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用户中心
搜书趣 > 灵异 > 这位诗仙要退婚 > 第744章:钜子

这位诗仙要退婚 第744章:钜子

簡繁轉換
作者:人世几春秋 分类:灵异 更新时间:2024-12-20 21:59:24 来源:源1

邢风叹道:“皇朝雪已经离去多时,他已特地叮嘱过我,不愿见你。”

剑沧浪郁闷不已。

邢风又道:“不过,既然你也关心秦勋去向,我派遣亲卫随你搜救,此时他应该还在大楚南方。若能将他带回,皇朝雪自会随你们回来。但务必注意躲避阿喀琉斯,此人勇武非凡,又残忍狡诈,浑身战甲刀枪不入,号称天下无敌。”

剑沧浪当即谢过,带上邢风的一支十人精兵小队,奔赴大楚南方。

大周,东方偏南海域,梁萧统帅三军,带领船队一路南行。

将士们炽烈的战心,并未因风浪大作而变色。

带领他们南征的,是一次又一次战胜天灾**的大周帝君,他们没有理由畏惧。

“启禀帝君:周边百里之内确认无敌船出没!”

梁萧站在船头,听各部先锋船队汇报,观察远方风浪之后,终于下令。

“犒赏全军,今日每人额外补贴白银二两!包括运粮船在内,铁索连舟,全速前进!两月之内若能赶赴大楚京城,每人再赏银十两!”

当天,三军振奋,部分后勤兵也去接替船夫,轮班操船。

时下刮的是西北风,倒也不担心有敌人突发火攻。

即使失火,特制的钩索也可及时解除。

邢风不计代价诛灭世家,若是在和平时期,还有机会拨乱反正,但眼下南方强敌虎视眈眈,此举势必导致大楚京城危如累卵。

能逼得邢风如此疯狂,不惜自损,可见那些世家已经大大突破了邢风的底线。

光是存银被盗一事,若不处理,便是灭顶之灾。

邢风送来的急报里也没有提及秦勋的下落,说明他至今杳无音信。

梁萧向来不提倡如秦勋他们这般殉道者式的奉献,但既然无法避免。

他原以为秦勋应该是“虬髯客”(虚构人物,见过李世民后决定放弃逐鹿中原,将家产赠予李靖并授其兵书,叮嘱他辅佐李世民,自己转战扶余,灭国称帝)式的人物,直到接触了足够多的墨家子弟,方才理解秦勋的志向。

自己立下了这些丰功伟业,反倒让秦勋没有了后顾之忧,毅然南下,与天日教殊死较量。

对这样的人,自己能给予的最崇高敬意,便是并肩作战。

作为权势最高的帝君,自当御驾亲征,不畏艰险。

但愿这是最后一次。

数日之后,大楚,中部郡城。

又一名天日教的教宗被皇朝雪绳之以法,身首分离。

皇朝雪收刀归鞘之后,望着死不瞑目的首级和满地鲜血,道:“这是墨家最后一份情报,该去寻找钜子了。”

随行武士皆是邢风心腹,也不禁敬服,纷纷鞠躬抱拳道:“阁下高义,不愧是刀皇剑尊!”

能见识皇朝雪的刺杀和反侦察手段,对他们而言也是一种进步。

但也仅限于此了,大楚的墨家子弟已经所剩无几,没有墨家子弟提供情报,今后的刺杀行动难上加难。

众人的称赞,却是让皇朝雪黯然离去。

这称赞,何等熟悉。

“阁下高义,不愧是刀皇剑尊!”

脑海里的回响银铃般少女声音,让皇朝雪有了些许失神。

时值深秋,树上已有了枯黄枝叶。

秋风拂过,一片枯叶随风轻舞,最终静静躺在皇朝雪掌心。

“楚仪,我未能忘却依楚,对你而言,太不公平。”

若非西川剑宗的出现,这本该是一段封存的记忆……

他所追随的墨家钜子,原已抹去了本名。

秦勋,乃是后来钜子与容貌相似的侄子相认之后,代替后者才用的化名。

那时年少,他是吐蕃王族,师从吐蕃刀神,也是宗教乃至整个吐蕃最优秀的武士。

刀法已臻化境之后,他又根据刀法自学剑术,无师自通,却同样炉火纯青。

雪山,本是吐蕃人的信仰之一。

赐皇朝雪之名,乃是刀神代表整个吐蕃宗教能给予他的最高敬意。

孤冷如雪的吐蕃王子,却怀着一腔热血,和对大周文化的向往,毅然接受师命,东行历练,一路行侠仗义,惩恶扬善。

这片土地,山河秀丽,众生百态,快意恩仇,是如此的令他眷恋。

也只有他能领会恩师的良苦用心:吐蕃,并非他这颗侠客之心的归宿。

大周的江湖,也因此留下了刀皇剑尊的传奇,无数刀剑侠客对他心驰神往。

被奉为刀神的恩师,以他为傲,那些年写给他的一封封家书里,也对他这位关门弟子极尽赞美。

但最后一封家书,却是劝他速回吐蕃。

他在回去的路上,便听到令他难以接受的消息。

剑侠辈出的巴蜀,正式向吐蕃宣战。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一向与吐蕃井水不犯河水的巴蜀,为何会主动出击,甚至不惜借兵关陇。

等他回到家乡时,入眼所见,却是满目疮痍,举目破败。

昔日辉煌的宫阙,已成残垣断壁。

作为王族的亲人,也因为战败而死于吐蕃内乱。

整个吐蕃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再也无人能够一统,在向巴蜀赔款之后,为求自保,不得不向大周称臣纳贡,以求庇护——至少名义上隶属大周的关陇和巴蜀不会轻易进犯。

他也在宗教僧人的引导下,终于在山洞中找到了行将就木的刀神。

“师父?!”

仅存的亲人,也已灯枯油尽,不复往昔矍铄。

恩师枯槁的手,轻抚着他的脸颊,眼里满是欣慰。

“师父,究竟发生何事,为何父王和王兄王姐他们……”

他焦急不安,泪如雨下。

恩师握紧了他的手,娓娓道来。

“巴蜀大元帅麾下的一位幕僚,实为墨家钜子伪装,此人暗中挑拨离间,长期煽风点火,最终挑起了巴蜀与吐蕃之战,生灵涂炭!”

“直到近日,巴蜀方面才查清此人来历,但此人早已不知所踪,吐蕃和巴蜀承受了前所未有的损失。你父王战败之后,底下的贱奴纷纷起义,杀了你全家泄愤,也拆毁了所有寺庙和宫殿,为师也被迫带僧人们避祸山洞……吐蕃至少要陷入十年的纷乱,永无宁日了!”

“墨家所谓的‘兼爱非攻’,原来不过只是掩饰他们野心的嘉言而已!那墨家钜子,便是造成这一切悲剧的罪魁祸首!”

“是那同样行侠仗义的墨家?”他怔怔地望着悲愤的恩师,不敢置信。

“孩子,你的刀法早已青出于蓝而胜于,更触类旁通,自修剑法,乃是千年难遇的武道奇才。为师将死,有心无力。你师兄下山之前,为师也特意让他还了恩情,以免他牵挂师门。所以,今后你要靠自己将吐蕃刀法发扬光大。只是要当心墨家钜子暗算,不可急于报仇,以卵击石……”

“吐蕃已经没有你的容身之处,你务必早日离开,以免再受贱民清算。”

交代遗言之后,恩师便在他的怀中溘然长逝。

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怀抱恩师遗体,泪尽泣血。

曾经鲜衣怒马,意气风发的刀皇剑尊皇朝雪,从此不复存在。

取而代之的,是一具背负血海深仇的行尸走肉。

悲愤的复仇者,凭借此前锻炼的侦察与反侦察能力,踏遍千山万水,峰回路转,最终回到了毗邻家乡的城池,敦煌。

葡萄美酒,佳人藏钩,这里也曾是刀皇剑尊的难忘回忆。

而今,他回望远方宴会上的美人美酒,只感到一切与自己是如此的格格不入。

为了不承受曾经崇拜他的人们惊疑的目光,他甚至不敢再提及本名。

此行敦煌,乃是因为墨家钜子长期在此出没。

墨家子弟,长期在各地行侠仗义,力求济世救民,为何却要如此对待吐蕃?

他几度盘问俘虏的墨家子弟,对方却宁死不屈,最终他只能改逼迫为跟踪、窃听。

按照他的判断,墨家钜子意图不明,关陇一带也是对方的破坏目标。

但对他而言,唯一重要的只有复仇。

眼前是一间毫不起眼的民宅,产婆急匆匆从里面走了出来,与他擦肩而过。

他毫不犹豫前行,推开房门。

简陋的房间里,农夫正在照顾产后的妻子。

这名农夫,正是年轻时的莫恒所伪装,后来成为东野见机的管家,东野恒。

原本还为新生命降临而欣喜的夫妻,看清他的面孔,顿时面如土色。

“刀皇剑尊,皇朝雪?!”

皇朝雪盯着东野恒,眼里杀机毕露。

“你便是墨者之一,神机管家莫恒,潜伏在东野氏,伪装成家丁东野恒。”

被道破来历,东野恒瞬间汗如雨下:“你能追踪到这里,揭露我的身份,我再想狡辩也毫无意义了!”

“不错,你还有何遗言?”

言语间,他的手已经按在腰间刀柄上。

东野恒“扑通”跪在他面前,恳求道:“我的妻儿并未参与吐蕃之事,只求你放过他们一马!!”

他凝望着东野恒,目光锐利,似苍鹰锁定猎物,即将一击毙命。

产床上的产妇早已气空力尽,只是朝他摇头,眼神似在哀求。

她似乎连流泪的气力都丧失了。

这一刻,他握刀的手并未有丝毫颤抖和犹豫。

“咻!”

利刃出鞘,在产妇绝望的目光中,斩向东野恒右肩。

一缕断发落在地上,夫妻俩错愕地注视着他离去的背影,耳畔传来满含杀意的冷漠一语。

“让你家钜子出来见我,否则我必屠尽墨家门人。”

第二天,他终于如愿以偿,在小河边会见墨家真正的领袖,钜子。

眼前的钜子,一身麻衣,戴斗笠,蒙面,目光坚定,身后还有一众警惕注视着自己的墨家子弟。

钜子,是墨者们的信仰,他们甚至可以为钜子付出生命。

墨者,多出自底层百姓,往往有济世救民之心,其中不乏行侠仗义者。

而他们的信仰,却是自己的血海深仇,如今近在眼前。

他纵然已臻化境,也难忍滔天怒火。

“你身为墨家钜子,为何去挑起两地纷争,致使生灵涂炭,害我全族?!”

面对他的质问,这位钜子语气平静。

“刀皇剑尊,你是一位侠者,义举却只在吐蕃之外,难道心里没有答案?”

他眼神一凛:“说清楚!”

“你作为吐蕃王族,自有荣华富贵,但可曾想过:吐蕃还有千千万万的百姓,世世代代只能做最低贱的奴隶。他们与牲畜同住,一辈子都戴着枷锁,为奴隶主和你所信仰的宗教做牛做马,受尽屈辱和压迫。”

“他们稍有过错,便被处以极刑,甚至要被剥皮制鼓,或者制成你们宗教的卷轴画。我在这些被吐蕃贵族视为贱奴人的眼里,只见麻木,不见希望。我既为墨家钜子,能做的,便是打碎他们身上的枷锁,教会他们站起来反抗,仅此而已。”

“刀皇剑尊,你是以雪为名,至高无上了,难道他们就不配为人?难道他们生来就应该被人奴役?”

对方的发问,明明是轻声细语,却振聋发聩,令他无言以对。

刀皇剑尊,曾经世人对侠客的敬称,此刻却是何等的讽刺。

这便是恩师当初让他东行历练的用心。

吐蕃的权贵们,不会乐见自己伸张正义,而自己本就是最顶层的吐蕃王族。

倘若自己久居家乡,这世上也不会有刀皇剑尊,只会再多一位寻常的吐蕃贵族。

但冲天的恨意,终究没能让他冷静下来。

“我的亲人终究是为你所害,今日你应有死的觉悟。你们可以一起上!!”

面对近乎歇斯底里的刀皇剑尊,钜子制止了准备一拥而上的门人。

“抱歉,我还不能与你一战。待我天命已尽,任你千刀万剐又何妨?”

他嗤笑:“你怕了??”

钜子摇头:“墨家尚有诸多未竟之业,我若一死,无人能做。”

“与我何干!”他声色俱厉。

“我只是不忍看苍生总是罹难。”钜子的语气依旧平静,盯着愣住的他,又道,“你没有为难莫恒,三个月之后我会与你在此公平一战,届时我也已交代好了后事。”

他死死盯着钜子,从对方眼中看不出丝毫虚伪,终于下定决心:“你若不能准时赴约,我必屠尽墨者满门,包括老弱妇孺!”

“十一月初一,你我在此决战。从今往后,无论胜败,墨家战友不会为难你,也希望你莫要为难他们。”

望着飘然离去的钜子,和面露难色的墨家众人,他只感到满心郁闷,握刀的手剧烈颤抖。

贱奴……

奴役他们的,是自己的骨肉至亲,还有师门宗教。

这是自己记事以来从未敢直面的问题。

而对方所作所为,仅仅是为了解救那些被视为贱奴者?

一个素昧平生的仇人,连真容都不曾显露,为何却让自己自疑……

不愿面对的答案,让他一连数日借酒浇愁。

这一日,秋风萧瑟,他又在最便宜的酒肆酗酒。

恍惚间,只见一道倩影迈进大门,梨涡浅笑,注视着他。

“刀皇剑尊?”

银铃般的温柔低语,令他下意识抬眼打量眼前少女。

一袭青衣,腰悬宝剑。

花容月貌,英气却不下于男子。

敦煌乃是通商之地,不乏各地美人。

他没有理会。

刀皇剑尊,早已成了自己的累赘。

那少女只是呼唤酒家,再上点酒菜。

他自顾自喝着自己的酒,对少女的絮絮叨叨置若罔闻。

直到杯中酒尽,她给自己倒上一杯,他才微微摇头。

“多谢,但不必了。”

少女注视着他,道:“哪怕只是出于对刀皇剑尊的敬意,敬这杯酒也是理所当然。”

“从今往后,不许再提这名号。”

“好的,刀皇剑尊,皇朝雪大人~”

少女看似乖巧的回应,让他没了脾气,起身便走。

“这一带有个豪绅,拓跋璞玉,欺男霸女,无恶不作,我一个人对付不来,搞不好会栽在他手里!你、你可否助我一臂之力?”

身后委屈的恳求,终是让他停下脚步。

他知道拓跋璞玉的恶行,只是身负血海深仇,无暇他顾。

“带路。”

“你、你已经醉了!”

“聒噪,带路。”

夜深人静,拓跋璞玉的府上突然鸡飞狗跳。

“老爷让人杀了!!”

“是何人所杀?”“不知道啊……”

荒原上,一脸络腮胡的首级滚落在地,死不瞑目的双眼仍可见惊恐。

“阁下高义,不愧是刀皇剑尊~”

少女满怀感激的称赞,却是让他冷起了脸。

“你走吧。”

少女一脸不解:“你若是觉得不开心,为何要去行侠仗义呢?”

“无可奉告。”他收刀归鞘,转身要走。

“这里还有很多恶霸,为祸苍生,我一个人对付不来,早晚要栽跟头的。你不能帮一帮我么?”

带着哭腔的恳求,终是让他转身,注视着他。

“明知凶险万分,你一个女子,又为何行侠仗义?”

少女昂首道:“自然是看不惯恃强凌弱!我辈习武,所为何事?”

他终于认真打量起眼前少女,仿佛在她身上看见了曾经意气风发的自己。

“你叫什么名字?”

“剑依楚。”

他终于动容:“巴蜀侠女剑依楚。”

“能被刀皇剑尊记住,三生有幸呐。”

听出少女的欢喜,他只是冷漠转身。

“带路,早些解决,回你老家去。”

一个月里,敦煌各地的凶杀案一日一发,死者多为官吏和地主豪绅,惊动全城。

风声紧,他不得不和剑依楚出城避祸,二人来到一处石窟。

这一刻,他孤寂悲苦的内心总算有了些许慰藉。

“你回巴蜀去吧。”他难得轻声细语。

剑依楚哼哼道:“你之前总是冷漠,又为何不计回报帮我?”

“只是向曾经的自己道别。”他直言不讳。

剑依楚一愣,掩嘴轻笑:“你是心系苍生的~”

他只是扭头,没有理会。

“每次我说要给你报酬,你都说‘聒噪’,‘聒噪’!”

剑依楚嘟哝着,走向石壁:“这石窟,是乐尊高僧带人开凿的,听说他在寻找侠义之士,协助作画。”

“与我何干。”他一如既往兴致缺缺。

剑依楚突然笑靥如花。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管怎样,你帮了我,作为回报,我便在这里为你跳一支舞,你若记得住,兴许以后那位高僧找你,你可以把我画在上面!”

“浪费时间。”他只是摇头。

“打扰舞兴,很没礼貌的!”

少女的娇嗔让他深感无奈,只是保持沉默。

直到伊人翩翩起舞。

一袭青衣,眉眼带笑,胡旋轻舞,水袖翻飞,胜似飞仙……

没有配乐,却是如此的美轮美奂。

这是他今生不曾见过,今后也不可能遗忘的异彩。

有生以来第一次怦然心动,内心的孤寂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

他还要复仇。

“怎么样?”

她的急切询问,像极了等待家长夸赞的孩子。

他嘴唇蠕动,还是不忍隐瞒,点头道:“很好,单你该回家了。”

“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摆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逃出巴蜀,怎么可能回去呢?”

他看着她委屈的娇颜,一时心软,叹道:“我已是将死之人。”

“什么?你患了不治之症么?”剑依楚惊道。

他无奈摇头,陷入沉默。

“怎么说咱们也做了一个月的战友,一起刀口舔血呢!不能……互相信任么?”剑依楚又是一脸委屈。

他终于坐了下来,道:“我约了人,十一月初一决斗。”

“这天底下,还有人能是你的对手?”剑依楚好奇道。

他缓缓闭眼,咬牙道:“我若是为他所杀,死便死了。他若是为我所杀,我便自裁。我是多么希望,当初自己不曾走出吐蕃,也许,和家人一起死在那里才是我的归宿。”

当他睁开双眼的时候,只看见眼前少女满眼震惊与不忍。

剑依楚黯然垂首,道:“能给我讲讲你的故事么?”

“好……”

石窟之中,剑依楚听完皇朝雪与墨家钜子恩怨,嗫嚅道:“无论如何都要决死一战,不能放弃么……”

他解释道:“我受了养育之恩,没有选择的余地,但也自知父兄和师父他们对吐蕃人的压迫。他如此不择手段,到头来却不愿以众敌寡,倒也的确是磊落之人。与他一战,我会全力以赴。”

剑依楚注视着他,一字一顿道:“如果你不是生在吐蕃,也许会成为和他一样的人。”

“没有如果,别无选择。”他只是苦笑,不复多言。

少女无奈的叹息,却让他倍感愧疚。

如果自己没有这血海深仇,是否能与她成为江湖侠侣,看遍这大好河山?

“我只求你一事。”剑依楚突然握住了他的手,柔声恳求,“你要答应我,与他决战之后,无论如何不可自尽。”

他心中一动,不敢迎视她的目光:“为何?”

“没有刀皇剑尊的江湖,太无趣了。”

她诚恳的目光,让他鬼使神差点了点头。

“我答应你便是,若是杀了他,今后会一直行侠仗义,向天下苍生谢罪。只不过,其实他剑法精绝,深藏不露,我未必是他对手。”

少女终于眉开眼笑,如释重负。

十一月初一,他如约来到小河边等候。

此地竟然空无一人。

正当他为对方失约而愤怒时,远处走来一道身影仗剑而来。

一身麻衣,斗笠,蒙面。

他凛然道:“不让门人助战,你倒是英雄好汉,但我不会手下留情。出剑!”

回应他的,是纵横交错的剑影,让他如临大敌。

这的确是精妙绝伦的剑术。

可惜……

河边的刀光剑影,只持续了一刻钟。

他一刀抵在对方腹部,沉声道:“你已经败了!”

言语间,他的刀剑已经刺入小半寸,却犹豫了。

当真要杀了这个人么……

他所拯救的人们,数量是自己拯救的千千万万倍……

但若不杀了他,自己又怎对得起亲人。

就在他犹豫的一刹那,对方却已凛然向前,受了这一刀。

鲜血染红了整片刀锋。

“你是执意求死么……”

见对方艰难点头,这一刻,他的心情前所未有的复杂,不敢抽刀,以免对方流血过多。

他取出随身携带的伤药,却被对方摇头伸手制止。

“这一刀太致命,你也知道自己无药可救。此战过后,我依然会行侠仗义……”

他的脸上浮现的只有悲哀,全然没有大仇得报的快意。

好奇心驱使他揭下了对方的面罩,却是再熟悉不过的脸,已不复昔日红润,唯有凄美的苍白。

是剑依楚。

“怎、怎么是你!!”

这一刻,他如遭雷击,手忙脚乱想为她上药,却被她牢牢握住了手。

“我给钜子他们下药,他们都入睡了。”

她的轻声呢喃,让他感到眼前天旋地转。

“原来你也是墨者……”他声音颤抖,悲痛万分。

伤药勉强止住汩汩直流的鲜血,但伤及要害,注定回天乏术。

“为何啊!”

他撕心裂肺的哀嚎,勉强唤醒了近乎失迷的剑依楚。

“钜子他,他这一生背负太多,却不曾为自己而活。苍生所受的一切苦难,都被他归咎于自己的无能。我、我只觉得心疼……”

“他欠你的,我为他偿还了。这世道欠他的,我也还上了……”

他已被痛苦彻底吞噬。

“你这是何苦!!!”

剑依楚回光返照般,左手握住了他颤抖的手,右手轻抚着他的脸颊,轻叹。

“我本想为他考虑,不顾他的禁令,毒死你一了百了,但见你一如既往心善,终是不忍……你本该是他最好的战友,放下吧。皇朝雪大人,你的心就如这风中的落叶,无论飘到何方,总会有个归宿的。墨家,正是你的归宿……”

泪水模糊了他的双眼,曾经稍感慰藉的心,回归孤寂与苦痛。

“依楚!!”

远处传来悲痛的呼唤,正是钜子带人赶来。

依楚望着泪水夺眶而出的钜子,道:“我、我见不得您流泪……”

钜子揭下了自己的面罩,擦了眼泪,强忍悲痛,跪倒在她身前,自责万分:“你离开这么久,我早该想到的……”

“能保护钜子,三生有幸。只愿来世,人间烽火已靖平。”

现场急救无效,一代女侠香消玉殒,众人悲痛欲绝。

剑依楚的遗体,被葬在这小河边,远方便是高僧开凿的石窟。

众人吊唁之后,都被钜子遣散,只留下皇朝雪。

白衣相望。

“你……”

现在的皇朝雪,已不知如何面对他了。

不共戴天的仇人,却是自己今生挚爱拼死保护的领袖。

他只是冷眼注视着皇朝雪,眼里杀机毕露。

“三日之后,午时,你我便在此处决一死战,了断你我之间的恩怨。”

这一刻,皇朝雪注视着他,只感到眼前的墨家钜子异常陌生,郑重点头。

“明白了,我会赴约。”

三日之后,皇朝雪于辰时提前赴约,却见他早已在此等候多时。

香冢之前,当世刀界与剑界之巅峰,终于相会,却是……

“你擅长用刀,为何改剑?”

他一脸杀意,见皇朝雪未曾带刀,厉声质问。

皇朝雪只是淡然回应:“出剑。”

刹那间,河边剑影横飞,足以令人目不暇接。

落英缤纷,两人已激战了整整两刻钟。

他招招逼命,皇朝雪左肩已一处负伤。

这一刻,皇朝雪终于意识到了:自己面对的是天底下最精绝的剑术,即使自己改用宝刀,也未必是他对手。

他已全然没有了昔日墨家钜子的悲悯,只有滔天的杀意,招招逼命也激起了皇朝雪的凶性。

双方已经到了决胜时刻。

“死!”

随着他一声暴喝,利剑横扫而来,直取咽喉。

皇朝雪也打起十二分精神,刺出今生最快一剑。

风息留下满地落叶。

皇朝雪这一剑,刺中了他的左肺。

他一剑挥来,却只斩断了皇朝雪右肩一缕头发。

一如当初皇朝雪只斩东野恒那一缕断发。

“你……”皇朝雪震惊地望着脸色苍白的钜子,看他的眼神从凶狠转为往日平静,连忙将他扶住,“你本可以先我一步将我斩首,全身而退,为何在关键时刻收手?!你在羞辱我么!!”

他只是失笑,道:“你这一剑,斩断了彼此恩怨。我这一剑,给了你自由。”

一刹那,皇朝雪只感到眼前世界支离破碎。

原来这位墨家钜子死志已决,他的愤怒,他的杀意,都是为了逼迫自己全力以赴,以报血海深仇……

自己刀法更精妙却改刀为剑,本就是有心赴死,到头来,赴死的人却不是自己……

“为什么?钜子!我值得你如此牺牲??”

皇朝雪悲痛的颤声询问,让他抬起眼皮,点头道:“即使重来一次,我仍然不会改变对吐蕃的谋略。只是,对你和依楚的确很不公平……”

闻言,皇朝雪为他止血之后,哀声道:“此生我不曾有过自由,更不需要。刀皇剑尊已死,今后只有皇朝雪为墨家而战。”

这一次,皇朝雪用的是细剑,经过紧急施救,秦勋大难不死。

一个月后,皇朝雪与钜子受乐尊和尚之邀,赶赴石窟。

“二位大侠济世救民,堪称侠之大者。小僧恳请二位行个方便,先为石壁首画一幅。”

面对高僧的盛情邀请,二人不忍拒绝,联手作画。

画中女子翩翩起舞,宛如谪仙。

正是微笑轻舞的剑依楚。

远方佛寺钟声传来,二人望着作好的壁画,眼神坚定。

她会以另一种形式活着,永垂不朽。

钜子道:“我这一生亏欠的人,太多太多。”

皇朝雪道:“我又何尝不是。”

乐尊和尚只是微微颔首,注视着二人。

这一次他没有安慰。

这两位的境界,并不需要他来安慰。

二人回到剑依楚墓前,皇朝雪问道:“钜子以后有何打算?”

钜子神情凝重,感慨不已。

“我本是鬼谷后人,又得恩师养育,兼修纵横家与墨家智慧,但也深感人力有限。历史洪流,非你我二人可以阻挡。后来我拜访诸葛丞相,问他是忠于百姓还是忠于帝王。他说:高祖始终感念苍生困苦,可为明君。时代或许会有发展,他只想在当前时代做好自己的本分,为后人留存希望。”

“那一刻我便想通了,诸葛丞相还在世,我依然四处布局,但不会威胁大周朝廷。待他百年之后,视情况,便宜行事。”

皇朝雪点头:“往后,我会毫无保留配合你行动。”

此后,皇朝雪执意对外宣称,是自己杀死巴蜀侠女楚仪,但也成为墨家一员,隐姓埋名,为墨家而战。

往事一幕幕浮上心头,皇朝雪眼里随之浮现哀伤,率众南行。

“钜子,你可曾对自己公平过。”

大楚,东方偏南,乐民郡。

月凉如水。

长久的战乱与苛捐杂税,透支了当地民生。

乔装打扮的墨家钜子,秦勋,一路躲避吴王与天日教追杀,来到一处小摊外,捂着隐隐作痛的左肺,剧烈咳嗽。

“南国,也有如此凄冷的时候……”

摊主是名老者,上前不停鞠躬,一脸歉意解释:“客官,我们这里刚要打烊,只剩米饭了……”

秦勋微笑道:“无妨,就请老先生来碗米饭。”

他来时便已瞧见,这摊子了就只有一个锅和几个碗,根本就没有什么菜肴。

那老者却是面露难色,支支吾吾道:“客官,那个……”

秦勋见他如此,更感心疼,连忙掏一块碎银子给他,道:“我倒是忘了,最近到处都是吃霸王餐的,该先付钱。”

老者满怀感激道:“多谢客官理解!这年头,大家的日子过得也太苦了,都是自身难保!唉!宁为太平狗,莫作离乱人!”

秦勋只是望着老者背影,轻声呢喃:“等两国一统,这苦日子便能结束了……”

片刻之后,老者端着一碗粗米饭,等秦勋吃完,又将那块碎银子送到秦勋面前,一脸客气。

“客官,这钱太大了,老夫着实找不开。您一看就是个好人,这次就当请您吃饭,下回您再来光顾便是!”

“这怎么行!碎这子也不足一两,老先生您收着,不必找了。”秦勋连忙道。

二人正推让间,远处传来一阵怯生生的呼唤。

“官人……”

秦勋侧头一看,原来是一名衣衫不整的女子,蓬头垢面,但仍可见姿色。

“官人,您能给我一碗米饭么……”那女子弱弱地说着,似乎生怕他生气,连忙补充道,“吃完一碗米饭,我就陪您睡一觉……”

秦勋一怔,见老摊主突然欲言又止,连忙道:“老先生,正好,给她一碗米饭。”

老者连连点头,为那女子上了一碗米饭。

“莫急,慢些吃。”

那女子哪听得进秦勋的话,狼吞虎咽,迅速吃完,又眼巴巴抬头,看着秦勋,颤声道:“官人,能、能再给我一碗米饭么……”

不等秦勋回答,她连忙补充道:“我说话算话,吃过您几碗米饭,就陪您睡几次觉……”

秦勋又取出一枚碎银子递给摊主,道:道:“老先生,给她管饱。”

那女子一连吃了四碗之后,起身对秦勋道个万福,柔声道:“官人,您请……”

不等秦勋开口,那老摊主抢先一步道:“客官,她、她染了花柳啊……”

秦勋一惊,再看那女子,她已掩面而泣,躲去角落里。

老摊主解释道:“老夫着实不忍瞒着您……您莫要生气,就当是老夫请您和她吃饭,这钱老夫也不收了……这孩子的家人都死于兵荒马乱,连个名字都没能给她取好,她这些年来为了活命,每晚就只能像今晚这般,来我摊上找客人乞食,就……”

闻言,秦勋眼里已有了泪光,推回老摊主递来的碎银子,起身走向那女子。

那女子惊恐跪下,声泪俱下。

“官人,我不是故意要骗您的,只是好些天没吃过饭了……您随意处置我吧!”

秦勋只是扶起她,替她擦了眼泪,将一袋银子放在他手上,轻声道:“我有急事不能久留,这些钱你拿着,把病治好之后,找个安全的地方,好好过日子。”

手上沉甸甸的银子,让那女子震惊呢喃:“为何要送我……”

秦勋郑重道:“是这世道欠你的。”

闻言,她已再次哭成泪人,想要归还钱袋,却拗不过秦勋坚持。

她急问道:“恩公,您叫什么名字?”

秦勋道:“认识我,只能给你带来灾难。你小心过日子,便是对我的回报,将来自会有人挽救大楚百姓于水火。”

那女子也不敢多问,只是千恩万谢,在秦勋的目送下,消失在小巷子里。

秦勋又向老摊主道了声谢,便也匆匆离去。

大楚局势依然恶劣,吴王与阿喀琉斯联手,封锁边境各处郡县,通缉秦勋与所有墨家子弟。

两天后的夜晚,一路游击的秦勋重回这乐民郡。

“老先生,那位姑娘可还有来过?”秦勋吃完米饭,忍不住询问。

“托您的福,她正在治病,再也没有来这里乞食了。”老摊主满怀敬意道。

秦勋欣慰一笑,突然神色一变,催促道:“你快收摊,有官差来了!”

言语间,秦勋已经奔出十丈之外,一脸错愕的老摊主也连忙收拾锅碗,躲回家中。

远方很快就传来了暴怒的咆哮。

“捉拿妖人秦勋!!”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