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睨了她一眼:“你還真敢答應?”
趙素梗著脖子:“皇上,您可是金口玉言,不能反悔!”
“你一天到晚在朕面前沒大沒小的,還好意思讓朕金口玉言?你是怎麽好意思的呢嗯?”
皇帝伸手捏起了她的臉。
趙素側起了頭:“這是兩回事!屬下能在您面前自由自在,那說明皇上胸懷廣闊!可金口玉言是您本身就是這樣的呀!”
“這張嘴就光長來強詞奪理了。”皇帝松了手,坐下來,再微微一側首,“就這麽想去?”
趙素看著他正好轉過來的半臉,輪廓線筆直凌利,果然一看就不是什麽好纏的人。她揉著臉走上去:“我又不是去玩。”
“那看來是去有事?”皇帝勾起一方唇角,“該不是真的要去保護何縱吧?”
“皇上!”趙素繞過去,“我真的是去有事!屬下找到的船塢,正是何大人久久攻不下來的這一家,現在鄔家好容易答應我考慮考慮,但何大人這一去,就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了,因為人家是頂門立戶的婦道人家,您也知道何縱這個人最是瞧不起女人,萬一他也跟人家逞威風,那不是把事搞砸了嗎?”
“所以呢?”皇帝喝了口加了冰的茉莉花茶青葡萄飲。
“我當然要去阻止!為了避免最壞的後果,要是皇上能指定我為欽差就更好了!不瞞您說,前兩天工部侍郎曾沛英就往程家去過了,還嚇唬人家守寡的婦人來著!”
“知道的可真清楚。”皇帝望著她,“怎麽知道的?”
“……我消息靈通,人送綽號百事通!”
“是麽,”皇帝吃著菜,“百事通還用得著當欽差?”
“當然要!”趙素拖著凳子坐下,“我要是沒個來頭,那程大當家也不能信服我呀。”
皇帝目光落在她眼眸上,又微微眯眼看了看她臉上,被他掐過的那一塊皮膚明明沒有下多少力氣,眼下卻微微泛紅了。他收回目光:“要狐假虎威,也不知道做隻哄老虎高興的狐狸,這哪裡像是求人辦事的樣子?”
趙素剛想說這是在為他分憂解勞,哪裡是求他辦事?半路看到他的龍袍,又還是選擇了向權勢低頭。她清了清嗓子:“皇上英明神勇,德澤天下,英俊瀟灑,人見人愛……能夠成為您的屬下,真是我三生有幸!”
門檻下的五福沒忍住,噗地一聲笑出來。
皇帝丟了個眼神過去,他立馬弓著身子退下去了。
趙素也有點不好意思了,一看五福這樣子,這怕是馬屁沒有拍中?她偷瞄了一眼皇帝,也不知道會不會被馬腿踢。
不料皇帝喝了一口冰飲,只是輕輕瞥了她一眼:“這張嘴倒是從不讓人失望,油滑得很。”
趙素立刻有了一點信心,她直起身子:“那皇上……”
皇帝把空著的湯碗遞過來:“吃完飯再說。”
……
趙素於是以當了半個時辰宮女的代價換來了皇帝的允準!
何縱回到府裡便立刻吩咐備馬去滄州,由工部侍郎曾沛英陪同。
滄州距京城一日路程,何縱心裡著急,緊趕慢趕,晚飯後就到了滄州了,宿在知州府,然後把知州叫了過來詢問情況。
知州作為地方官,必定跟當地大戶關系密切,將鄔家這情況,包括親家林家在內,與何縱細細一說,何縱在床榻上思慮半宿,翌日早飯後就打發人下帖子到了鄔家,要去親臨拜訪。
趙素落後何縱稍許,但當天夜裡收到信的鄔蘭鳳就派人到城門下來迎接她了,然後把她安頓在客棧,翌日早上,也聽鄔蘭鳳當面說了曾沛英到訪的情況,才相攜著往鄔家來。
程雲慧早早地清掃門庭,迎出大門來了。這是個四旬過半的婦人,清瘦,挺拔,略薄的雙唇透著堅毅。對著趙素深深屈身,喚著“趙侍衛”。渾身上下透著對官家的恭敬,但又沒有商人們身上常見的卑微。
很明顯鄔蘭鳳這兩日已經把來龍去脈都跟程雲慧說了,稍作寒喧,程雲慧就說道:“小女日前照趙侍衛所說回應了工部的大人,也讓他去請示工部尚書,一早我聽到從知州衙門那邊來的消息,說是今日有京城來的大官,如此看來,應該是趙侍衛的計策湊效了。”
“沒錯,素姑娘就是因為工部尚書何大人親自來了,這才過來的。”
程雲慧點頭:“滄州離京城近,妾身也時常進京,關於何家的事我也略知些。有賴太后的壯舉,自立國以來我們婦人家漸漸有了立足之地,至少讓妾身還能撐著這個家來。回頭何大人來了,我們自當聽憑趙侍衛所言行事。只是……”
說到這裡她欲言又止。
趙素豁然笑了下,從花想容手上接來一卷黃帛:“有皇帝欽命我前來恰談造船事宜的聖旨在此,大當家還不放心麽?”
她說著已經把聖旨打開了,程家母女都讀過書的,驀地抬頭,看清楚上面寫的著禦前侍衛趙素奉旨前來物色船塢的字樣,當下就跪在地上了:“見旨如見聖,妾身叩見皇上!”
說完後她們端端正正磕了三個頭才站起來。
“有聖旨在此,大當家的應當完全可放心,相信此事絕不會給你們帶來什麽後患了。”
商戶人家,生意做得再大,平時能跟地方官保持交情就不錯了,幾曾跟宮中貴人有過接觸?程雲慧當下道:“趙侍衛思慮周到,妾身自然沒什麽好擔憂的了,回頭人來了,自當依趙侍衛所言行事。”
“那就多謝大當家的。”
趙素也回了個禮。
這邊廂正好就有人進來了:“回大東家,知州府遣人送來帖子,說是工部何大人要親來拜訪。”
程雲慧道:“回話,就說妾身在寒舍等候何大人光臨!”
“真是說曹操曹操到,”趙素道,“就請大當家的就按那日的態度先回應著,硬氣點兒。”
程雲慧點頭,去了前院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