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書盧植剛才看何太后跟呂布要談論一些事情,就站在遠處持戈守護,忽然就聽到何太后高聲頒布的懿旨,慌忙上前跪下:“呂將軍誅奸宦救太后,原有大功,但驟然從主簿擢升至九卿,臣唯恐朝野人心不服,恐對呂將軍不利,還請太后收回懿旨。” 呂布心中暗自稱讚,盧植這老頭真會說話,要是換做袁術那些混蛋,沒準就會當場開罵:“寒門子弟安能為九卿!”
不管盧植到底是什麽用心,也算是幫呂布推掉了他不想搞的差事,呂布心悅誠服地向盧植拱手謝過。
何太后雖然向來不喜歡這個正直過頭的大臣,但念起他精誠為國忠心保駕,也不願為難於他,就皺著眉頭:“那以盧大人之意,該對呂布作何封賞?哀家不想讓臣下以為哀家是一個刻薄吝嗇忘恩負義的太后。”
盧植當年討伐黃巾時曾統領過丁原,那時候呂布已經在丁原麾下,盧植素知呂布之勇,也知道呂布來自邊地九原,在對抗南匈奴、鮮卑時立過大功,可惜多半沒被丁原報給朝廷,所以才屈居在主簿之位。
盧植不想讓呂布在看守宮殿間浪費他的才能,又想到並州黑山賊、白波賊、南匈奴、鮮卑紛紛作亂,就想起了一個合適的位置:“呂將軍本乃邊地九原人,素知邊事,更添弓馬嫻熟,驍勇善戰,有萬夫不當之勇,神威震懾邊陲。自原度遼將軍皇甫規故去後,現任度遼將軍耿祉昏聵無能,隻能坐看匈奴、烏桓、鮮卑騷擾邊境燒殺搶掠無惡不作。若呂將軍升為度遼將軍,必能為國守好邊境。”
呂布巴不得遠離隨後董卓和關東諸侯的混戰,盧植的話正中下懷,不等何太后發話,就施禮謝恩:“謝太后恩典,微臣定當精忠報國,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盧植聽了呂布的話,不由得眼睛一亮,“精忠報國”“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看來自己看輕了呂布,他竟然有這樣的文采,更有這樣的忠誠抱負,自己以後可要多去提攜這位後輩。
可是他不知道,呂布話裡的“精忠報國”的國指的並不是劉漢王朝而是普天下漢民所代表的國。
何太后被呂布將了一軍,有些生氣,粉面通紅:“好,好,我就命你做度遼將軍,可在你沒上任之前,就暫代光祿勳之職,替哀家守好這宮殿,以防某些不開眼的奴才動不動就闖進來殺人放火。”
何太后憤怒地看了看遠處,袁紹、袁術等人正在肆意地誅殺宦官,甚至為了消滅躲藏起來的宦官不惜放火燒毀宮殿。
盧植吃了一驚,呂布是丁原的義子,如果讓呂布做了光祿勳執掌宮廷防禦,丁原是執金吾執掌京師防禦,要是丁原有了異心,將不可收拾,這婦人之見當真可怕,便跪倒在地:“光祿勳原由大將軍兼任,今大將軍被宦官所害,光祿勳麾下諸軍群鳥無頭,無法保證宮殿安全,為今之計,可請車騎將軍何苗兼任光祿勳。”
經盧植這麽一說,呂布猛然想起,在東漢時期,京師內有三大衛戍系統:光祿勳、衛尉、執金吾。光祿勳,掌管宮殿警衛並貼身保衛皇帝和的安全,號稱內尉。衛尉掌管南軍,掌管宮門警衛,守衛皇宮,負責皇宮的晝夜巡警和檢察門籍,又稱中尉。執金吾,負責典司禁軍和保衛京城、宮城的安全,皇帝出行還要負責儀仗和警衛,稱為外尉。光祿勳下面分為七署,即五官中郎將、左中郎將、右中郎將、虎賁中郎將、羽林中郎將,還有羽林左監、羽林右監。
看來光祿勳這個位置並不只是給皇室看家護院,
還可以乘機執掌禁軍中的虎賁軍、羽林軍軍權,對於一心想找機會從丁原那裡獨立出去的呂布,光祿勳真是一個好位置,可盧植這老頭反對的理由也算充分,呂布無話可說。 盧植話音剛落,就聽到一聲大叫:“何苗同謀害兄,當共殺之!”
呂布三人轉眼去看,原來是何進的部將吳匡,因為對何進的同父異母兄弟何苗親近宦官出賣兄長不滿,領著兵士把何苗砍成了肉末。
何太后悲憤莫名,鳳眼圓睜,指著吳匡對呂布說:“呂將軍,你去把吳匡這個逆賊除掉,我封你做大將軍。”
何太后對何進的死還沒有十分悲痛,是因為何進跟她是同父異母的兄妹,而她跟何苗卻是同父同母的同胞兄妹。
盧植馬上跪下:“太后不可因一時之氣而殺有功之臣,何苗確實是跟十常侍有勾結,謀害同兄,罪證確鑿,十惡不赦。”
盧植心裡其實還有話沒講,你何太后發詔引何進入宮,在謀害兄長上也有同謀之罪,你治吳匡之罪根本不在理上。
何太后心裡很清楚,吳匡雖是何進的部曲,卻是袁紹袁術的人,現在大將軍何進死了,她沒了宮外的靠山,鬥不過袁氏兄弟。
她之前從沒聽過呂布的名諱,再看看呂布渾身上下沒有任何矯飾之氣,就知道呂布出身寒門,絕對不是出自世家大族,再稍微問詢了一下,發現他跟袁氏沒有關聯,所以呂布好拉攏也好控制,她正好可以通過提拔呂布去牽製袁家的權力,去保護自己的安全。
何太后擺擺手:“算了,就暫不追究他們的罪責了。呂將軍,如今大將軍和車騎將軍都已暴薨,他們兵馬群鳥無頭,哀家屬意你前去統領,你意下如何?”
呂布大喜,這真是瞌睡時有人送枕頭啊,自己正在挖空心思搞點實際兵權好從丁原麾下獨立出去,便領旨謝恩:“微臣馬上就去!”
何太后又對盧植說:“盧大人,如今國家危難之際,正是用人之時,你就不必辭官歸隱了,官複原職重執尚書台吧。為我擬詔,命呂布暫代光祿勳,丁原退為騎都尉,而盧大人你兼任執金吾吧。”
盧植見何苗橫死,知道必須要有一個強悍的武將去統領何進何苗殘部平定局勢,再說呂布隻是暫代,便按照何太后的口諭,在尚書台簽發了任命聖旨。
呂布拿著這聖旨,知會了丁原一聲,丁原雖嫉恨呂布的好運,也不得不分給呂布三千並州騎兵去完成皇命。
呂布帶高順、秦誼等將領,帶著三千騎兵,準備往何進的左右羽林軍、虎賁軍、北軍五營以及何苗的車騎部曲兵所駐扎的大營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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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老匹夫王允
而在臨走前,呂布有兩件事情要辦。
呂布策馬走到被俘虜的十常侍趙忠和郭勝面前,微微一笑:“向你們借點東西用用?”
那趙忠和郭勝磕頭如搗蒜:“將軍想要什么盡管開口,只求饒過小人。”
呂布冷冷一笑:“借你們的人頭用用!”說著方天畫戟劃過一道紅光,趙忠和郭勝的腦袋滾落在地,高順忙讓人把這兩個人頭撿起,掛在馬頭。
盧植疑惑:“呂將軍,你這是何用意?”
呂布瞥了一眼不遠處那個已經被袁紹、曹操等人保護起來的何太后:“太后的御旨已經讓何進和何苗送命了,他們那些部下也怕宦官矯詔要他們的命,這兩個宦官的腦袋足以讓他們安心。”
盧植撫須大笑:“兩頭定三軍,奉先想得周全,能把死人都能利用起來。”
借完了人頭后,呂布勸說盧植前去參與保護何太后,怕袁紹一黨乘機完全控制何太后而胡亂矯詔。
等盧植走遠了,呂布回頭看了看宋憲、成廉,這兩個家伙因為沒有像魏續那樣洗劫皇宮大發橫財而有點悶悶不樂。
呂布命他二人進前:“你們兩個各帶麾下兵士,宋憲讓小宦官帶路去抄那些大宦官在宮外的宅院,成廉去查抄那些跟十常侍有勾結的高官府邸,那些家伙位高權重,應是收受了不少錢財,你們此番定然大有收獲。但是,你們不能私吞,要全部上繳,然后我再分給你們,我呂奉先絕對不會虧了大家的。此外,絕對不能濫殺、、放火,違者斬!”
本來呂布原來只是一個小小的主簿,沒權對他們發號施令,但長久以來呂布一馬當先沖鋒陷陣的戰神領袖形象已經深入并州將士心里,再加上呂布這次部署得當,并州軍大發橫財,他們又有什么不滿意的,更別提他已經深受太后的信賴被封為光祿勛,都心悅誠服領命而去,他們甚至忘了向丁原請命。
呂布知道那些宅院里必有許多私兵,為了保護并州將士不受過多損失,呂布就又向何太后請了懿旨,讓宋憲、成廉帶著去瓦解對方的反抗意志。
呂布領著三千并州鐵騎,往左右羽林軍營沖去。
剛出宮門,就看到一個峨冠博帶,劍眉星目,似乎有一身正氣的家伙領著三四百散兵游勇往宮里面沖來,一邊沖一邊紛紛喊著:“掃除閹賊!匡扶大漢!”
呂布見他們故作正義狀,覺得很好笑,沖著他們喊了一句:“你們來晚了!”
那個五十多歲的老家伙騎著一匹白馬跑上前,厲聲道:“河南尹王允在此,余是何人,竟然在大將軍薨斃之時喜笑顏開?!”
呂布聽了王允這個名字,氣就不打一處來,粗話直接來:“管你媽屁事!”
在歷史上,王允利用呂布像是在用抹布,用完就扔。他利用呂布誅殺掉董卓以后,大權獨攬,呂布讓他寬恕董卓余部,他不肯;呂布讓他把董卓的錢財賞賜給公卿將士,他又不從;他還一直很輕視呂布,把呂布當成劍客一樣(注1)。
如果不是為了留這個陰謀家做除掉董卓的引子,呂布都想立馬殺了這個老王八蛋。
王允平素道貌岸然慣了,那里聽過這種辱罵,瞪著眼睛,用手指著呂布:“你,你,竟然辱罵大臣!”
呂布嗤笑道:“你丫就是個河南尹,在這滿朝公卿大臣里算個屁!”
不過這老小子舔人屁股的本事很高,原來他任職豫州刺史時跟十常侍斗,被張讓在漢靈帝面前說了他的壞話,打入監牢,后來舔了何進、袁隗的屁股,官復原職,被升為河南尹(相當于后世天朝天京市市委書記),再后來又舔了董卓的屁股,做了司徒,掌管教化(相當于后世天朝主抓精神文明的九袋長老)。
王允見呂布手下三千騎兵殺氣騰騰,根本不敢讓自己這三百家兵上前,只敢過過嘴癮:“你等著,我非要稟告太后,治你侮辱大臣之罪!”
呂布煩透了這個王八蛋,真想舉起方天畫戟戳他一個透心涼。
王允見呂布面露兇光,只得撥馬就跑:“跟你無謀匹夫斗嘴,有辱斯文!”
呂布見王允催著馬匹跑得跟兔子似的,再加上知道日后王允被李傕、郭汜抄斬全家的悲慘下場,他的氣憤也沒淤積太久,很快就消散了。
呂布很清楚,像王允這種出身世家大族的王八蛋根本不會允許像董卓、呂布這種出身寒門的武將執掌朝堂的。這個年代里,死了一個王允,恐怕還有無數個像王允一樣的所謂世家清流大臣吧。
只有像曹操那樣扶持寒門庶族對抗世家大族才是正道,像董卓那樣籠絡來籠絡去根本無濟于事,楊彪、王允之流照樣使出陰謀害他。
呂布正準備調轉馬頭,前去收服何進殘兵,卻被王允的奇怪舉動驚住了。
王允目不斜視,正氣凌然地端坐在馬上,往宮門走去。結果到了一個蓬頭垢面的宮女面前,王允勒馬駐足,臉上原有的正氣瞬間消失,變得淫邪,猥瑣,說有多猥瑣就有多猥瑣。
呂布很是奇怪,一個蓬頭垢面的宮女該有多大的魔力,能讓一個平時道貌岸然到可以負責主抓社會教化的王允變成采花賊一般。
呂布示意高順領著騎兵將王允家兵團團圍住,自己策馬向那宮女走去。
呂布見那宮女僅僅是低著頭,渾身就閃爍出一種晶瑩的光芒,就知道這番絕對是遇到了艷光四射的絕色美女,忙跳下馬,提著方天畫戟,走到那宮女面前。
那宮女懷里緊緊地抱著一個物事,也許是漫天廝殺爭斗頭顱飛來飛去讓她心神不寧,畏畏縮縮地躲在墻腳,不敢抬頭看人。
王允見呂布想上前拉那宮女,就大嚷道:“匹夫,你想搶奪宮女嗎?你竟敢做這樣大逆不道的事情,不怕被誅殺九族嗎?”
呂布舉起畫戟,王允躲避不及,那畫戟鋒銳的尖頭正對準他的咽喉,惡狠狠地罵道:“你這個一肚子男盜女娼的衛道士對宮女流什么口水?”
王允擺出一副不畏利器、忠君愛民的神圣模樣:“我本想請這位宮娥去我家中暫避戰亂,待到局勢平息后,我會親自將她送回宮中。”
呂布聽了王允的話,忽然聯想起一些事情,上前一把拉起那宮女,直勾勾地看著那宮女的面容,雖然是滿臉灰塵和淚痕,依然掩蓋不了她的傾城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