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怕,见到他就发颤。多亏后来有药调理,我不再怕秋冬,就也不再怕他。”韩临见他气哭,笑着说:“懂药理的人真厉害,不过是几味草药,能让你死而复生,也能叫你生不如死。”
韩临起身,隔着瞎眼癞蛤蟆跳动的木桌,将手中的纸递给上官阙,上官阙不接,于是韩临自己照着纸念:“川芎,香附……”从头念到尾,韩临说:“有些字我都不认得,兴许念错了,不过这药方想必你熟。”
韩临将刚抄写下药方的纸拍回桌上:“我一直当我反常的畏寒是因为寒冰蛊,万没想到,是你喂我阴寒绝嗣的药!”
韩临看着他,神色冰冷:“我问你,喂给我的药,你事先就知道会绝嗣,是还是不是?”
半晌,上官阙缓缓抬起左眼,颊边湿痕未干:“又是谁在背后撺掇你。”
韩临一下就疯了:“我被你骗,被你喂药,难道我就不能自己向你兴师问罪?”
上官阙还是不回答,忽然盯住韩临的眼睛,念起人名:“许知行,苏丁心,杜小磊,眠晓晓,顾师衣……”
他用刑讯逼供的手段,一字一字的念,试图根据韩临的反应找出那个泄密者。但很可惜,因为韩临自己都不知道那信是谁递来的,并不能给出他想要的反应。
听他念人姓名,韩临浑身发冷,意识到上官阙丝毫不认错,又不敢想一旦他知道哪个知情人泄密,又要做出什么事。
已经有了答案,韩临扶桌,桌上的瞎眼癞蛤蟆朝他跳来,韩临退开,胃里反酸,又很想吐:“这么多年,好多人提醒过我,可我觉得你不会坏到那个地步,从没当真。我只是相信你,念着你对我的好,但我不是你的东西。上官阙,我哪里对不起你?”
上官阙没有说话。
韩临冷笑:“你不是一向振振有词吗?怎么变哑巴了。”
上官阙只是望着桌上拆出的礼物,瞎了一只眼的蛤蟆聒噪地蹦跳。
韩临不再执着,接受自己半辈子的坚持都是错的,快步下楼,披上蓑衣,在漫天的大雨中一路向东,离开洛阳。
韩临回到家乡时正至清明,他寻到父母坟头上香烧纸钱,说妹妹找到了,过得很好。故乡早不是记忆中的模样,他没留多久,去了茶城,在挽明月代为购下的故居住到快入夏,见大家活得很好,怕留久了为他们招致灾祸,离开去探望了那年在兵乱中捡到的小孩。
孩子都两岁多了,对他没有印象,一个劲往养父养母身后躲。韩临带他去逛他母亲生活过的茶山,又带他去瞧故居,去城隍庙求护身符,教他到他母亲坟头插两炷香。
这孩子的身世确有其事,并非是韩临编造。
他识人不清,被骗这么多年,那么多人骂他劝他,叫他离上官阙远些,他偏要一意孤行,为此遭受那样多无端的揣测。
到荆州的第一天,白映寒就笑着问那位高大的先生是不是无蝉门前门主,又讲听说挽明月到雪山去了,什么时候再请他来好不好。她却不知道,为了认她,韩临放弃了五只小狗,放弃了无蝉门深处的桃花林,放弃了挽明月。覆水难收,旧梦难温。
韩临只能抱住她的双肩,摸着她的头发,想要带她走的话在唇边迟迟说不出来。
她的哥哥有些沉默寡言,但白映寒知道他的好,贴着他的脸颊,努力地与他分享着自己的见闻,说着共同话题,想要亲近他。
她以为的共同话题,全都是上官阙。
韩临起初还在忍,后来喉底翻涌,怕吐在她身上,一把推开她,求她:“别说了,别说了。”
白映寒见他模样极痛苦,一时噤声不敢多言。
没过几日,韩临告辞要走,白映寒问他要去哪儿,韩临说:“回临溪。”
在临溪帮师叔教徒弟非常枯燥,韩临从酷暑教到入秋,他们还是那副基础不牢的扎眼样子,轻而易举就会被风物吸引。
那天韩临正在教训他们,底下却还窃窃私语,韩临骂了两声,非常意外,竟然骂停了他们的嘴,只是他们的目光都直愣愣地望向自己背后。
男人携浅浅一道暗香缓步上前,同歪坐的弟子们讲,今后自己将在此处帮师叔教他们武功。
上官阙侧过脸,朝韩临轻轻颔首:“往后共事,还请赐教。”
第87章再聚首
夜里师门三人聚在一起吃饭,算半个接风宴,对于秦穆锋心血来潮的提问,上官阙知无不答,细说天下局势山川风貌。
好奇心得到满足后,秦穆锋饮着酒说:“这两年又新上山不少孩子,我这些徒弟太闹,小韩教起来有些吃力。”
韩临在旁不是吃,就是给二人添酒,秦穆锋一扯到他,他便低眉顺眼喏喏称是。
“好在你们师兄弟关系融洽。”秦穆锋又对上官阙道:“只是麻烦你过来。”
显然他是看过信,当二人的确关系融洽,才让上官阙来临溪。
“师叔言重,师门的事,我出力是应该的。”上官阙讲到自己的打算:“再说刚卸任要避一阵风头,等风声过去,我再回金陵处理家事。”
酒足饭饱,灯下秦穆锋拉住师兄弟的手叠起,欣慰道:“前两年你们师兄弟反目,看得我心惊。有什么误会讲开了就好。”
告别师叔,韩临身上的温驯通通收去,脸色冰冷道:“你是洛阳的蛤蟆没看够,又想来领教临溪的蛤蟆吗?”
上官阙温言道:“蟾蜍我可以自己去看。山泉水冷,你别去抓了,当心着凉。”
一拳打在棉花上,韩临往住处走,一句骂都不再主动提。
他只在见到上官阙的住处正是自己隔壁时停住步,低头紧握手中钥匙。
上官阙立在少年时的居所前,拿钥匙开锁芯有些锈的门锁,淡淡道:“你知道的,我一向恋旧。”
甚至少年时上官阙还是被动接受的那个人。
多年前谢治山将自己最骄傲的弟子安排到上官阙隔壁前,想了百般理由,毕竟这个徒弟精力太旺盛,好在或许是上官阙居在他人檐下,并未提出异议,省了不少口舌。唯有一回,谢治山问有什么不如意的,上官阙说还好,提了一句有些吵。当日韩临就被师父训了一顿,此后入夜一声都不敢吭。
当年的求之不得,却是如今的避之不及。
次日为避开他,韩临特意晚出门,到练剑坪时,格外出众的人身畔围着一圈人,正偏头笑着听人说话,看见韩临身影,他讲了几句话,人流便散开。
待韩临走近,就听上官阙道:“劳烦师弟你为我介绍这些师弟师妹。”
道貌岸然的样子,真像个好师兄。
临溪的弟子原本是一大帮,几月前韩临上山帮忙,实在看不下去他们的基本功,扯着要从头教起。秦穆锋哪里会让自己教了快十年的徒弟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