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之英雄,我之寇仇。
戰爭在很多時候只有立場,沒有善惡,尤其是對於神國之戰,在更多時候與道爭相關,以及文化的衝突相關。
在戰爭之中搏殺,可不會去管對方是否善良,是否害過誰……甚至曾是好友也罷,那都毫無意義。
也可以說戰爭本身就是最大的罪孽,但應當承擔罪孽的,是夏歸玄自己,或者帝俊宙斯奧丁等等等等。
而不會是被驅使作為拉天帝鑾駕的龍。
是的,外面的龍骨,有帝俊曾經的下屬,當年神戰之中被夏歸玄親手所殺。
活得久,見聞廣,歷事多……對這樣的人撒謊,是很容易被拆穿的,就像吹噓自己去過某某地方,其實對方比你還熟。
“雖然曾經為敵,但我認為它不應該在無人知曉的時候,屍骸都被轉移到了莫名其妙的地方,散落在荒山任由踐踏,成為別人的養料或者裝逼的資本。”夏歸玄神色漸漸轉厲,冷然道:“你的善惡審判已知為假,我不能確定還會有多少生靈被這樣對待,除了龍族之外,是否還有我治下的其他子民。”
什麽有理無理,有禮無禮,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身為星域之主,能不能看著這樣的事情無動於衷。
為我子民負責,有理無理也要跟你定個分明。
死神慢慢道:“閣下是陽間之主,與死界無關,人死之後的事情,不歸你管。”
夏歸玄啞然失笑:“我是凡間帝王麽?”
不是。
但凡了解過澤爾特之戰的細節,就當知道夏歸玄正在建立神國,正在接引英靈。
還在架設地獄。
三界統管,不止陽間。
“其實不管你的善惡審判是真是假……”夏歸玄也慢慢道:“說穿了,我治下子民,旁人沒有資格審判,更沒有資格拿他們做修煉的爐鼎,永遠茫然地為誰提供養分。要說干涉內政的話,那是閣下先擅自涉足了我治下死亡處置之權,還有理了?誰給你的權力?”
這是基於帝王立場的絕對對立,幾乎無法調和。
氣氛立時變得肅殺。
若說先禮後兵,這禮差不多算是談崩了。
死神神色也徹底冷淡下去:“閣下的意思,以後本座對閣下涉足的星域與位面生靈都退避三舍,其中包括龍族?”
夏歸玄悠悠道:“不。”
“哦?那是如何?”
“我要的是清楚明晰你這個位界之所以接受各類死靈的緣由,主動性的予以關閉,避免日後的問題,主動在我。而不是讓你退避不退避,看你的心情。”
“……閣下是不是太過分了?”
“能不能別再裝著一副委屈小媳婦的樣子了,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夏歸玄歎了口氣:“要不要我替你說?”
死神怔了怔,失笑道:“閣下懂?”
“略懂。”夏歸玄悠悠道:“你不是為了審判,也不是在管生死,你不過是外來到此,發現了眼珠,從而看透了生死之秘,並開始利用它做一些事情……比如……”
“什麽?”
“研究自己的由來,是麽?龍族在外遊蕩未歸的生死之龍,敖厲先生?”
向雨蕁驚詫地瞪大了眼睛,看著漩渦中心那個無論從哪裡都看不出像條龍的怪物。
這死神是龍族的另一位太清龍,生死之龍敖厲?
夏歸玄怎麽看出來的?
死神冷冷地盯著夏歸玄不說話,似是擔心他只不過試探,自己一說話反而露餡。
“怎麽看出來的,其實很簡單,因為諸天之龍死亡之後,本該都到龍域的龍墓安葬,負責這一項的本就該是敖厲。能無聲無息把龍域裡的龍墓都搬走、又有這種把屍骨進行位面遷移的手段,綜合這兩點,除了敖厲自己監守自盜之外,還能有誰?”夏歸玄笑了笑:“還有些細節……比如你認得雨蕁,說龍族和你有緣什麽的……其實不是有緣,而是你自己就是龍族唄。”
死神淡淡道:“閣下這個判斷是不是太過武斷?”
“我還可以給出更武斷的判斷。”夏歸玄道:“龍族為陽,千棱幻妖為陰;龍族為生,千棱幻妖為死。千棱幻界就是龍族的死界,而發現這個關聯的,只有掌握龍族生死之橋的你。你甚至可以找到自己在千棱幻界的投影,於是合一……瞧你那張千棱幻妖的模糊臉……”
他頓了頓,忽然笑道:“千棱幻妖擴張位面,試圖進入我們的星域費盡了心神都沒能進來。你本人也有千棱幻妖之形,說明千棱幻妖來過這裡,可這裡明明就有薄弱通道通向我的星域,為什麽它們卻從未發現?因為它們不敢探索此地,此地被你霸佔,同樣成為了它們的死界,你正在龍族與千棱幻界之間,構建獨屬於你自己的生死之界,進行你的研究。”
死神笑道:“精彩,閣下想象力挺豐富的……按照你這樣的分析,我進行的是什麽研究?”
“龍族與千棱幻妖由來的研究。”夏歸玄淡淡道:“千棱幻妖變幻莫測,模糊的身形、沒有確定的容顏,基本可以是任何形態。而龍呢……它們仿佛是無數種不同的生物拚接而成,集合了一切優點。這兩者可以說不同,也可以說是相通的一體兩面——由始至終都是‘捏出來’的。”
向雨蕁渾身發冷地看著死神,小嘴微微顫抖著,想說什麽卻沒說出來。
感覺師父不是在探此界之秘,是在探從很早以前就縈繞於心的困惑,在此界得解。
而這困惑,同樣也是自己潛意識中恐懼的東西,靠向師父的緣由就在於此。
死神徹底不說話了,就冷冷看著夏歸玄說。
“你挪來不同的屍骨與靈魂,卻不干涉他們的鬥毆,本來我不知道你在幹什麽,剛才我護衛臨時起意做了個事兒,倒是提醒了我……你便是在看它們自行拚接,誕生不一樣的生物,剛才那個蛇身人頭,就頗有那麽點味了,是不是?”夏歸玄指了指它自己:“看你這樣……嘗試了很多吧。你試圖還原出龍族誕生的過程,以及把自己變成更強生命體的可能。”
死神道:“所以按照你的猜疑……與你何乾?因為干涉了你的治下死亡處置?”
“本來大致與我隻這點關系, 但你千不該萬不該,做了兩件事。”
“哪兩件?”
“敖山沒死,你就違背龍神旨意把它弄過來了……你已經開始研究活龍拚接,這就是雨蕁心悸的由來。”夏歸玄笑笑:“我擊碎了頭顱,你為什麽很高興?因為本來在抗拒的敖山之靈,怨恨全衝著我來了,你在漩渦之中融合它,拖著我的時間先禮後兵瞎扯淡,開心嗎?”
隨著話音,漩渦開始翻湧。
一架巨大的血色骨龍慢慢從漩渦之中浮現,那死神的身軀,便是新的龍頭。
夏歸玄仿佛沒看見,淡淡道:“現在是未死的敖山,下一次焉知不是雨蕁?**沒有止境。”
“說得很好。”骨龍慢慢越來越浮現,周遭血海盡數吸納身軀,漸漸凝成血肉之形:“那麽第二件呢?”
“第二件,你不該覬覦幽舞的身軀……也許那對你是一種完美的融合參照物,但她是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