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嬸!”
他狂叫一聲。
……
這一場發生在城門附近的肉搏血戰終於宣告結束。叛軍全軍覆沒,蕭禮先圍堵住扮成平民模樣企圖再次逃脫的葉金父子,殺了二人。
楊虎是在廝殺結束後方知薑含元也到了。立刻猜到她應當是為那個少年而來的,急忙趕來。果然,他看到她和少年在一起。那少年滿頭滿臉,全部的血,目光凶暴,手裡還提著刀,人直挺挺地站著。
楊虎吃驚。
他不是吩咐過對方,不許上前一步嗎。這是怎麽回事?
他轉向薑含元,急急地解釋:“將軍,他是昨天追上來的,我趕著行軍,就帶上了,不過,我吩咐過他,今天不許上來的!”
薑含元安撫了幾聲楊虎,轉頭望向似乎仍沒從廝殺裡醒來的束戩,走上去:“你怎麽樣了?有無受傷?”
束戩慢慢地搖頭,低聲道:“我沒事……”話音未落,一把扔掉手中的刀,彎腰,嘔吐了起來。
他不停地吐,吐到最後,人趴跪在了地上,嘔得連黃水都沒了,這才終於停下,人跟著,慢慢地軟倒在了地上,閉目,大口大口地喘息著。
楊虎還需清掃城池,安頓傷兵,招撫民眾。當天,薑含元先帶著束戩回往楓葉城。
她給束戩安排了一輛馬車,讓他好好休息。自己騎馬,在旁陪同。上路後,忽見束戩掀開車簾,低聲道:“三皇嬸,你能和我一起坐車嗎?”
他的臉已經洗乾淨了,面容顯得有些蒼白,精神萎靡,和他平常的樣子,不大相同。
薑含元上了馬車,和他同坐。見他一言不發,取了塊毯子,蓋在他的身上,道:“你應當累了,睡吧。睡一覺,醒來就好了。”
束戩靠著她,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薑含元望著束戩的臉容,忽然想起了那個人。
父親十幾天前應當就收到了自己的報訊,他必會立刻通報長安。算著時日,他得知消息束戩下落的消息,應該也沒多久。
他必會親自來接束戩。這一點她十分肯定。
不過,就算他收到消息立刻動身來接,如今應當也是剛出發沒多久。等他輾轉趕到這裡,最快,恐怕也還需要個把月的時間。
“三皇嬸……”
耳邊忽然傳來一道低低的呼喚之聲。
薑含元低頭望去,見束戩又睜開了眼睛。
“怎麽了?”她問。
“三皇嬸,你對我真好。你和三皇叔是對我最好的人。我錯了。我不該讓你和三皇叔為我擔心。”
薑含元的心裡忽然湧出了一種欣慰之感。
這種欣慰,不是出於少年皇帝對她的感情,而是出於這個少年對另外一個人的認知。
那個人為了這個少年和少年所代表的,可謂是嘔心瀝血,甚至,倘若有需,要那個人奉上他自己的命,他恐怕都會答應。
可是這個少年,未必就會認可。
此刻他終於說出了這樣的話。如同是那人的付出得到了回應,投桃報李,終究沒有落空。
她竟由衷地替那人感到欣慰。比這少年感激自己還要來得歡喜。
“三皇叔他還要一個月才能到吧……”
少年又喃喃地道,“他會不會對我很失望,很生氣……”
“不會。你放心。我向你保證。”
她望著束戩,柔聲說道。
路上再沒有什麽意外,她順著帶著束戩回到了楓葉城。
三天后,楊虎和蕭禮先率隊歸來。他們從城中搜出了大量的糧食和牲口,都是此前葉金父子殘酷盤剝民眾的所得。當日的那一批民眾也都慢慢重新聚集了起來,在士兵的保護之下,正在來往楓葉城的路上。
至此,這場延續了將近半年的八部之亂徹底平息。
大赫王當天為凱旋的大魏將士和部族勇士們舉行了一場盛大的慶功宴會。宴會在城外的軍營裡舉行,架起篝火,燒烤牛羊,美酒不斷。不但如此,還將舉行盛大的賽馬會,人人都可以參加。
這是一個可以拋開一切煩惱,盡情狂歡的日子。
束戩回來後的這三天,卻始終沒精打采。今天這樣的歡慶,他也提不起興趣。無聊去找三皇嬸的時候,正好遇見蕭琳花跟在她的身旁。
蕭琳花原本正說說笑笑,熱情邀請薑含元也去觀看比賽,忽然看見他來了,笑容立刻沒了,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束戩自知理虧,當沒看見。
薑含元問他什麽事,他一時又說不出來,愣怔了片刻,說自己今天不出城了,等下回住的地方。讓她和將士盡情慶功,不用記掛自己。
薑含元摸了摸他腦門。沒有發燒。猜他應是還沒從幾天前的那場慘烈廝殺裡完全恢復,便讓他好好休息。
“怕是叫我父王瞧見了,不敢去吧?”蕭琳花譏嘲地輕聲嘀咕了一句。
昨天束戩差點被大赫王撞見了,幸好見機得快,當時轉了身。
他盯了蕭琳花一眼,轉頭,沒精打采地回了住的地方。
他也不知自己是怎麽了,做什麽都提不起勁。本來像今天這樣的熱鬧,就算冒著會被大赫王撞見的風險,他也絕不會錯過的。
他悶頭睡覺,在床榻上輾轉反側,閉著眼睛,眼前一會兒浮現出小兵百歲的死狀,一會兒浮現出那個在屍體旁嚎啕大哭的女童的身影,再一會兒,又好像嗅到了那從斷頸裡噴濺出來撲到他臉上的血的味道。他從不知道,原來血可以噴濺得那麽高。味道是甜腥的,令人作嘔,還熱乎乎的……
小貼士:如果覺得52書庫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s52shuku.vip/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托啦 (>.傳送門:排行榜單 好書推薦 蓬萊客 女強文 先婚後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