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的身子竟然虛了?
他心慌了。
當身體感覺強壯無比時,這時候的男人自信而驕傲。
他們覺得無所不催,世間再無事情能難倒自己。
可當得知自己的身體虧虛時,那種寂寞空虛冷,讓人絕望。
啊……
唐旭面色微紅,很是難過。
程達非常清楚,這是唐旭的艱難時刻,對於男人而言,甚至被視為醜事。
別人的醜事最好別在場……
老油條守則第二條清楚的記載著……
“某去看看兄弟們。”程達出去了。
出門前他看了一眼,邵鵬沒動,這個他理解。可賈平安竟然也不動,這是啥意思。
年輕人總是熱情滿滿,對這個世界充滿了希望,所以從不擔心什麽。
但目睹了別人的醜事,不對,這特娘的還是賈平安的藥弄出來的醜事,你還不走,等菜呢?
程達出去,邵鵬歎息一聲,用那種你好可憐的語氣說道:“某就說你整日去青樓會有麻煩,看看,如今身體虧虛……哎!去看看吧。”
唐旭漲紅著臉,那種男人不行的羞辱感讓他想找條地縫鑽進去。
但……男人要嘴硬!
他淡淡的道:“某只是最近操心百騎之事,有些焦躁不安。”
看,這個解釋多完美。
最近百騎派往外藩的人手密集送了消息回來,賈平安的事兒很多。
清理消息是一件苦差事,文書們在許多消息裡要分辨出值得重視的消息,立即報上去。
賈平安再進行覆核。
“參軍,你看看這個。”
孟亮遞來一條消息。
賈平安漫不經心的看了一眼,然後眼睛就拔不開了。
消息裡說阿史那賀魯不斷在兼並部族,實力越發的龐大了。
娘的!
這貨未來就會反叛。
賈平安惆悵,心想該怎麽讓朝中相信自己呢?
他丟下手中的事兒,去尋了梁建方。
“哈哈哈哈!”
不知道是哪裡的捷報,看的梁建方猖狂的大笑著。
“小賈!”見到賈平安,老梁頗為高興,“剛才來了消息,吐蕃那邊千余人來試探,隴右那邊一巴掌抽了回去,吐蕃人損失大半,哈哈哈哈!”
吐蕃又抽了?
賈平安想了想,覺得不至於。
唯一的解釋就是……
“這是祿東讚管不住下面的人了。”梁建方不屑的道:“看看,吐蕃內部少說還得亂幾年,這幾年大唐正好收拾北方草原,遼東那邊若是可以也要動手。”
老梁看了他一眼,“你小子無事不登三寶殿,說吧,來尋老夫何事?”
賈平安乾笑一下,“大將軍,某剛收到消息,阿史那賀魯如今的實力越發的膨脹了,某擔心他會謀反。”
阿史那賀魯是番將,當年被任命為瑤池都督,收納那些散亂的突厥部族。
“阿史那賀魯……”梁建方皺眉,“朝中不少人說此人溫順……”
溫順就不能抽打,免得讓番將離心,這個道理賈平安知曉。
“可不該讓他在北方。”賈平安一直不理解讓番將在北方的用意,你要說利用番將的威望,那威望就是雙刃劍,能鎮壓北方的同時,也能讓番將滋生野心。
這就好比後世的一家公司被收購了,隨後總公司用人不疑,依舊派遣原先公司的老板去管理這家公司,而且不加干涉,他的手下一個不動……最要命的是,收購協議上沒寫收購方佔股多少……
那原來的老總收納舊部,漸漸的羽翼豐滿,一看合約,我去,竟然不管哥?那有啥好說的,馬上尋了舊部商議,大夥兒一致覺得總公司就是傻逼,咱們反了吧。
分公司一造反,總公司想製裁,卻發現很棘手。
在分公司裡他們並未摻雜人手,管理層依舊是那些人;其二,分公司利用總公司的名頭,市場做大了,資本擴張了……他們的實力牛逼了。
那就動手吧?
可總公司一看收購合約,臥槽!特娘誰擬定的合約?
這上面只寫了總公司的責任,分公司的責任和義務呢?
哪去了?
這哪是收購,分明就是慈善捐助啊!
到了這個時候,總公司就怒了,於是調兵遣將,從市場上打壓分公司。
這就是阿史那賀魯謀反的過程和結果。
梁建方笑道:“小賈,當初咱們打的突厥人喪膽,阿史那賀魯也是其中的敗軍之將,安心,他必然不敢。”
賈平安誠懇的道:“大將軍,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啊!某就問一句,賀魯遠在北方,麾下全是突厥人,誰來製約他?若是無人製約……大將軍想想,若是你在左武衛沒人管,想幹啥就幹啥,麾下聽令……”
咻!
賈平安低頭,茶杯從頭頂飛過。
老梁罵道:“你特娘的想說老夫要謀反嗎?小畜生,看打!”
賈平安被一腳踹了出去。
梁建方獨自坐了一會兒,隨即進宮請見皇帝。
“梁卿可是有事?”對於這些老將,李治總是多一分耐心。
“陛下,阿史那賀魯如今兵強馬壯,臣擔心……”
李治嗯了一聲,覺得這話有些耳熟,“朕記得去年是誰提到過此事?”
梁建方本想把賈平安隱藏了,有事兒自己扛,可此刻卻只能乾笑道:“陛下,是老臣啊!”
不對。
李治想了想,“是賈平安。”
被皇帝打臉的梁建方捂額,“哎!老臣這記性,真是越發的差了。”
這個不要臉的老東西!
李治眼皮子跳了一下,“百騎有人在北方打探消息,可是他又說了什麽?”
“陛下英明。”梁建方說道:“賈平安說阿史那賀魯四處收納部族,勢力龐大,怕尾大不掉。”
“尾大不掉。”李治笑了笑,“上次提及此事之後,朕已令人去警告乙毗射匱,另外,還派了使者去見賀魯,且等消息吧。”
晚些梁建方召集了一乾老將議事,把此事說了。
“老夫覺著賀魯不敢吧。”蘇定方很淡定。
“老夫也覺得如此,當年突厥被打殘了,乙毗咄陸敗逃,賀魯是他的部下,目睹了那一場大敗,後來對大唐頗為恭謹,陛下才派了賀魯去安撫收納那些部族,如今他收納了部族……難道就敢對著大唐齜牙?”
賈平安就在角落裡,聽著老將們自信滿滿的分析,覺得很無奈。
大唐很牛筆,毋庸置疑,這些老將一旦出馬,那便是血色滔天。什麽乙毗咄陸都不是菜。可他們有個問題,那就是把外藩想的太好,也就是太自信。
不管是突厥還是後來的新羅,大唐都在大勝之後把局勢想的太美好。
隨後現實就給了大唐一巴掌,突厥和少了威脅的新羅都和大唐翻臉。
老將們商議完畢,蘇定方見賈平安在角落裡不吭聲,就笑道:“小賈來說說。”
梁建方給他一個讚賞的眼神。
這些老將能得了帝王的看重,並非只是廝殺征戰的本事,而是栽培後人,為大唐培育後備將領的那份心。
比如說蘇定方此刻就在左衛中栽培後來的大唐名將裴行儉。
賈平安起身道:“某覺著……沒有製約的龐大勢力,必然會反!”
他看著諸位愕然的老將,微微頷首,隨後告退。
不管是賀魯還是安祿山,他們造反的原因就是勢力龐大,無人製約。
裡面一陣哄笑。
“少年大言不慚!哈哈哈哈!”
院子裡的幾個官員對賈平安投以同情的一瞥,覺得這位當真是悍勇,竟然敢和那群老家夥對著乾。
“這位可是賈參軍?”
一個官員突然出來打招呼。
賈平安拱手,“正是。”
官員面白,胡須很短,微笑時看著很是和氣,不,是溫文爾雅的模樣。
“左衛倉曹參軍裴行儉,見過賈參軍。”
賈平安頷首,剛想走,突然覺得不對勁。
裴行儉?
賈平安仔細看著他,突然笑道:“某曾聽聞蘇郎將提過你,果然是大才。”
蘇定方栽培裴行儉不是什麽秘密,可誰也不知道這位看著溫文爾雅的男子,會在以後成為威震四方的大唐名將。
可這位未來的大佬,此刻依舊在左衛蟄伏。
裴行儉知曉賈平安,所以也做好了泛泛之交的準備,可沒想到……
“裴兄來此何事?若是無事,與某去飲酒。”
裴行儉三十出頭,看著身材勻稱,和以後宋明的文官壓根不同。他有些意外於賈平安的親切態度,剛想說話,裡面出來了一群老將。
“守約?”蘇定方當先出來,問道:“可是左衛有事?”
裴行儉點頭,“大將軍尋你。”
蘇定方見他和賈平安正在談話的模樣,就說道:“老夫自去,你和小賈還是第一次見面吧,去外面轉轉,喝喝酒,年輕人別學了我等,整日在值房裡待著。”
裴行儉看了賈平安一眼,“可某還未曾告假。”
送他們出來的梁建方罵道:“告個屁的假,老蘇說了就是,回頭誰敢置喙你隻管說,老蘇去弄死他。”
太凶殘了,惹不起。
賈平安和裴行儉去了平康坊,想著去長安食堂太高端,第一次不大好,賈平安就選在了燕青樓。
站在燕青樓之前,裴行儉讚道:“這家某聽聞過,說是新弄了炒菜,只是某最近忙碌,從未吃過。”
進了大堂,裴行儉就去交涉。
“沒了。”掌櫃古琛苦笑道:“先前都被人訂滿了,還請客人晚些再來。”
裴行儉覺得有些遺憾,回身道:“賈參軍,此處並未空座,咱們換個地方吧。”
古琛咦了一聲,然後說道:“有!有有有!”
裴行儉一怔,回身道:“先前為何說沒有?這為人不誠信,再好某也不吃。”
這時候的大唐人就是如此的直爽。
古琛衝著他的身後拱手,“見過賈參軍。”,然後對裴行儉說道:“客人卻是誤會了,房間是沒了,可賈參軍來了,某自然會騰出個地方來。”
隨後去的竟然是一間靜室,裡面看著不像是用飯的地方,反而是看書思索之處。
“這是郎君在這裡的地方,並不示人,這時候賈參軍來了,再怎麽也得騰出個地方來。”
裴行儉覺得納悶,隨口問道:“為何如此?”
古琛笑道:“沒有賈參軍,哪來那麽好的生意?”
裴行儉本是聰明絕頂之輩,當即訝然道:“那炒菜竟然是賈參軍弄出來的?”
賈平安很是淡然的道:“原先窮,就弄了這個出來換錢,倒是貽笑大方了。”
他很是坦然的說出了自己原先的出身,裴行儉暗自讚賞。
二人吃飯,裴行儉說了早上老帥們商議的事兒。
“突厥那邊應當是懾服了吧?”這是如今大唐上下的共識。
賈平安搖頭,“差得遠。”
“為何?”裴行儉此刻跟著蘇定方學習兵法,但還沒以後那等儒將的風范。
賈平安看著他,想到的卻是以後。
大唐門閥世家的勢力太龐大,他若是要想活的滋潤,活的瀟灑,必須要擴大自己的朋友圈。
他一直都在默不作聲的結交各色人等,從清河崔氏,到這些老帥,甚至還未雨綢繆的拉攏了一乾小弟,比如說曹英雄等人。
人脈從何而來?
從你的本事而來。
你沒本事卻想去結交各色人等,不是自取其辱,就是被別人忽悠。
只有當你的力量強大之後,別人才會正視你,才會正兒八經的和你結交……
為啥?
因為別人在你的身上看到了可以利用的價值。
而你也是如此。
你說有人視錢財如糞土,和那些普通人結交。
可你卻忽略了一點,他能從那些人的身上獲取什麽?
優越感?
還是什麽。
比如說有人和方外人結交,被人視為閑雲野鶴,說他已經遠離了塵世和利益,高雅的不行。
可他卻能從方外人那裡獲取新奇感,以及寧靜,精神上的舒緩。
這些都是利益。
人類從來都是無利不起早的生物,高尚的人有,但鳳毛麟角。
眼前的這位未來大佬,此刻正在等著賈平安的分析。
“簡單,阿史那賀魯的勢力越龐大,反叛的可能就越高。”
這是從人性的角度來分析出的結果。
裴行儉眯眼,仰頭喝了一口酒。
“可阿史那賀魯……他難道不怕被再次擊敗?”
大唐君臣太過自信了,以至於覺得賀魯定然不敢造反。
“賭徒為何要傾家蕩產?”賈平安淡淡的道:“為了贏錢,更是為了獲取贏錢的那份舒爽。商人為何要為了掙錢而冒著殺頭的風險?也是為了掙錢,獲得那等舒爽……阿史那賀魯手握大軍,麾下的部族越來越多,他便是賭徒和商人,在面臨著稱王稱霸的誘惑時,說個例子吧。”
賈平安舉杯喝了一口,緩緩道:“你若是戶部侍郎,尚書無能,整個戶部都靠你支應著,所有的官吏都為你打抱不平,覺著你該任職尚書。而此刻朝中對戶部無法管束,你可以架空尚書,可以使手段趕走他,你可能忍住這等誘惑?忍住一年,兩年呢?三年五年如何?”
這是最簡單的思維方式,但卻是從人性的根底揭開了虛偽的面具,直指人心。
什麽君子,那是在沒有觸犯到自己核心利益的情況下,他才會對你展露出自己溫潤如玉的一面。
裴行儉隻覺得腦海裡有東西裂開了,和蘇定方學了許久的兵法,可他卻沒有實戰的機會。此刻賈平安從人性的角度去剖析了國與國之間的關系,一下就讓他豁然開朗。
他放下酒杯,眼中有歡喜之色,下意識的伸手……
擦!
被他握住雙手的賈平安覺得鬱悶,心想這是哪家的規矩?
他不知道的是,在這個時代,用握手來表達親密在世家門閥是常態。
“賈參軍一番話讓某恍然大悟。”裴行儉難掩歡喜的道:“看外藩,不該看什麽忠義,卻是該看好處。若是反叛的誘惑足夠大,誰都靠不住!”
讚!
就是這個意思。
賈平安不禁笑道:“裴兄所言甚是。”
“什麽叫做某所言甚是?”裴行儉舉杯,“若無你的一番話,某還不解其中的奧妙。要緊的是,這番話……”
裴行儉起身,肅然道:“這是賈參軍的學識,某今日得聞,定然不會外泄。”
這年頭學問最值錢,而這等分析事物的思維方法更是門閥世家的不傳之秘。
賈平安楞了一下,然後淡淡的道:“某與裴兄一見如故,裴兄這是要與某見外嗎?”
我表現的這般大氣,老裴會如何?
第一:謹慎,這是因為裴行儉出身河東裴氏,世家門閥的子弟規矩多,比較謹慎。
其二:感謝,這是初步結交。
賈平安不著急,覺得一點五就行。
所以他從容的舉杯邀飲,灑脫的一塌糊塗。
裴行儉見他絲毫沒有半點要和自己結交的心思,不禁就想到了河東裴氏對子弟的教導。
朋友分為多種,結交朋友要謹慎,為何?因為一旦不謹慎,回過頭你交的朋友聲名狼藉,或是利用裴氏的名聲,利用裴氏子弟的名頭去做些見不得人的事兒,會損害裴氏的好名聲。
所以世家子弟交朋友很謹慎,有的是矜持,但更多的是擔心麻煩。
他仔細看了賈平安。
那微笑一點兒雜質都沒有,那舉杯的手紋絲不動。
好一個百騎之虎啊!
這等人不結交,某以後定然會後悔!
想到這裡,裴行儉舉杯一飲而盡,“如此,某就厚顏了。”
賈平安心中一楞。
賈平安說這個思維方法你隨便用,傳給誰都成。他估計裴行儉會婉拒,或是說不會傳給誰。
可他就沒想到裴行儉竟然爽朗的答應了。
世家子弟的矜持呢?
門閥世家的規矩呢?
他看了裴行儉一眼,拱手笑道:“見過裴兄。”
裴行儉拱手,認真的道:“見過平安。”
二人相對大笑。
“哈哈哈哈!”
裴行儉……能和小賈這等真誠之人成為朋友,某真是高興啊!
賈平安……哥的朋友圈又大了些,可喜可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