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額……老婦說不止一次聽到夜裡屠家院裡傳來哭嚎。”
“然後?”
“然後……”秋月低著頭,沒好意思和家主這般美好的人提及老婦嘴裡時不時冒出的葷話。
觀她如此,晝景大概懂了,眯著眼睛將淺寐的肥貓放回地面。大黃貓舍不得走,蹲在她腳邊繼續呼嚕呼嚕睡。
“行罷,吃完飯再說。”
星子點綴蒼穹,這是晝景來到寧家小院過的第一晚。
統共兩間房,春花秋月睡一間,剩下一間,原本屬於憐舟的小床也被某人毫不客氣佔了。
少女睡在床榻幾步之距,裹得嚴嚴實實側耳聽晝景和她講述袁屠兩家事。
在聽到「屠家院裡深夜傳來哭聲」,她睜開眼:“有沒有可能是屠八虐待了麗瑰姐?男人對女人,不管哪種虐待都是虐待,尋常的歡?好豈會哭得撕心裂肺?”
認真思考起來,基於對兒時玩伴的擔憂,她忘記了羞澀。
她害羞時好看,不害羞時也好看,昏暗之中,晝景側頸看她:“睡得著嗎?睡不著我們去夜探屠家?”
“夜探屠家?”
聽起來怪刺激,只是,窺人私密終究有失君子之道。
“咱們不看不該看的,就看看你麗瑰姐過得好不好。萬一有什麽你不喜歡的,我馬上帶你走。怎樣?”
“行……”
兩人翻身而起,做起了出門遊蕩的夜貓。
真正的夜貓趴在牆頭喵喵兩聲,晝景手指豎在唇邊:“噓……”
憐舟笑她連貓叫都要管。
貓兒轉著圓溜溜一對貓眼,溜溜噠噠跟在晝景身後。
星月當空,月輝傾灑大地,街道鮮有人出沒。四周靜悄悄,憐舟走在前面帶路,晝景歪頭問:“他們應該還沒睡罷?”
“屠八是屠夫,晚上要把沒賣完的肉做成鹵肉天明再一起賣,不可能這麽早睡下。”
晝景恍然大悟,沒走幾步忽然道:“舟舟和袁姑娘感情很好?”
月色與少女共沉默。
等得快要對這問題的回答不抱希望了,才聽少女沉吟道:“兒時玩伴,怎麽說意義也不同。但要說朋友,還算不上。袁家出事後麗瑰姐變了很多,好多時候我無法理解她的想法。”
“不算朋友,那你怎麽這般上心?”
“不算朋友,我也想知道她過得好不好啊。”憐舟頓了頓:“好得話,我衷心祝願她更好。若過得不好,就應該遲早逃離困人的泥沼。
這話我三年前就說過,所有人都救不了你的時候,那就自救,拚得魚死網破,博一線生機,死了也不窩囊。
那是她第七次跑來和我說她在那個家活不下去了,我心疼她的遭遇,送了她五兩銀子,那已經是我能拿出來的全部。
她說她不敢逃,我不明白。
她有手有腳,會繡花,會製衣,是鎮上有名的巧手,養活自己根本不成問題。逃出去,暫避風頭,有底氣了再來面對以前不能面對的,趨利避害,不應該是人之本能?
但她搖頭,和我說不。
後來我仔細想過,大千世界,人與人不同,選擇也不同,這事沒有對錯,只能說能忍與不能忍。她忍了,忍著出了嫁,我當然希望她能擺脫舊時陰霾,重新開始。
難得回來一趟,下次回家不知又要隔多久,念在兒時的交情,我得去看看,能幫則幫,不能幫,不是還有你嘛。”
“你說的是,凡事有我。”晝景笑了笑:“舟舟似乎很懂得憐惜女孩子。”
“女孩子當然懂得憐惜女孩子了。推己及人罷了。”拐過街角,她輕聲道:“我相信,世間要能多許許多多明媚燦爛幸福快樂的女子,穿破雲層的光都會明亮不少。”
“欸?一定要是女子,女狐狸不算嗎?”
“什麽?”憐舟抬起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