扑通，哗啦……极度畏惧的卢米安听见了心脏跳动的声音，听见了血液流淌的动静。

那来自前方不远处，来自这个苍白国度内的某件事物。

那与卢米安产生了奇异的共鸣。

隐隐约约间，卢米安听见了凄厉的哭喊：

“孩子！

“我的孩子！”

谁是你的孩子？你又是谁？卢米安下意识产生了这么两个念头。

那凄厉的哭喊还在继续：

“我的孩子，你在哪里？

声音顿了一下，拔高了少许：

“欧弥贝拉，你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