吗?”
“你也杀了我师父。”上官阙埋头在他颈窝:“那天大火封山,朗月高悬,你许给我一个承诺。你还记得你承诺过什么吗?”
韩临不曾想他会提起这桩旧事,不由心中一紧。这始终是韩临的心结,拂开记忆的灰,却还是一个难解的死结。
见韩临低脸不开口,上官阙抬起脸来,扳高韩临的下巴,向他重复了一遍那个珍贵的承诺:“从今以后,你做什么,我都会在你身边。”
……
过年时家里来了一对客人,稀客。
借住那日见天晴雪融,易梧桐带佟铃铃去湖边散步,佟铃铃牵着她的手,如数家珍同她讲这湖花了多少钱,又取出腰间竹笛,吹了一支曲子引鱼过来,指着跟易梧桐讲这湖里的观赏鱼多名贵。
“老听为哄美人一笑,谁谁豪掷千金。我们上官楼主这样绝顶的一个美人,”易梧桐矮身瞧了瞧湖边的红鱼,小声在佟铃铃耳旁编排上司:“也有这种低三下四的时候。”
二人笑了一阵,见天寒,又回屋中去,回屋路上正见刚回家的韩临在空地磨刀,磨完空舞几下,又继续磨。
太阳大,只见亮光乱抖,给见惯了杀阵的人看,难免一阵体寒。
三人寒暄一阵,得知他方才到外头钓鱼去了,给上官阙叫回来陪老朋友,抽空整整新刀。
听见出去钓鱼,又见上官阙端药碗走过来,易梧桐与佟铃铃眼神轻触了一下,尽在不言中地忍着笑意。
人来人往,上官阙当众递一勺药到韩临嘴边,韩临起初躲了一下脸,后来还是听话地喝了那勺药,之后接过碗说我自己来吧。上官阙递药给他,又旁若无人地去正他身上歪了的毛氅,叮嘱说慢点喝,喝快了你又要吐。
佟铃铃从头到脚扫了他几眼,在旁夸说:“韩副楼主穿上这身白狐皮可真显俊气。”
不知是这句话,还是药苦的缘故,韩临喝完药脸色很难看,干呕好几下,上官阙在后头抚着他后背关切地问:“不舒服?”
韩临捂着嘴快步往楼上走了。
三人目送他走远,上官阙转过头来,眉眼又归温和疏淡,易梧桐叫佟铃铃先去休息,她与上官阙有正事相商。
易梧桐称得上上官阙心腹,在门内一人之下的地位,绝大多数事都能自行敲定主意,她聪明,清楚上官阙的底线是谁,又深知上官阙对暗雨楼并无深恋,只要在他接手的时候不塌了就成,如此一来她也舒服。她此行来一趟京城不容易,自然有正事要面谈,不过那些不紧要,紧要的是另一桩事,头等大事。
“我知道你有非杀他不可的理由,可他不是那么好杀的。”
上官阙点头:“我知道。”
汴梁事发时易梧桐并不知情,韩临向挽明月拔刀的消息传进她耳朵时,她简直以为听错了。之后连写几封信送来京城,上官阙的答复皆是寥寥。
易梧桐站起身来,双手按桌前倾着身体:“挽明月除了跟韩临那层干系,他还是无蝉门门主,挽明月肯陪我们玩,在面子上小打小闹,喊几声口号,树几张旗帜,糊弄糊弄一身热血的人,少些伤亡。我以为这是我们心知肚明的事。”
上官阙点头,为她倒了杯水。
“山城的那些老东西尽管看不惯挽明月,但耐不住他会做人,要是没了他,他背后的猢狲势力,断不会选择吴媚好一个小姑娘,吴媚好不可能如白瑛安排的那样坐稳位置。无蝉门旧一代的老人们有一个算一个,哪个不把暗雨楼视作眼中钉的?要是真换成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老家伙,平静了两代的仇怨又要再起,此后要流多少血?”
上官阙点头:“我知道的。”
易梧桐拧眉:“你清楚这些利弊,还是要杀挽明月?”
上官阙说:“我只是让韩临去杀他。韩临杀人有很多步骤,你不要着急。”
对于上官阙这个上司,易梧桐向来觉得没有必要去做他肚里蛔虫,可此刻真是恨不得钻进他脑子里,想弄明白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你认识挽明月,应该清楚他的脾气。一个人只要向他亮了刀,他与对方只有……”
易梧桐沉声:“恩断义绝。”
真是用意歹毒。
“我要挽明月知道,只要我一句话,韩临随时可以对他拔刀相向。”上官阙目露笑意:“至于他的命,留与不留,区别倒不大。”
当晚满桌的家常菜,一桌只有佟铃铃一个人吃不惯,嫌太淡没味,没什么兴致吃饭,就托着下巴看桌上的动向了。
前不久刚惹出大祸的屠盛盛埋头吃饭,不敢看曾叮嘱过他那妖女不好惹的佟铃铃;上官阙养女的小相好这晚也来了,这孩子是傅杰豪的独子,在洛阳时佟铃铃见过他两面,面目生得四平八稳,脾气也有些傻气,这天在饭桌上她出言逗了他两句,摸出他是个实在人,舒红袖眼光不差。
上官阙跟桐桐应酬,以茶代酒讲些场面话,只不过他讲得随意,隔一阵就要扭过头给韩临夹菜,不许韩临喝酒,没完没了地问长问短。满屋的人都跟瞎子聋子似的,全当看不到,只有傅池不时困惑地朝这边望过来一眼。
上次见他们两个,上官阙还是秉公执法的腔调,哪像现在这样,理直气壮得好像韩临已经全须全尾都是他的。这般那般的,反叫佟铃铃怀疑起来,莫不是从前猜错,他俩是一对纯粹的好兄弟?
一面想着,她也忍不住,到桌子底下勾住桐桐的手指,轻轻晃起来。
佟铃铃耳朵灵,又嫌闷,好开着窗睡,老觉得大半夜能听到楼上床在响,后来一打听,才知道上头住的上官阙。
她醒得晚,晌午时分才起,到窗边洗漱,那几日天好,眼前刀光晃来晃去,开始的时候追着找,见是韩临又挽着袖子在磨刀。最开头还觉得新鲜,她是知道他们这种使刀的,对武器的打磨在意得像乐师校音,就撑着头看。
后来见韩临日日磨,那磨刀声又刺耳,佟铃铃越发不能忍,这日终于走下楼去找他:“你这天天磨刀干嘛啊,声音又难听,怪吓人的。”
韩临的回答更吓人:“我要杀人。”
易梧桐和佟铃铃住到上元节才回洛阳,雪中目送马车走远,韩临一转身,见上官阙眼睫上粘了绒绒的雪,又默不作声地望着他笑。
似乎是只顾着笑,上官阙往街里走时,不慎踩到小孩子泼出来玩耍的冰上,韩临下意识揽腰扶住他:“小心!”
上官阙转头看着他,是有些吃惊的模样,点点头:“多谢。”
韩临发觉这是不该有的关心,攥拳拉开距离。上官阙依旧一厢情愿与他说话。
这次再见面,对着韩临,上官阙老是这样,此前的猜忌和喜怒无常,伴随韩临向挽明月拔刀,顷刻间烟消云散。
走到门口,上官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