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琦帶著一幫子人在暗中,他們收集山東世家官員的把柄,甚至會栽贓或是設下圈套,崔建兩次被套住,還是你給他解的圍。”
唐旭盯著他,“此事有風險,一旦出了大錯……”
一旦出了大錯,小圈子能鎮壓了他。
但,卻不敢殺他。
這大概也是邵鵬和老唐選擇他的原因之一。
但這事兒有不少好處。
以前賈平安刷山東門閥的好感要偷偷摸摸的,就像是偷情。
而現在他則是有了皇帝的背書,合法了。
出了值房,賈平安站在門外深吸一口氣。
他需要組建一個小隊。
“老包,想飛嗎?”
值房裡,賈平安就像是個老鴇,在勸說冰清玉潔的包東下海。
“雷洪,想出人頭地嗎?”
“你們在百騎廝混許久,死氣沉沉。可人的一生不該這般度過。”
值房裡,賈平安昂首,肅然道:“每月就那麽點錢糧,永遠都看不到升官的希望。沒錢就娶不到好娘子,沒錢你們的孩子將會失去讀書的希望,沒錢你們只能站在五香樓的外面,嗅著裡面的脂粉香……”
十余百騎鼻息咻咻。
賈師傅揮拳道:“想做子孫的罪人嗎?”
眾人搖頭,想到子孫因為自己沒出息而在這個世間步履維艱時,都被打動了。
“想讓你們的娘子出門昂首挺胸嗎?”
“想!”
“博一次,富三代!”
賈師傅揮舞著拳頭,臉色漲紅。
“博一次,富三代!”
大家都熱血沸騰。
情緒炸裂了啊!
呼喊聲傳出去,邵鵬等人面面相覷。
“這是什麽意思?”
值房的門打開,眾人魚貫而出,看著……
“這精神,不對啊!”
這些百騎都像是打了雞血般的,士氣高昂啊!
……
下衙後,賈平安站在皇城外,覺得自己就是等待老婆下班的癡漢。
人潮湧出,在賈平安這裡分為兩股,涇渭分明。
“崔兄!”
催胸就在前方,含笑而來。
“小賈,正好某想請你飲酒,來來來!”
崔建看似言行從容不迫,可一出手,賈平安的手就被握住了,躲都躲不過。
“崔兄……”
賈平安真想把手剁了。
“去某家!”
到了崔家,崔建還讓娘子出來和賈平安相見,這便算是至交了。
酒菜擺好,崔建含笑道:“小賈可是有話要說?”
世家子,察言觀色的本事不差。
能把你的手收回去嗎?
罷了,為了任務,我就犧牲一下。
賈平安說道:“有人說,山東門閥遇到了麻煩,百騎不該坐視。”
這種暗示很不爽,賈平安更想說:皇帝覺得你們是豬隊友,經常被小圈子坑,讓百騎來幫你們一把。
崔建含笑松開手,賈平安趕緊拿東西。
左手杯,右手筷,吃飯的男人最可愛。
崔建頷首,“某知道了。”
賈平安就接到了邀請。
依舊是在崔建家,崔義玄和幾個中年男子和他見面。
“百騎是什麽意思?”崔義玄目光炯炯。
這話問的是皇帝是什麽意思。
“共度時艱。”
都是千年的狐狸,那些虛偽的話沒有必要說出來。皇帝如今被打壓,山東門閥也被打壓……小日子都不好過。
崔義玄和幾個男子交換了眼色。
“朝堂之上彼此不干涉。”賈平安給他們吃下定心丸。
一個男子沉聲道:“那麽就是江湖之爭?”
賈平安點頭。
稍後他告辭。
室內發生了爭執。
“皇帝軟弱,不足為謀。”
“但若是咱們不管,皇帝怕是難以出頭。諸位,想想前隋時,隋煬帝四面樹敵,最後卻讓關隴那些人佔據了天下!”
“楊家和李家都是關隴出身,可稱帝之後,他們都和關隴那些人分道揚鑣,成為對手。”崔義玄眸色深邃,淡淡的道:“若是他們壓製了皇帝,再壓製了我們……我們可能再度翻身?”
眾人沉默。
崔義玄起身走出去,看著明淨的天空,歎道:“皇帝需要幫手,而咱們也需要幫手,諸位,咱們和皇帝有志一同,都想壓製關隴那些人,如此,當聯手。”
一個男子問道:“可以後呢?若是關隴被壓製,皇帝打壓我等……”
崔義玄哂然一笑,“到了那時,咱們難道怕了皇帝?”
這是一個皇權不彰的時代,門閥世家的眼中壓根就沒有皇室的存在。
大爭之世,門閥當先!
“可讓一個少年來主持此事,不妥吧?”
崔義玄回身,微笑道:“崔建兩次被那些人設套,都是他出手解救。李勣在洛陽被坑,亦是他出手……諸位,莫欺少年!”
“他的手段如何?”
崔義玄面色古怪,“手段厲害。”
就是味道不對。
……
“第一戰,咱們務必要勝的乾脆,讓山東門閥收起輕視之心!”
值房內,賈平安和包東、雷洪在議事。
包東在吃堅果,雷洪也是如此。
在賈平安的逼視下,包東放下堅果。
“都去打探消息。”
賈平安趕走了包東他們,自己在琢磨著李治的用意。
當今兩大勢力,一是權傾一時的關隴世家門閥,這個圈子看似厲害,但因為後繼無人,一直在衰退之中。但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哪怕是武媚也無法滅掉他們,最後被朱溫一杆子掃進了歷史的垃圾堆。
第二就是山東門閥世家,這是根深蒂固的一個勢力,延綿多年。
從歷史上來看,李治和武媚先是聯合山東門閥打壓關隴世家,關隴世家的影響力漸漸衰落後,他們提起褲子不認人,通過科舉等手段壓製山東門閥……
這是一盤大棋,從李治到武媚,這兩口子一以貫之的打壓世家門閥,利弊皆有。
但就目前而言,打壓世家門閥勢在必行,否則主弱臣強,前隋的悲劇隨時都能上演。
“赤地千裡,生民哀嚎……”
賈平安的腦海裡出現了一幅混亂的畫面:無數軍隊在廝殺,百姓成為了豬羊,成為了野心家的奴隸……
這樣的日子……
“不該有!”
就像是新婚夫婦一樣,百騎和山東門閥的第一次合作顯得有些生澀。
“崔義玄被吏部卡住了。”
這是第一個消息。
“為何?”賈平安覺得王琦要弄也該弄那些前途無限的官員,老崔都大把年紀了,弄他有啥意義?
包東摸出幾個堅果,一邊剝一邊說道:“崔氏想為崔義玄謀求長安縣縣令一職,陛下也樂見其成。”
明白了。
“雍州刺史是許敬宗,長安縣縣令若是崔義玄,陛下的手就能從宮中伸出來,多了許多好處。”
這個手段不錯,但小圈子顯然也意識到了這一點。
“原因。”
“韓王給了崔義玄薦書,算是賓主一場的推薦,可薦書卻被盜,崔義玄在吏部拿出薦書,卻是一封空白的。”
擦!
吏部的人大概會覺得老崔在耍他們,本來有戲的也沒戲了。
“好狠的手段!”
這事兒能辨別出來,但需要去尋韓王李元嘉來證明。可等證據到來時,黃瓜菜都涼了。
這是一次漂亮的阻擊。
“那位王尚書的手段不錯!”
大唐不管是為官還是科舉,引薦是很正常的事兒。到了中唐,舉子們進京就四處尋找權貴投卷,便是這種風氣的延伸。
“走!”
賈平安帶著人找到了崔義玄。
老崔苦笑:“知道韓王薦書之事的僅有數人,家中……只有管事。”
“讓他來。”
晚些崔家的管事來了。
“韓王薦書之事你告知了誰?”
管事搖頭,“並未告知誰。”
“果真?”賈平安在盯著他。
管事拉扯了一下衣領,“果真。”
崔義玄歎息一聲。
“你在撒謊!”賈平安冷笑道。
“某不曾撒謊,某是崔氏的老人,怎會害阿郎?”管事的眼中幾欲噴火。
“沒撒謊你拉扯衣襟作甚?”賈平安淡淡的道。
管事愕然,“某只是覺著悶!”
“某當年在華州曾遇異人傳授學問,其中有一門學問名曰行為學,一個人在撒謊時,會情不自禁的做動作,例如摸鼻子,但最多的卻是拉扯衣襟,為何?因為你撒謊時脖頸和面部會覺得刺痛!”
賈平安走過去,逼視著管事,“崔公為人謹慎……”
別打臉啊!
崔義玄老臉一紅。
“唯一能傳播消息的就是你, 若是再拖延時日,崔公大度,也只能讓你走投無路!”
賈平安看了崔義玄一眼。
老崔,給個信號。
什麽行為學……靠譜嗎?
崔義玄乾咳一聲,“此事老夫就交給賈文書了。”
賈平安握著刀柄,獰笑道:“帶回百騎。”
管事目光呆滯,突然跪下嚎哭起來。
馬丹!
果然是他!
崔義玄看向賈平安的目光中多了驚訝之色。
行為學!
這是什麽學問?
“說話!”賈平安卻沒工夫去和他探討學問。
崔浩哽咽道;“某前幾日去尋了相好的,無意間說了阿郎有薦書,定然前程似錦……”
男人最大的軟肋果然就是女人,為了那個啥,什麽都能說。等不能那個啥的時候,更是要說。
“誰?”
“通化坊的韓氏。”
“帶路!”
賈平安風風火火的帶著崔浩去了通化坊。
所謂韓氏,不過是一介私娼罷了。
站在門外,賈平安指指圍牆。
包東翻了進去,悄然打開大門。
“上!”
眾人魚貫而入。
什麽聲音?
賈平安側耳。
哼哼唧唧的……
眾人循聲到了臥室外,裡面的聲音越發的清晰了。
賈平安指指大門。
雷洪上去就是一腳。
嘭!
房門洞開,塵土飛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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