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元德相親的事,也鬧出了一點動靜。
對方當真如蘇老太太說的那樣是個從未結過婚的黃花大閨女,三十多歲的年紀,比起蘇元德要年輕許多,打扮的也漂亮。蘇元德對她第一印象不錯,但是這位顯然脾氣不太好,在餐館挑三揀四,還因為上的一盤蝦看起來不太新鮮,非要對方免單不可。
蘇元德帶她來的地方是單位的餐館,一樓是大廳並幾個雅座,二樓是接待用的包間,為了講究個情調特意選了大廳的雅座,不過幾棵花木盆栽隔著,哪裡聽不見他們這桌在吵鬧什麼。
他們單位逢年過節發點福利也來這裡領取,這裡上班的也算是一個單位的人,都是七八年的老交情,抬頭不見低頭見,誰不認識誰?蘇元德帶人來這裡是圖個便宜,能報銷,但是在大廳裡就吵吵嚷嚷的,實在讓他尷尬起來,在他的一再勸慰之下,總算沒有當場鬧起來。
女方挑高了眉毛,看著蘇元德那窩囊樣瞥了嘴角,但是好歹沒拎包走人,她也是因為自己這脾氣性格給耽誤了不少年,現在找個小領導也不容易,勉勉強強地將就下來。
兩方都是各有所圖,一頓飯吃下來多少也有了點瞭解,蘇元德心裡歎了口氣,他這個時候才覺出張文青的可貴,能像張文青那樣體貼照顧他的,估計再也找不到第二個了。
見面之後蘇元德的大姐就來了電話,追問情況如何,蘇元德把吃飯的事兒說了,道:“她這脾氣好像是有點急……”
蘇家大姐在電話那邊歎了口氣,道:“你還挑她呢?你可別忘了,你這是二婚啊,都什麼年紀了還要挑十全十美的!小弟,你別老拿之前的跟現在的比,是,你是忘不了張文青,但是人家呢,人家現在是老闆了,哪兒看得上你呀!”
蘇家大姐言語裡不耐煩了,說的話就像是一根針似的刺進了蘇元德的胸膛。
他知道張文青開了個建材商鋪,但是他和蘇老太太一樣並不相信張文青能一個人置辦下這麼大一份產業,猜測的多了,難免心裡湧出些酸意,總覺得是張文青先背叛了他。
“小弟,不是姐說你,你現在啊就別挑了,趕緊成個家,踏踏實實的過日子,今天見面這個長得也不錯,還是個幼稚園老師,你有什麼不滿的呀!”
蘇元德抿了抿唇,道:“是,是挺好……”
“那就對了!”電話裡蘇大姐高興起來,“我再幫你撮合撮合,你姐夫單位給了兩張摘櫻桃的門票,回頭我拿給你,你帶人家姑娘一起去,多接觸一下啊。”
蘇元德答應了一聲,道:“好。”
蘇家大姐似乎還有點不放心,一再叮囑他道:“你記住,千萬別提那姓張的女人,好好跟這個處一下,啊。”
“姐,我知道。”蘇元德咬著牙惡狠狠的道:“張文青……是我不要她了!”
他無法接受張文青離開自己還能過的比以前好,但是想想這次相親見的三十出頭的年輕女人,心裡就多了幾分復仇的快意,張文青過的再好,又能怎麼樣?他離了張文青還能找個年輕漂亮的,而那個女人呢,還不是只能一個人過?!
蘇元德不停的這麼告訴自己,慢慢就多了幾分自信,心裡也得意洋洋起來,像是唯有這樣才可以讓自己挺直了腰杆重新做人。
蘇元德找了物件,不過三個月就開始訂婚,結婚更是確定在了幾個月之後,這算是閃婚了,但是因為兩邊一個是二婚,一個是大齡未嫁,雙方都不覺得快,只盼著更快一些才好。
張文珍一早來到建材店的時候,就瞧見門縫裡塞進來一個紅色的信封,打開就瞧見了蘇元德的喜帖,也沒說邀請她們,就送來一份炫耀似的通知,喜帖做的精緻,是帶照片的那種,新郎年紀不小,旁邊的新娘倒是顯得嬌美如花。
張文珍是個火爆脾氣,當時就氣的撕了喜帖,打電話非要找孫守華回來帶人去攪黃了那孫子的婚禮。
張文青這幾年倒是歷練的更有氣度一些,瞧見那喜帖也沒什麼反應,撿起來扔垃圾桶也就算了。
“姐,這也太欺負人了,他們家絕對是故意的!”張文珍咬著牙道:“還真當咱們找不到啊,姐,我也給你找,三條腿的蛤蟆不好找,二條腿的男人多的是!找個比他蘇元德好的還沒有了?我還不信了!”
張文青聽了哭笑不得,道:“你跟他賭那個氣幹嘛,每個人有每個人的活法,我現在過的挺好,沒必要跟他比著過一輩子。”
“可是姐……”
張文青拍拍她肩膀,道:“行了,不說這個了,就他們蘇家什麼情況你也知道,等著瞧吧,遲早要鬧得家宅不寧。”
張文珍心裡還是帶著一股火氣,但是大姐都不追究了,她也不好多說什麼,啐了那垃圾桶裡的喜帖一口也不再搭理。
張文青的確沒有再找的心思,她現在最大的幸福就是自力更生,能守著幾個孩子生活,不是非得指望男人才能過日子,她心累了,實在不想再回到過去幾大家子吵吵鬧鬧的時候,覺得這樣平淡的過小日子也挺好。
蘇子安讀大學之後,張文青就在家裡守著雙胞胎,她是個稱職的媽媽,再忙都回來檢查作業給孩子做頓飯,雙胞胎的成績在班級裡一直不錯,這讓她很欣慰。
蘇子安讀大學之後也比較忙,他以前最羡慕的就是能進美院讀書,如今有了機會更是一分一秒都不放過,從基礎到創作,每天都忙到很晚才回宿舍。
大學男生宿舍晚上很熱鬧,不少人熄燈後就湊在一起聊漂亮的女生,有開過葷的更是滿嘴開火車,牛皮都吹上天,讓其餘幾個大小夥子又羡慕又嫉妒。
“要是我也能有個女朋友,該多好啊,最好跟油畫系那個系花那麼漂亮的……”下鋪的胖子一邊用扇子扇風一邊唏噓著。
斜對鋪的立刻開口道:“得了吧胖子,你就這樣的,還想找系花呢?小心系花潑你一臉松節油!”
大家哄笑起來,一會又有人感慨了句,道:“咱們宿舍也就是小蘇長得體面些,哎,小蘇,你要不要去追那個系花,追到了也是咱們寢室的榮譽啊……”
蘇子安眼睛上搭著塊濕毛巾,前幾天不小心碰到了眼角,有點發紅,正在冷敷就聽見宿舍裡的人拿他尋開心,笑了道:“不追了,太忙。”
宿舍裡幾個光棍立刻噓聲四起,剛開學大家都忙著在大學裡體驗一把自由之風,也就蘇子安每天泡在畫室裡不挪窩,哥幾個都看在眼裡,忍不住就勸道:“那麼拼命幹嘛呀,六十分萬歲,能過就成!”
蘇子安還沒說話,手機就響了,低聲喂了一句就坐起來道:“不用,我就是眼角磕了下沒什麼事,真不用給我送藥……你到了?到哪兒了?”
宿舍裡幾個雅雀無聲,等著蘇子安起身穿上鞋一邊講電話一邊出去,這才互相看了眼,道:“不是吧,這才剛開學呢,小蘇就找到對象了?”
“不可能是咱們學校的!我可天天盯著呢,他平時在畫室裡忙的跟女同學說句話都沒工夫……哎,我說,不會是小蘇以前談的吧?”
幾個人嘀咕幾句,也猜不出個所以然,不過想著蘇子安長得的確也算是美院裡出挑的,早先談個女朋友也就不是什麼稀罕事兒了。
蘇子安一路到了宿舍樓下,舍管大爺原本已經鎖門了,但是瞧見是蘇子安也就給開了,忍不住嘀咕道:“小同學,這麼晚了你又要去畫室啊,記住啊,下次可不許這麼晚出去了。”
蘇子安之前跟舍管大爺關係不錯,聽見也只笑笑,答應了一聲道:“忘了拿東西,您給我留會兒門,馬上就回來。”
外面路燈還亮著,燈光下飛蛾碰著那點隔著玻璃的亮光,發出輕微聲響。
簡宇桓就站在距離宿舍樓不遠的一個路燈下面,他手裡拎著個袋子,瞧見蘇子安的時候就沖他笑了下,一邊的小虎牙都露出來,“小安哥!”
蘇子安心跳猛地加快了幾分,隔了一段時間沒見簡宇桓,這個人像是又在他不知道的時候長大了不少,模樣俊朗,笑容燦爛,活像一只見了主人高興地直撒歡兒的大金毛,乾淨漂亮的讓人心裡的那點防備都豎不起來。
簡宇桓走過來把手裡的袋子遞給他,低頭一樣樣指著說了一遍,道:“這是外敷的,這個藥物眼罩上有說明,好像要先冷藏……唔,這個是吃的消炎藥,還有抹的藥膏,小安哥我不知道你需要什麼樣的,就都買了點。”
蘇子安從小到大沒被這麼照顧過,提著那袋子藥,心裡還是有幾分感動的。
有一瞬間他覺得像是回到了簡宇桓還小的時候,那個時候簡少爺脾氣還不太好,沖他發火之後就一個人坐在二樓的大窗戶前面看馬路,呆呆的一句話也不說。那個時候他好像也是出去買了幾種糖果,挨個放在他面前擺好,問他要什麼口味的。
過了這麼多年,沒想到簡宇桓把這樣小心試探的方式,用到了他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