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下头,与韩临对视,拇指擦蹭他嘴角的血:“当然了,你替上官阙杀了那么多人,早还清当年他教你武功救你出狱这些事了。你对他们仁至义尽。但凡你把对他们的好分一半给我,我都该感动得哭出来。为什么得到最多的人总要贪得无厌。”
韩临干笑一声。
挽明月体会到怀中的人还在打着轻颤,问:“还冷吗?”
“不冷。”
挽明月于是垂下头,去贴住韩临发红的脸颊:“疼吗?”
这一贴近叫怀里的人更僵硬了。
韩临抬起眼睛,眉眼英俊,脸色苍白,望住挽明月说:“你能不能先放开我。”
挽明月问为什么。
下巴依旧被人拿手硬扳高,韩临硬扯了个笑容出来:“你差点弄死我,我害怕。”
挽明月一口气上不来:“那是你逼我!”
“我知道啊,所以我见到你就愧疚,就紧张,就焦虑,”韩临说:“我见到你就犯恶心。”
挽明月一时没明白。
韩临打着颤,盯着挽明月的眼睛:“我看见你就想吐。”
挽明月缓缓松开了他,嘴唇泛白:“你不能这么对我。”
“我也不想。”逃出他的怀抱,韩临从床上跳下去,穿衣裳:“我控制不住。”
下了床的韩临,或者说远离了挽明月的韩临,轻巧许多,连脸上都更有光彩。韩临走来走去收拾着屋子里他昏倒前的烂摊子,端起炭盆去倒残渣,开了门,便看见院外蚂蚁和红柿遍地的景致,嘀咕着改天把这柿子树砍了算了,迎着狂风走出门。
他好半天才又回来,进来后把盛了新炭的炭盆搁在地上,擦着满头的雨水说他烧了锅热水。随后翻了火折子出来,把炭盆点着,蹲在盆边,一边摘下湿了的护袖烘烤,一边伸着手取暖。
外头又潮潮地下起深秋的雨,这膏药是几天前睡前贴的,药效过了,在外头又经风受寒,这会儿右臂又开始泛起刺骨的疼。韩临起身找出几贴膏药,搬个矮凳缩到火盆旁,开始撕手臂上已失效的膏药。
也不知道挽明月是什么时候下床的,韩临低头撕下膏药,随手丢进红热的炭中,看盆中紧跟着伸出一缕缕火舌,就听见有人在背后说:“我不想杀你。”
韩临继续撕着臂上的膏药,说我知道。
他又说:“我不想毁你的手。”
“我知道。”
“我不想废你的武功。”
“我知道。”
“都是你逼我的,我只是不想死,你也差点杀了我。”
韩临撕完了膏药,拿布蘸酒擦手臂上残留的黑胶:“我知道。”
“你不能这么对我。”
盆里火旺,红彤彤的炭火光照透了韩临这双缝缝补补的手,韩临看着血肉中萎缩难看的筋骨,心想好像毛鸡蛋。小鸡闷死在蛋壳里的毛鸡蛋,在灯下看,都还能看到血丝和已经长好的羽毛。
见他不说话,挽明月缓缓跪下来,从背后抱住他的腰,将额头抵在他的背上:“韩临,你不可以这么对我。”
身体的颤栗与挽明月贴近的手臂一齐袭来。
韩临歪头往手上贴膏药:“我可以。”
……
雨停了一晚,韩临在院里点灯,铲扫烂柿子跟蚂蚁,收拾完回屋,就见挽明月坐在桌前,不知在想些什么。
韩临没有同他讲话,自己灭了灯,躺回床上。
早上是被窗外雨声吵醒的,睁眼挽明月已经不在了。深秋的光景,雨一场比一场寒凉,韩临出门没走几步,又回去加了层衣裳。
客栈依旧不让他进,说是白衣姑娘的交代。
韩临同客栈里认识的伙计套话,得知上官阙病好得七七八八,便让送话的伙计去找瞎了只眼的男人。
他捏着伞柄在客栈外等,伞还是他自己的那把。那晚拿给上官阙让他大半夜回去,淋雨患了寒症,前几日过来探望红袖,她发了火,第二次赶他出去的时候,让人把这把伞也给扔了出来,于是又回自己手里了。
雨水飘卷着满地的枯黄树叶,雨急寒气重,他右臂几乎是木的,不过年年都是这样,他习惯了。
他早几天就想找过来,只是昏死过去打乱了计划,并非是挽明月以为的逃避。
在韩临冷得几乎发抖的时候,伙计回来了,打开半扇门:“上官公子请你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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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房间前韩临还是提了口气的,进去后见屋内没有白色的人影,那口气才缓缓放了下来。
窗大开着,满屋的雨声,上官阙站在窗前,雪白的脸,戴了眼罩,长发松垂,正看着远山喝茶,头都没回:“红袖情绪不好,不肯见你,我只好顺着她让她回屋反省。这几年我不在,她给惯得没大没小。”
韩临拿出前几日得知的这三四年的事情为她开脱:“你回金陵好歹要带上她。”
“我的疏忽。”上官阙抿了口茶水,评价客栈的茶水不如你们茶楼的香醇,才又说:“但她是你捡的孩子,你也从来没有提过托孤。”
“她名义上是你的养女。”
“补你的缺。”上官阙补充,掀杯提壶给倒了杯热茶,回过身递去给韩临:“暖暖身体。”
走得近了,韩临注意到他浓黑长发间零星的白丝,接茶的时候提醒:“你病刚痊愈,别吹风的好。”
上官阙充耳不闻,左眼把他从头到脚扫了一遍,笑得抿眼的同时抿了口茶:“你又给谁打了?”
韩临破了的嘴角现在还没结痂,脸颊隐隐发肿,被他一说,侧转身喝茶避开打探。
茶刚下喉咙人就后悔了,他不能保证这里没下东西,于是抿着嘴唇搁杯再也不敢碰了。
他刚把杯子搁下,湿凉的风吹进来,上官阙就开始咳嗽,他咳嗽的时候拧着眉,睫毛和发梢一齐抖颤。站得近,被风吹动,散乱的黑发便网一样密密麻麻地粘到韩临身上。
砰砰两声,韩临把两扇窗都拍严了,后退两步,同发丝分开。
没雨景看,上官阙转身去拿出口箱子打开,里头尽是些瓶瓶罐罐:“不知道是红袖从哪儿弄来的,以备万一。结果昨天我闲下来看了看,就没几样我能用上的。不过倒是有治你这外伤的,过来,我给你涂点。”
“这不要紧,过两天就消了。”韩临站在原地冷着脸说:“我过来说几句话就走。”
上官阙于是问:“所以你来是想说什么?埋怨我没有教好你捡来的小姑娘?”
韩临没有理会他夹枪带棒的话,只道:“我是来跟红袖作别的,她既然不想见我,那就请你代我给她传话。”
上官阙合上药箱:“我没有做传话筒的嗜好。”
韩临听出他拒绝的意思,转身就要出门。
上官阙紧跟着笑道:“不帮你传话就一句话都不想跟我说?”
韩临没转身,脊背挺得笔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