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僵,隻覺自己衣衫下的整片胸脯上的肌膚都似冒出了一層細細的疙瘩,心跳隨之微快,恐被他覺察,人急忙往後仰去,想要掙脫。他卻賭氣似的,硬是不放,那手也是有幾分力氣在的,她一時也沒法擺脫,便如此,二人皆是悶聲不語,一個要掙出來,一個不放,糾纏間,腳絆了一下,一道撞上了燈案。
咣當一聲,那架落地的銀燭台子吃不住力,整排地傾倒在地,上面燃著的明燭滅了,內室裡頓時暗了下去。
黑暗仿佛能令人的體感變得愈發敏銳。此時她清楚地覺到他的身體已是有了異樣。他似也意識到了,慢慢地,停了下來,但箍著她臂和一段身子的手卻還是沒有完全放開。二人便在這驟然降臨到了頭上的昏黑裡一動不動。身畔男子的鼻息異常得粗,一下下,好似撲向她的耳面。忽然,她覺得他的臉朝她壓了過來。
“早上我那是被你氣的,你當真不知?”
昏黑裡,伴著一縷溫熱的呼吸,他附唇到了她耳畔,帶著幾分喑啞的熟悉的嗓音,也跟著在她耳邊低低地響了起來。
心咚咚地捶著薑含元的胸脯。
他這話是什麽意思?什麽叫他是被她氣的?
“你何意?”她實在是忍不住,脫口而出,低聲問他,氣息不定。
“罷了,當我沒說!”
“你以為我何人?誰來了我都會娶?”黑暗裡,她聽到他又冷哼了一聲。
薑含元頗有無所適從之感。她覺得自己好像是聽懂了他的話,但又好像更加迷糊了。
她實在不明白,人怎會喜怒無常到如此的地步。
正幾分茫然間,外間發出了一道叩門聲,接著,莊氏那帶了幾分遲疑的聲音傳入耳中:“殿下?王妃?”
想是方才撞翻燈架的動靜不小,驚動了外面的人。
薑含元沒有開口,他也未應聲。
“殿下,王妃?可是出了什麽事?”
莊氏等了片刻,始終沒聽到應答,又怎知裡面情景,以為出了別的意外,不安起來,再次叩了叩門,聲音也高了起來。
“你快撒手。”他還箍她腰身沒放,薑含元一時也顧不得別的了,暗咬齒根,低聲命令。
他微微動了一下,慢慢松手,終於放開了她。
薑含元定了定神,朝外應了聲無事,隨即蹲下,摸著尋到了掉落在腳邊地上的燈引,重新燃了一盞燈火。悄悄抬眼,見他已背過身去了,隨即快步入了浴房。
她大約猜到他在做什麽。裝不知,自然也不放莊氏等人進來,自己將那傾覆了的燈架扶起,再將燈火重新一一燃亮,片刻後,聽到身後腳步聲起,轉頭。
他出來了,神色已是恢復如常,用帶著些微冷淡的口氣說:“今夜回來,是要告訴你一聲,過幾日皇宮校場舉行六軍春賽。照往年的規矩,除了陛下,太后等人亦會蒞臨,為六軍助威,到時你同去。”
他邁步朝外走去,“我另有事,晚上宿在宮中。你自己歇了吧。”
他在薑含元的注目中,出了屋,來得突然,去得也是突然。
第44章
束慎徽大步朝外而去。
張寶在後急急地追著,左右為難,眼看他就要出門了,問:“殿下,奴婢是該——”
“留下,跟她!”束慎徽低低地喝了一聲。
他今夜是騎馬回來的,很快,近身侍從便將他的馬牽了過來。他上了馬,出去十數丈遠,快要拐過王府大門前的街角之時,微微回頭,往後望了一眼。
那扇門已在他的身後合上了。
自然了,沒有誰會追出來留他。王府上上下下,每個人都習慣了他如今夜這般匆匆地回,又匆匆地走。他總有做不完的事,見不完的人。隨時隨地,哪怕半夜三更被喚起身出府也是見慣不怪的。
他的心情沉了下去,一種被人遺忘了拋棄似的無地可去般的失落。方才對著她時的那佔了上風般的高亢之感,這一刻蕩然無存。他略微怔忪,手指不覺地松了馬韁。坐騎誤解,緩停了馬蹄。他任坐騎帶著,停在了街角。幾名近衛也靜靜地等在了他的身後。
遠處的天邊忽然發出一陣悶雷之聲,頭頂若有巨大的滾岩,隆隆地滾了過去。
近鄰宅邸,皆是富貴豪門,天黑後,此處街巷本就車馬稀少,遠處隻走著幾名不知哪家出來的奴仆,怕淋到了夜雨,提著燈籠加快了腳步,匆匆奔走。身邊很快空蕩蕩了,漆黑的夜空之中,又飄來了一陣不知是哪家高牆也藏不住的宴樂絲竹聲,有歌姬的婉轉喉音絲絲縷縷,線般夾雜在其間,歡聲笑語,若遠若近,撩人心弦。
又一道轟轟的悶雷滾過頭頂,地面卷起一陣挾了潮意的夜風。坐騎收不到主人的命令,不安地點著前蹄。
帶著春寒的一滴長安夜雨,倏然從頭頂落下,砸在了他的額上。他仿佛聽到了水點在他眉間碎裂濺開的聲音。
束慎徽策馬,最後朝他唯一能去的地方去了。
這個時間,宮門已是閉鎖,他從他夜間慣常出入的一道便門入內,待進到文林閣時,人已被這場驟然襲來的春夜寒雨淋得成了落湯雞。老太監急忙服侍他更衣。安頓了下來,他先前歸家前的那種疲乏之感再次襲來。不想做事情。他進了那處平日用作寢息的內殿,倒頭便睡了下去。他知自己急切需要休息了。但是閉了眼,睡意卻是遲遲不來。這令他深感鬱躁。最後他起了身,出來,燃燈,開始審閱奏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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