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定朝局,休養生息,眨眼,寒冬臘月已至。回想這一年,似乎都在跌宕沉浮裡度過。
李茗希登基第一年,雲國誠懇表忠的國書傳至潯陽,使臣奉王上之命熱情表達了對大周皇室的敬畏感激。
宋府,宋夫人憂心忡忡地替女兒縫製送嫁的衣物,何楸那少年已然為王,何以遲遲不來潯陽提親?雲國和大周不同,父喪,子服一月喪期,一月過後,婚嫁無妨。
何楸真對染染有心,也該來了。
她顧自想著心事,沒留意針尖刺向皮肉,「嘶」的一聲,卻見精致繡面染了一滴紅豔血珠。
早朝結束,宋大人回家看到夫人又在胡思亂想甚至傷了手,氣得大罵何楸臭小子!
夫婦倆對女兒的婚事愁上心頭,宋染在書院的日子和以往沒什麽區別。
午後第一堂課結束,消息靈通的世家女交頭接耳:“雲國使臣來潯陽了,據說給咱們大周進獻了好多稀奇寶貝。”
“想不到竟是那位三皇子得了勢,你還記得他嗎?那年宮宴上十足俊俏斯文的雲國少年。”
“記得,當然記得。當時還沒封王的十五殿下很是瞧不起他……”
舊事褪色,昔日的十五殿下早已入了黃土,世家女們覺得不吉利,乾脆換了話題。
宋染捧卷而讀,心卻罕見地不在書卷:雲國使臣來潯陽,那楸楸呢?她的一顆心怦怦跳,相思難捱。
從爹爹那裡得知雲國當日內亂的具體情況時,何楸正好昏迷醒來脫離危機。
這一年潯陽也亂得很,好容易從陰沉森白的氣氛走出來。想到何楸,宋染放下書卷,心早不知飛去了哪。
“陛下?”
“見過陛下……”
李茗希的到來止了學堂不絕於耳的聒噪。
初登帝位,李十七身上還能找到幾分往日的氣質情態,只是接連的變故打擊,快速磨去了她那點子任性天真,年輕的眸子有了端莊沉穩之色。
書院之內不論尊卑,李十七的學子牌還放在白鶴女院,秉承著同窗之間不行跪拜禮的規矩,世家女們按捺著見到當今陛下的激動,紛紛落座。
大周第一位女帝,僅僅這個名頭,女子當權,可想而知會給大周的女子帶來怎樣的惠澤。
穿上那身龍袍,仿佛會讓人們自動忘記曾經的十七殿下是如何刁蠻驕縱。眼睛看到的是崇拜,耳朵聽到的是奉承,或許這也是帝王的孤獨。
李十七消瘦了很多,臉色蒼白,舊病在慢慢養,以前的課程可不能丟下。
她還是會保持每個月三次的頻率來書院聽課。
宮中大儒資歷雖高,學問雖好,教導總差了點滋味,她要學的很多,如何治政,如何穩住民心,如何開盛世,如何駕馭臣屬。想想就一個頭兩個大。
書院授課鍾聲響起,學堂恢復安靜。李十七瞥了眼靠窗的纖弱美人,眼裡升起一絲羨慕。
憐舟睫毛微眨,歪頭看她,看到李十七噙在唇邊熟悉的笑,一時恍惚。
十七很久沒這樣笑過了。
她笑起來其實很不符合世家閨女嫻靜端莊的標準,笑得有點頑劣,開心了會露出不止八顆牙,稍微矜持點那笑容也是倨傲大過燦爛。
她回之一笑。不是對著今時今日的女帝陛下,是對著曾經一去不複返的李十七。
少女笑顏純粹美好,李十七微微動容,感歎自己做了皇帝,愛哭的毛病還沒改好。她張開口低調地做了口型。
憐舟笑得更溫暖
她知道,她在喊“嫂嫂……”
李茗希沒了至親的嫂嫂,這世上卻還有一個柔柔弱弱學不會奉承討好她的小嫂嫂。
有景哥哥,有嫂嫂,還有端端,有親人、愛人,還有宋染等人為友,總算不是孤家寡人,她看了眼憐舟,又看了看似有心事的宋染,想到雲國使臣來朝,唇角翹了翹。
回到熟悉的環境,她比在深宮多了一分放松。
沈端身穿儒服翩翩而來,正經地不像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