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韓盛聽了嶽父這麽一番話,心裡總算好受了些,精神振了振,點頭笑道:“嶽父說的是,正是這個道理!咱們且看著便是”
周韓盛甚至有些幸災樂禍的意思,他等著看皇上繼續傷心、終於無路可走的時候。
也不知到時候皇上會是何感想?
要說皇上會後悔,或許未必,皇上這樣脾性的人,即便心裡真的後悔了,也絕對是嘴硬的那種。
誰要是敢提,他恐怕還會惱羞成怒翻臉。
周韓盛滿腔憤懣、心煩意亂而來,聽了嶽父一番安慰,心裡好受了許多。離開趙家的時候,心情也平複下來了。
嶽父說得對,還需要等,不用著急,該來的總歸會來的.
就比如他和阿雅的親事兒吧,總歸一天天過去,很快就能等到了
過了兩天,皇上傳召趙鑲商議政事。
皇上的病仍然沒有多少起色,不過四五天沒見皇上看起來似乎又蒼老了一些,趙鑲忽然發現,他的頭髮不知什麽時候起也花白了大半。
趙鑲心裡有些不忍,但很快將這股情緒壓下去了。
皇上好面子,在一些大臣面前是絕對不肯露怯的,即便身體不適,也必定要穿戴著整整齊齊的龍袍,頭髮梳得一絲不苟,戴上金冠,端坐著腰身挺得筆直,神色也繃著,威嚴無限,絕對看不出來是病了。
可對趙鑲等素來親近的大臣們,皇上就沒有那麽多講究了。隨隨便便披了件外袍,頭髮也隨意簪著玉簪,整個人松松垮垮的躺靠在榻上,有一句沒一句的說著話。
商議完政事,趙鑲有些欲言又止,終究還是上前兩步,拱手道:“皇上,您的龍體總這麽下去也不成,微臣知道有個大夫醫術倒是不錯,若是皇上願意,可傳他進宮為皇上診診脈。”
“哦?”皇上聞言倒是來了幾分興趣,笑說道:“愛卿什麽時候竟認識好大夫了?說來給朕聽聽。”
不由得皇上不納悶,畢竟,趙鑲若是能知道什麽好大夫,沒有道理太醫院不知道,還不早就把人給請來了?
趙鑲略略猶豫,便半真半假笑著說道:“那麽微臣先告個罪,若是微臣說了什麽惹皇上生氣,皇上還請恕罪啊。”
“哦?”皇上更來了幾分興趣,笑罵道:“愛卿素來不是這般故弄玄虛的性子,有什麽還不給朕老實說來,休要賣關子!”
“是,皇上!”趙鑲說著一撩袍子便跪了下去:“皇上,您可還記得昔年太醫院的虞老太醫。”
那是十幾年前的舊事了,皇上隱約有些耳熟,但是卻又不怎麽想的起來了,“你說誰?”
畢竟,他是皇帝,能讓他有心記住的東西,實在不算太多。
趙鑲隻好進一步把話說得更加清楚:“皇上,虞老太醫是昔年給太后娘娘看診、以及日常診平安脈的老太醫.”
也是因為太后死的不明不白而自盡身亡、全家流放的老太醫!
皇上想起來了,臉色驟變,冷冷的盯著趙鑲。
殿中空氣仿佛停滯,陣陣耳鳴讓人越發心跳加速、呼吸緊張。趙鑲手心滿滿一把冷汗。
可他不能不這麽說。
虞小舫的來歷很容易就能查到,他畢竟在延村生活了這麽多年,趙鑲想要隱瞞他的過往,那是不可能的。
將虞小舫推到皇上面前,不能用旁的方法,直截了當最冒險,但也是合適的方法。
趙鑲早已跟虞小舫與林漠細細解釋過,虞小舫可以拒絕,橫豎他和林漠已經贖了罪籍,憑他們的本事和分到的財富,天下之大隨處皆可安身,他們可以逍遙自在、平平安安的過完此生。
而將他推到皇上的面前,或許會有收獲,或許什麽都沒有,最壞的或許虞小舫可能會喪命。
虞小舫想都沒想便選擇了願意。
他對祖父已經沒有多少印象了,但是依然記得祖父抱著自己、教自己念醫書、認草藥的情形,依然記得祖父看自己時那慈愛而欣慰的眼神,以及不知多少次的驕傲的“余家後繼有人呀!”的感慨。
那麽好的祖父,就這麽沒了,他如何甘心?
過了半響,皇上方冷冰冰吐出一個字:“講!”
趙鑲應是,便將自己流放嶺南之後如何機緣巧合與虞小舫認識、後來又知曉了他的身份之事說了一遍。
“.他年紀雖輕,醫術卻是真了得。贖了罪籍之後,他想回京看看,便與微臣等一同上路,如今住在城外。若非他身份特殊,微臣早就將他推薦給皇上了.”
誰知皇上龍體一直不能大安,所以,他也豁出去了提了這一茬。
皇上神色漸漸緩和,趙鑲這番話他並不懷疑。
畢竟這都是一查即知的事兒,趙鑲不會騙他,也不敢,應該也不屑。
虞小舫.若真這麽說來,的確是身份有些特殊,怪不得趙鑲一開始沒有提及。
如今他大著膽子提及,可見心裡是真關心自己這個主子。
皇上心裡頗為欣慰滿意,自己的眼光到底不差,沒有看錯人啊!
“趙卿的眼光,朕還是信得過的,既如此,便讓他進宮給朕瞧瞧。”
“是,既如此,宜早不宜遲,微臣後日帶他進宮,皇上您看如何?”
皇上點點頭:“可。”
“是,微臣遵旨!”
趙鑲很快告退,皇上歪在龍榻上,想著這事兒,倒是覺得挺有意思。
這虞小舫的醫術若是真有那麽好,自然該賞。
能讓趙卿誇讚的想必錯不了吧?
至於說忌憚、怪罪,他沒有那麽小氣。
按照趙卿所描述,當年事發的時候拿虞小舫不過是個四五歲的小孩兒,恐怕都還沒記事兒呢,當年的事虞家已經付出代價了,虞小舫流放嶺南能活下來,也是他命大。
他若是還追究,反倒是他心胸氣度不夠了。
皇上忍不住又回想起當年的事兒。其實這件事,細想來疑點頗多。最大的疑點就是,虞老太醫根本沒有必要這麽做,因為這對他沒有半點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