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你又要做啥,”錢永富心頭也有那麽把火,你說諸家怎就那麽不認臉,看到了是他村支書家的人,還敢讓惡狗咬人。
“做啥,這日子是沒法過了,我去找兒子去。諸家那老的小的,加上村長,都可以在葛村跟隻螃蟹一樣橫著走了,你還算啥村裡的一把手,村口那幾畝地,憑啥就要給諸家,他們交了幾塊錢?那錢和好處是不是進了金大福的口袋。我說我當年就讓牛屎糊了眼,選了你這種人。”
當年金大福也是王春花的追求者之一,只不過她看著當時的條件,金大福那個死鬼老爹,家裡有幾個錢全都貼給了村裡,她想著以後也沒好日子過,就選了頭腦精明算計的錢永富。
“大冷天的,又沒法子下山,你去貴鎮上做啥,你還嫌不夠丟臉是吧。”錢永富被妻子這麽一挑撥,也覺得窩囊,心裡打著算盤一定要找雙小鞋讓諸時軍那家人穿穿,還有那隻咬人的惡狗,看他不把它收拾了。
被王春花這麽一折騰,受了夜風,連日頻繁咳嗽的諸時軍夜裡睡得更不安穩了,聽著隔壁傳來的一陣又一陣的咳嗽聲,小鮮連在空間裡也翻來覆去的,睡不安生。
過了一會兒,老爺子又披著衣服壓低了咳嗽,走到了外屋去,似是知道自己的咳嗽聲吵著了小鮮。
“外公,小鮮是不是闖禍了?”小鮮也輕手輕腳地爬了起來。
諸時軍坐在了客廳裡,手裡拿著包還沒拆開的煙。小鮮認得那煙,村長上次招待那些苗民時用得就是這種煙。可是她記得諸時軍是不抽煙的。
“傻孩子,你沒做錯,只是為人處事,僅憑一個對錯的標準來衡量是不夠的,”小孩子做事僅憑一門心思,辨認個好壞,也不是什麽壞事。
只是村支書那家人都不是什麽好相處的,葛村又是個小地,諸時軍本人受些委屈倒無所謂,就怕村裡的人排擠小鮮。
“外公,那您就好好教教小鮮怎麽為人處事好了,那可比那些功課管用多了,”小鮮趴在了諸時軍的膝蓋上,晃著腿,“還有,外公是不是生病了,金大伯說了,明天三狗子叔就回來了,要不我們就聽金大伯的話,去啥醫院看看?”
“好好,”諸時軍見了外孫女的懂事樣,壓在了心裡的那陣愁悶也就擱下了,也是他想多了,小山村人少人的心思也單純,哪能真出什麽事。
不過他最近總覺得胸悶氣喘,也是該去看看了,只不過這一次要去的可不是白家古鎮,而是貴陽。到了年關,他也該給小鮮買幾身新衣服了,明年上學的事,也該安排下了。
第二天,三狗子又開著那輛鐵皮子車從山腳一直開到了村口。村口已經等了好些要下山的人,三狗子輪胎才剛停穩,就從車上拎下了兩袋紅彤彤的紅富士蘋果。二話不說,拎了一袋給村長,一袋就拎到了諸家。
“小鮮喲,好久不見你三狗子叔了,有沒有想叔了?”三狗子也不管諸時軍的客氣,
就蹭著毛糙糙的胡須在她的小臉蛋上扎了幾下。 他這趟可真是出了個大遠門,去了山東送了趟藥材,回來腰包是漲了,車是空了,他就順道販了一車的蘋果回來。在山東才塊把一斤的錢在江浙一代轉了一圈,價格就翻了好幾番,三狗子辛苦歸辛苦,賺夠了錢後,也不忘帶了幾袋好蘋果回來。
“嗯,我想死三狗子叔了,”小鮮被逗得咯咯直樂,在心裡說了句,其實我是想你那輛鐵皮子車了。
聽了諸時軍的話後,三狗子再往村口吼了幾聲,還真是立馬又集合了一車人,將人送到了鎮上。
蓮嫂剛聽說諸時軍要去城裡看病,本想陪著去,你說一老一小的,去了貴陽那樣的大地方,萬一有啥閃失可就麻煩了。可年關近了, 誰家不是滿灶頭的事,諸時軍也對小鮮很放心,就收拾了件厚實的冬衣,帶上了證件和存折,坐車下山了。
到了白家古鎮後,往鎮裡一打聽,去貴陽的汽車票早七天就賣光了。火車票更不用說了,臥鋪和軟座也早就賣空了,還多虧了三狗子常年跑運輸,給鎮上的火車車站的售票人員敬了包硬殼中華煙後,才弄到了最後兩張硬座。
三狗子擔心老爺子在車上背磕得慌,就將自家車裡用來跑長途用的的新墊子拆了下來,讓小鮮他們帶上了。
小鮮也是第一次坐火車,先還有幾分雀躍。等到她看到了那一長條綠蛇似的火車廂開過來時,後頭衝上來的人險些沒將她和諸時軍衝散開了。
“小鮮,牽著外公的手,小心別走散了,”諸時軍看到了火車時,就皺起了眉來,他和小鮮這會兒坐得是檔次最差的綠皮火車,車上三教九流,啥子人都有,從白家古鎮坐車到貴陽,要整整十六個小時,這一路可不好熬。
諸家爺孫倆順著人流往車上走去,車上的人很多,各種食物和汗臭味,熏得人連鼻子都不想要了。
“外公,18和19號在這裡,”小鮮仗著手腳靈活,從人群裡擠出了條人縫來,找到了座位。只是他們的座位上,這會兒已經坐著人了。
佔了位置的,是兩個穿著花裡胡哨的年輕人,其中一個額頭染了撇藍毛,另一個正在車廂裡抽著煙。
小鮮見了,也愣了愣,再低頭看看手上的票,沒錯啊,就是他們的位置,怎就坐著人呢,“這個位置是我們的,麻煩你們讓一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