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上紀念冊,湯川歎了一口氣。他用右手托著腮,左手食指不停地敲著會議桌。他面前擺著阪本的記事本、作文、筆記等物品,每個上面都至少出現了一次森崎禮美的名字。
這是世田谷警察署裡的個房間,裡面放著和阪本信彥的「預知夢」相關的資料。平時出入這個房間的只有草薙和牧田,其他接查人員都認為事情已經解決了,並且他們一開始就對預知夢毫不關心,所以把民間人士湯川帶進來倒不費勁。
「你怎麼認為?」草薙問。
「不可思議。」湯川答道,「除了不可思議,我實在找不到別的形容詞。」
「還是覺得是個偶然?」
「不,我覺得不是。越看資料,越覺得不是偶然,對一個虛構的人物如此執著的人,本身就很少見,況且還存在同名同姓的人,這就更離奇了。」
「但是你也無法解釋吧?」
「現在,」湯川又掃了一眼桌上的東西,「我想問你一個問題,森崎禮美這個名字是怎麼來的?」
「不是已經告訴過你嗎,阪本小時候夢見的。」
「我問的不是這個,是現實中的那個禮美,這個名字是她父親起的嗎?」
「不,是她母親起的。」
「你確定?」
「確定。從阪本那裡聽了預知夢這件事之後,我馬上就去森崎家打聽了情況,也就是在那時,我問了她名字的由來。」
草薙拜訪森崎家的時候,一家之主森崎敏夫也在家中。據說他知道家裡出事之後,就急急忙忙回國了。敏夫看起來始終很冷酷,一直要求對犯人處以極刑。
草薙對森崎夫婦講了阪本的預知夢,問他們有沒有想起來什麼。慣怒得滿臉通紅的敏夫理所當然地全部加以了否定。
「說什麼預知夢,誰相信這種鬼話!還做夢和禮美結婚?真是恬不知恥。也不知道掂量掂量自己,只知道癡人說夢!說什麼他以前的筆記本上寫著禮美的名字,這種事情你們也當真?!那肯定是他認識禮美之後才寫上去的。」
敏夫的言論顯然站不住腳。種種事實都證明阪本確實在17年前就知道森崎禮美這個名字了,中學的紀念冊就是證據之一。
草薙問森崎夫婦,禮美這個名字是誰起的,為什麼會起這個名字。
這次由美子回答說:「是我在醫院的床臨時想出來的,因為以前覺得肯定會生個男孩,所以沒準備女孩的名字。」
由美子瘦瘦的,典型的目本人臉型,言談舉止都很優雅,甚至有幾分柔弱,讓人很難想像出她端著獵槍的樣子。
『您起名字的時候,參考過什麼嗎?比如說起名的書之類的。」
聽了草薙的提問,由美子搖了搖頭。
「我沒看過那些東西。只是希望她成為一個有禮貌的孩子,所以起名叫禮美。」
「您和誰商量過嗎?」
「沒有……當時丈夫把這件事全交給我了。」
「禮美,這難道不是一個很好的名字嗎?我很喜歡。」敏夫堅定地說。
草薙還徵求了禮美的意見。與由美子不同,禮美面龐輪廓很有立體感,眼睛大大的,一看就是個美人坯子。
「我不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總之覺得很噁心……幸好事情發生的時候我一直在睡覺,一想到我如果那時醒來,看到那個男的站在我床邊,我就……渾身都起雞皮疙瘩!」她確實非常害怕,從她微微的顫抖中就能看出來。她母親始終緊緊地握著她的手。
「那小子不是在逃跑途中還軋死人了嗎?足夠判死刑了。「敏夫又重複了一遍。
「哦,原來案發當時,她在熟睡啊?」聽完草薙的話,湯川說道。
「她的母親由美子端起獵槍射擊,打碎了窗玻璃,她這才被驚醒。聽她說當時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湯川抱著胳膊,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這時,牧田進來了,端著一個托盤,上面戰著三個盛著咖啡的紙杯。
「來一杯吧。」牧田笑嘻嘻地說。
「這次伽利略先生好像也一籌莫展了。」草薙拿了兩杯咖啡,將其中一杯放到湯川面前。
「你能給我看看那封邀請倍嗎?」湯川問,「就是犯人說的從禮美那裡收到的那封信。」
「啊,沒有原件,不過這裡有一份複印件。」草薙從雜亂的資料中拿出一份文件,在湯川面前打開,「就是這個。」
「是電腦打出來的啊。」
「阪本說,這是出事前一天寄過來的。信封還留著,郵票上還蓋有印戳,收件人和發件人一欄的字也都是機打的。沒有任何證據證明,這是森崎禮美寄出的。不知是阪本自編自演的呢,還是某個人知道阪本對禮美的這份感情,導演了這樣一個惡作劇。」
「惡作劇倒是不難理解,但是阪本有理由給自己寄這封信嗎?。」
「這就不清楚了,不過那個傢伙也不是不可能做出這種事來。」
湯川歪著頭,把目光再次投到信上。
信是這麼寫的:
阪本彥先生:
感謝您一直守護在我身邊。由於我不能報答您的苦心,我很痛苦。
我想和您好好見上一面,不過在外面恐怕不行。
請您來我的房間吧。明天晚上,我打開房間的窗戶,靜候您的到來。您爬上庫房,就能輕而易舉地進入我的房間了。
請您一定要偷偷地進來。我父親出差了,我母親還在家。
禮美
湯川抬起頭來:「阪本說他把這封信當真了,所以才悄悄地潛入了禮美的房間。」
「是啊,實在是荒唐。」
湯川一言不發,喝了口紙杯裡的咖啡。他的雙眼一直透過眼鏡片凝視著空中的某一點。
隨後他的目光對準了草薙,「你說過他在江東區,是吧?」
「什麼?」
「阪本的家,是在江東區吧?」
「是的,怎麼了?」
「好,」湯川站了起來,「我去走一趟。」
「什麼?去阪本家裡嗎?現在就去?」
「我們坐在這裡再怎麼苦惱,也得不到任何答案。答案應該就藏在阪本的孩提時代,」他盯著草薙的臉,「是不是不允許我這樣的外行和嫌疑犯家屬見面?要是那樣的話,我這就回去了,我還有好多事情要忙呢。」
憑以往的經驗,草薙知道,當湯川用這種語氣說話時,他一定是掌握了什麼線索。於是草雉點了點頭。
「明白了,我會跟上面打招呼的。牧田幫我把車開到警署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