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早報沒什麼好看的,草薙俊介一邊用吸管喝著紙質包裝牛奶,一邊瀏覽體育版。他所支持的「讀賣巨人隊」,在第9回合被對手翻了盤。他扭曲著臉,合上了報紙,隨後把手伸進睡衣,卡卡地撓起了腰群。5月的陽光照在桌面上,上面放著吃完後的方便面盒。自打黃金週以來,天氣一直很晴朗草薙「哧哧」把牛奶吸完,把空紙盒扔進了旁邊的垃圾簍裡。用籐條編成的垃圾簍本來就已經是滿滿的了,他這麼一扔,反倒有一些垃圾溢了出來。儘是些吃過後的從便利店買來的空便當盒、三明治的包裝紙等。他幾乎從不自己做飯,垃圾簍裡基本上都是這種方便食品留下的垃圾。
他漫不經心地撿著垃圾,順便把自己一室一廚的房間環視了一周——被子沒有疊,地板上除了過道根本沒有立足之地。他不禁感歎:這樣的話,即使以後有了女朋友,也不敢把她帶回來啊。
他猶豫著,要不要清掃一下,剛起身電話啊了。他從堆積如山的週刊雜誌中找到了無線電話分機。
是森下百合打來的,她是草薙的親姐姐。
「怎麼是你啊?老姐。」
「你別不耐煩,要不是有事,我才不想給你打電話呢,這是沒辦法才打的。」百合滔滔不絕地說。草薙從小就在她的伶牙俐齒前甘拜下風。
「知道了,你說是什麼事吧。」
「你今天不上班吧?」
「厲害,你怎麼知道的?」
「媽告訴我的。」
「原來是這樣啊。」
草薙的雙親還健在,住在江戶川區。3天前,他剛和母親通了電話,商量做法事的事。
「有件事找你商量,今天下午兩三點左右,你能來一趟新宿嗎?」
「今天?馬上?這麼著急?」
「確實很急,就這樣說定了,反正你也沒有約會對象。」
「那就和老姐你約會?真夠沒勁的。」
「不用害怕,我也沒時間單獨和你約會,我還帶個女孩過去,你和她好好談談吧。」
「哦?」聽到女孩,草薙有些心動了,「你們是怎麼認識的?」
「她是我朋友的妹妹。」說完後,百合又補充了一句,「她可是個美女喲,聽說過去還做過禮儀小姐呢,大約比你小5歲。」
「唔?」草薙越發感興趣了,「年齡倒無所謂。」
「這麼說你肯見她了?」
「我有別的選擇嗎』她有什麼煩心事嗎?」
「對,遇到了很大的麻煩。她把事情和我一說,我就覺得找你商量是最合適的,你一定要來啊,我相信你一定能幫上大忙的。」
「好吧,知道了。那要談的內容是什麼呢?」
「見面之後再慢慢說吧,總而言之是失蹤事件。」
「失蹤?誰失蹤了?」
「她丈夫。」
在新宿車站西面出口處一座高層賓館的咖啡廳裡,草薙和百合她們見了面。百合她們先到,一看草薙進來,百合就朝他揮手。旁邊坐著一個女子,確實年輕漂亮,不過仍然有一種明顯已為人妻的穩重氣質。草薙心裡琢磨著,她要是還沒結婚可有多好。
百合為他們作了介紹,那女子名叫神崎彌生。
「在您休息的日子還打擾您,真是不好意思。」彌生低下了頭。
坐在旁邊的百合說:「你不用跟他客氣,反正他這會兒也沒事可做。」
「聽說您丈夫失蹤了?」草薙直接進入正題。
「對。」彌生點頭。
「什麼時候開始的?」
「5天前。那天他去了公司,就再也沒有回來。」
「5天前……報警了嗎?」
「報過警了,可到現在,好像還沒有什麼線索……」她低著頭答道。
據她介紹,她的丈夫神崎俊之在一家保健器械公司做服務工程師,主要負責敬老院和康復中心等處的器械維修。她說,她丈夫很少在公司裡面,工作時間基本上都開著輕型客貨兩用車跑來跑去的。據公司裡的人說,他在5天前的下午離開公司,就連人帶車一起失蹤了。
「公司把我丈夫可能到過的地方全都調查了一遍,他還是下落不明。他好像是在下午5點離開了八王子(東京西南部的一個市區——譯者注)的一個敬老院,然後就不知去了哪裡。
彌生似乎在努力地使自己操持平靜,這一點,從她努力壓抑自己的聲音就能感覺出來。不過草薙還是注意到她眼睛周圍的紅腫。
「只要不是遇到交通事故就好……」百合有些不安地說。
「雖然現在還不能斷定,不過我覺得,發生交通事故的可能性比較低。」
「是嗎?」
「因為接到失蹤報告之後,警察首先要做的,就是對照全國的交通事故信息,每一起和輕型客貸兩用車有關的交通事故應該都被排查過了,除非事故發生在非常偏僻的鄉下。不過您的丈夫最後出現的地方可是八王子啊。」
聽了他的解釋,百合點點頭小聲說:「說的也是。」
「有沒有可能,是您的丈夫離家出走了?這一點完全沒有可能嗎?」
「不可能,」她搖頭,「我想不出他這樣做的任何理由,而且,會有人穿著一件單衣離家出走嗎?」
「那您家裡有沒有什麼東西不見了?比如說存折之類的。」
「警察也這麼問過,我找了找,發現什麼都沒少,至少他沒有帶走任何值錢的東西。」
「是嗎?」草薙點點頭。
但這其實並不能完全排除他離家出走的可能性。草薙知道什麼東西都不帶就突然出走的人也有很多,而且那些有計劃的失蹤往往不會事先流露出意向,他們會巧妙地將銀行存款轉移,把家中的貴重物品一點一點地運走。
「您說的我都明白了,」草薙說,「不過坦率地說,我覺得我也幫不上忙,既然您已經報警,我們還是等那邊的消息吧。」
「你怎麼能這麼不熱心?」百合斜著眼瞪他。
「我不過是個警察,我能做的事,當地警察察也會做;反過來說當地警察做不到的,我也一律做不到。」有句話被他嚥了下去:我的本職工作是調查殺人案不是這種小事。
百合沉默著,空氣有些凝滯。草薙自顧自地喝著已經有些涼了的咖啡。
「其實……」彌生抬起頭,凝視著草薙的臉,「有一件事情,我比較懷疑。」
「什麼事?」
「我丈夫離開八王子的敬老院後,可能順便去了一個人家裡。」
「哦……在什麼地方?」
「以前,他做過淨水器銷售,經常去別人家裡。」
「然後呢?」
「他好像和一個單身老太太關係密切,除了修淨水器,也經常順路到她家看看。據他說,那老太太腿腳不好使,心臟也不好,他忍不住對她比較關心。」
「他不賣淨水器以後,也經常去看她嗎?」
「大概每個月一次吧,有時候,還帶回老太太送給他的點心包子。」
「那個老太太住在哪裡?」
「府中。」
彌生打開包,取出一張明信片放在桌上,上面寫著漂亮的鋼筆字,寄信人一欄寫著「高野秀」,地址確實是府中。
「您和高野女士聯繫過嗎?」草薙翻著明信片問。
「我給她家打過電話。」
「她怎麼說?」
「這……」彌生低下頭,看起來有些猶豫,然後又抬起頭來,「她死了,就在幾天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