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丘的頭髮很烏黑,而且打理的一絲不苟。
此刻他倒掛在臥室的側面,伸手捋了一下頭髮,隨後悄無聲息的落下。
二人摸了出去,晚些在外面會和。
“今夜並無價值。”
沈丘有些失望。
“價值很大。”
今夜賈平安收獲很大,間接證實了長孫無忌對阿姐的態度,這對以後幫助頗多。
夜風吹過,吹起鬢角的長發,賈平安覺得很是舒爽。
沈丘微微皺眉,按住了飄動的長發,“明日咱會去長孫無忌那邊查探,你莫要跟著,否則被發現了咱無法救你。”
“我跟著?”
“難道不是?”
沈丘不等賈平安反唇相譏就飄然而去。
第二日,賈平安求見阿姐。
大清早武媚就帶著孩子在收拾東西。
“晚些我要跟著陛下出去轉轉,你也得去。”
武媚見他穿的隨意,就吩咐道:“給平安拿粉撲撲,好歹白嫩些。”
賈平安舉手,“阿姐饒命,我發誓不弄這個。”
武媚歎息,“有的男兒傅粉,看著白嫩,氣質不凡,你為何不肯?”
“難受。”
賈平安一句話了結了此事。
“上次陛下給的玉佩拿來,你看看你,這般俊美的男兒,出門連玉佩都沒有,如何見人?”
賈平安無奈被擺布了一番。
“說吧,何事?”
武媚把孩子遞給了周山象,和賈平安到邊上說話。
阿姐果然是慧眼如炬!
賈平安說道:“阿姐,那一日皇后和蕭淑妃出宮玩耍是誰的建議?”
武媚搖頭,“此事我也不知。”
她突然轉身看著另一個方向,“此事應當是在路上,或是在長安時就定下了。”
賈平安就是這般想的,所以才想從源頭來查。
“宮中倒是簡單,宮外誰聯絡的?”武媚的嘴角微微翹起,“長孫無忌和褚遂良不會乾這等事,他們只會直接尋了陛下施壓,讓他把我鎮壓了。那麽……是柳奭,還是誰?”
阿姐果然是洞若觀火,那兩個女人折騰的越厲害,以後就越倒霉。
“昭儀,陛下來了。”
李治此刻年輕,步履矯健,昂首挺胸,見賈平安在,就說道:“該出發了。”
這語氣……好像有些不對勁,不像是皇帝和嬪妃,更像是兩口子。
但賈平安知曉這裡面的事兒不是自己該過問的,也揣摩不透。
李治目光掃過他的腰間,看到了自己才將給了武媚的玉佩,嘴角微微抽搐。
“你進宮所為何事?”
李治的語氣不大好,賈平安覺得不是因為避嫌,而是因為自己看到了他不同的一面。
“臣是來向昭儀求助。”
“那件事?”
“是。”
李治淡淡的道:“外面定然是柳奭。”
他竟然這般篤定?
武媚此刻丟掉了事兒,和李治走在前方,賈平安跟著後面,覺得自己就是一顆超亮的大燈泡。
“見過陛下。”
王皇后和蕭淑妃聯袂而來,看樣子先前就在一起。
雖然是盟友,但你不能明著來啊!
明著來就是結黨,后宮結黨歷來都是大忌,皇帝會毫不客氣的敲掉其中的一個。你要說什麽宮鬥,得了吧,皇帝一巴掌全給打沒了。
武媚和王皇后她們之間的爭鬥不是宮鬥,而是世家門閥和皇帝之間的角力縮影。若是李治願意,此刻就能一巴掌把蕭淑妃給扇沒了。
你要說帝王的寵愛,對於老李家的帝王來說,除去長孫皇后之外,其他的女人只是個玩意兒罷了。你要說什麽情義,抱歉,老李家的帝王沒這個玩意兒。
直至到了李隆基才破例。這位帝王之前就是個渣男,但在把兒媳婦扒拉到手中之後,從此雙宿雙飛,堪稱是專寵。
李治不是李隆基,此刻的武媚不是在宮鬥,而是在和世家門閥的代表廝殺。
出了后宮,百騎和千牛衛在等候。
帝王出行,三個女人跟在身後,周圍被人簇擁著,要想行刺堪稱是地獄難度。
所以賈平安並未把安全問題放在首位,而是在盯著王皇后身邊的幾個心腹。
謠言已經造了,但照目前來看半點用處都沒有,那麽下一步該如何,賈平安確信王皇后會和外界聯系。
蔡豔就跟著邊上,回身見賈平安盯著自己,就冷哼一聲。
醜女人!
賈平安目光轉動,看到了自己的大長腿。
蔣涵難得出來一趟,興致頗高,不時指指點點的。衛無雙也很開心,難得的露出了少女的一面。
蕭淑妃看著有些悶。
薑紅衣和孫怡在她的左右,低聲說著些什麽。
重臣們在前方等候,大家見禮,李治笑道:“今日君臣同樂,諸卿隻管隨意。”
眾人都笑吟吟的,許敬宗說道:“要不……作詩助興?”
氣氛馬上就下降了一個點,上官儀神色從容,但心中一萬句MMP定然是噴向了老許。
他看了賈平安一眼,賈平安目光轉動,分明心思就沒在此處。
李治注意到了他的目光,不禁微微一笑。
皇后上前,和皇帝並行,微笑著說道:“今日天氣真好。”
以後的老夫老妻大抵就是這般:兩口子坐著一言不發,各自玩著手機。突然發現這種情況不大好,就想說句話,想來想去……
今天的天氣真好。
李治和王皇后現在連相敬如賓都談不上,所以見她上前,柳奭就在暗中觀察。
李治含笑點頭。
咦!
看著帝後的感情還不錯啊!
柳奭的心情頓時暴爽。
賈平安看到了這一幕,覺得柳奭不了解李治。
這就是一個海王,什麽感情……你和他談感情,他會和你談利益。
柳奭的目光一轉,賈平安無意間跟隨……
蕭淑妃面無表情的看了柳奭一眼。
嘭!
賈平安隻覺得看到了一種默契。
這是什麽節奏?
他微微垂眸,悄然退後,讓明靜站在自己的身前。
“你想做什麽?”
明靜有些緊張。
“公主來了。”
哪個公主?
眾人紛紛回頭,賈平安忍著,就站在明靜的身後,死死的盯住了柳奭和蕭淑妃二人。
明靜回頭,感受到了他的目光,“你……我是女冠,你想都別想。”
“你想多了,我對太平沒興趣。”
“太平……”明靜低頭看看自己的凶,頓時就怒了。
“你!”
“住口!”
賈平安看到了!
柳奭給了一個眼色,而蕭淑妃板著臉,可卻微微頷首。
相隔十余步,所有人都在看著後面,就這兩人在相對而視。
我就是黃雀!
賈黃雀的心跳有些快。
柳奭竟然和蕭淑妃在使眼色,這是幾個意思?
男女之事是不可能的。
王皇后也不可能把自家舅舅的關系介紹給蕭淑妃這個曾經的死對頭。
那麽……
賈平安看到了柳奭眼中的一抹冷漠。
這是啥意思?
怎麽就像是吃乾抹淨後跑路的意思呢?
這時蕭淑妃回頭,賈平安很自然的回頭。
一襲紅裙,烈焰般的紅唇,高陽手中握著小皮鞭疾步而來。
李治笑道:“朕讓你一起來,你偏生要自己來,路上可還好?”
高陽目不斜視,“哪個賊子敢來打我的主意,回頭都打殺了。”
姐弟二人寒暄幾句,隨即高陽就跟在旁邊一起遊玩。
晚些回去,賈平安發現薑紅衣拖在了後面。
這是想做什麽?
方便?
皇帝出行,自然不可能隨便尋個樹林子去解決私人問題,跟著的宮人就帶著馬子,想上了,有人在周圍拉上帷幔,你就坐在馬子上安心解決問題,邊上還有宮女拿著廁籌,甚至還有熏香。
但能享用馬子的是貴人,薑紅衣這等女官若是內急,多半是結伴在某個地方解決。
賈平安走到了邊上,勾搭住李敬業的肩膀。
“兄長。”
李敬業抱怨道:“這裡真無趣,沒長安好玩。”
你就想看胡女甩屁股!
賈平安借著他寬厚的身板,不時回頭看一眼。
薑紅衣漸漸的拖到了後面,沒人關注一個女官去解決問題,大隊繼續回去。
賈平安從側面繞到了後面,就見薑紅衣進了一個林子。
莫非是解決問題?
很膈應啊!
而且容易長針眼。
賈平安很糾結。
要不要去看看?
他剛想摸上去,就見一個小吏從另一面進了林子。
臥槽!
功夫不負有心人呐!
賈平安一邊解褲帶,裝作是進去放水的架勢,一邊默默觀察著左右的情況。
左右無人。
賈平安悄然進了林子。
林子有些密,而且還帶著坡度,不小心容易弄出動靜來。
賈平安深一腳淺一腳的往裡去。
前方就是那個男子。
男子在左顧右盼,突然猛地回頭。
賤人!老子早就在防著你的這一招……賈平安迅速躲在一棵樹的後面。
再冒頭時,他看到了薑紅衣。
薑紅衣看著有些緊張,急匆匆的跑過來,喘息道:“陛下對她依舊親密。”
這說的是阿姐吧。
這事兒竟然是蕭淑妃弄的?
你個濃眉大眼的竟然也叛變了!
男子平靜的道:“相公說了,安心。此等事乃是積累,一步步的讓陛下厭棄了她。而且此事後續還有些手段,不會無用。”
薑紅衣歎息一聲,“淑妃很生氣,說柳相公無謀。”
果然是柳奭!
不管是李治還是阿姐,在謠言出來後,都一直判定宮外的是柳奭。
為何?
賈平安不解。
“我回去了,轉告蕭淑妃,淡定。”
薑紅衣目送他遠去,突然呸了一口,罵道:“賤狗奴,等淑妃做了皇后,讓你吃屎!”
你真粗俗!
賈平安在想自己突然蹦出去能不能把薑紅衣嚇瘋。
薑紅衣突然打個寒顫,“這裡冷颼颼的,莫非有鬼?”
她驚懼的看看左右,然後轉身就跑。
有個屁的鬼!
賈平安笑著,估摸著薑紅衣已經走遠了,這才準備回身。
一個細微的聲音傳來。
是拉弓弦的聲音。
賈平安頭皮發麻,毫不猶豫的一個撲倒。
哚!
箭矢釘在了樹乾上。
賈平安雙手一撐就彈了起來。
後面,一個臉色灰黑的男子已經收了長弓,轉身就跑。
賈平安拔刀緊追不舍。
這裡是下坡,地面不時有些不平之處,速度提不起來。
前方是更深的密林。
若非是跟蹤了那二人,賈平安現在就能長嘯示警,引來周圍軍士的關注,進而圍捕此人。
可現在他只能靠自己。
前方人影閃過,接著有東西飛了過來。
賈平安側身低頭。
那東西飛過去,砸在了樹乾上。
呯!
樹皮炸裂,樹身都多了一個小坑。
那東西碎裂散落,竟然是石頭。
賈平安想到的是王琦那個被爆頭的手下。
李恪的人!
他回身,身後早已空空如也。
娘的!
要想抓捕這等好手,就得提前布下圈套,隨後合圍。
下次一定要小心,最好把李敬業帶在身邊保平安。
他出了林子,竟然看到前方有人在等候自己。
“老邵?”
邵鵬板著臉,“昭儀尋你有事,你這是去了何處?方便也用不著這麽久吧。”
“腰子不虛就久。”
這個……邵鵬想起自己最近放水很快,就有些糾結。
“不會吧?”
果然,只要是男人,不管是有沒有淡都忍不得腎虛。
“所謂迎風尿十裡,這便是極為強大了。若是順風尿濕鞋……”
邵鵬不禁低頭看看鞋子。
“老邵,你不會……”
賈平安沒想到邵鵬竟然也會腎虛。
邵鵬淡淡的道:“咱沒這回事。”
二人回宮,武媚已經換了一身衣裳,正在喝茶。
賈平安在想大唐婦人為何豐腴,莫非和經常喝茶有關系?
想想,一個婦人沒事就喜歡喝各種配料熬煮的茶湯,那不就是在進補嗎?
武媚起身,“你可有所得?”
說不說?
說了蕭淑妃就要進入阿姐的打擊范圍。
可不說又不地道。
阿寶……
賈平安腦海裡轉動著各種念頭,然後不過是一瞬罷了。
我是個正直的人!
“阿姐,先前我看到了薑紅衣和人聯絡,那是柳奭的人。”
武媚詫異了一下,旋即就冷靜了下來,“她圖什麽?皇后之位?那不是她所能企及的。”
蕭淑妃,你要爭氣啊!
武媚沉吟著,良久,“那麽便是蕭淑妃與柳奭勾結,剛到這裡就主動邀請皇后出遊。皇后……”
賈平安聽到了些冷漠之意。
“這個女人如今威權全無,就靠著太子和長孫無忌等人支撐著,在柳奭的眼中大概也是無用之極。不過柳奭別無選擇,只能盡力保住她。”
武媚突然微微一笑,“陛下那邊也派了人去查探,如此,你跟我去一趟。”
阿姐這是想做什麽?
賈平安左想右想,就想到了邀功。
晚些到了李治那裡,他看來有些疲倦,身著便衣靠在榻上,身前便是沈丘。
“……奴婢先前趁著無人,就去了柳奭的臥房,仔細查看了一番,發現他與別人的書信裡大多都是安慰,說皇后有長孫相公等人的支持,還有太子在手,當無礙。”
“蠅營狗苟,成不了大器!”
李治抿嘴,“那事可查出來了?”
沈丘低頭,“書信中找不到痕跡。奴婢在想,多半是皇后所為。”
舅舅和外甥合謀,這個可能性最高。
李治的眼中多了厭惡之色,“那個女人成日就知道爭權奪利,為那些人進言……愚不可及!”
沈丘不敢插話。
“此事要抓緊。”李治拿起了文書,“朕不知曉背後之人,如何能應對?賈平安那邊可有發現?”
“昨夜他和奴婢想到了一處,都去了柳奭那裡窺聽,今日他跟著出行,應當沒有發現。”
“他還有事在身,如此你這裡要抓緊。”
“是。”
沈丘躬身準備告退。
“陛下,武昭儀來了,還有武陽伯。”
二武嗎?
李治突然閃過了這個念頭。
果然是姐弟!
他微微頷首,王忠良出去把他們迎了進來。
“陛下。”
武媚行禮,見沈丘默然,就說道:“那事可有了結果?”
阿姐這是想先試探,若是他們得了結果,那麽就換一個邀功的法子。
李治搖頭,“並無發現。”
他皺眉看著賈平安,“宮中安全,你那裡從明日開始就專注此事。”
你小看了我的阿弟!
武媚淡淡的道:“此事倒是有了個消息。平安一直懷疑蕭氏,於是先前出行就一直盯著她身邊的薑紅衣……”
開始我沒懷疑蕭淑妃啊!
更沒有什麽盯著她的身邊人,若非是柳奭和她使眼色,這事兒也不會被我發現端倪。
阿姐這番美化,讓賈平安頓時就多了幾分光彩。
“隨後他跟著薑紅衣,發現她和人密謀,言辭間談及了柳奭,另外,陛下英明,並不相信那番謠言,蕭氏很是惱怒。那人說要一步步的來……”
竟然是蕭淑妃?
李治皺眉,“她為皇后出手,定然是有條件,柳奭能給她什麽報酬?後位?那是癡心妄想。那麽是什麽?”
武媚輕聲道:“此事不著急, 既然知曉了是她,那麽後續慢慢查就是了。”
李治的眼中有厭惡之色,“那個賤人!”
武媚輕聲勸解,“此事並非一朝一夕能成。外面那些人不省心,咱們宮中可不能自亂陣腳,看著就是了。”
這個時代的女子有大局觀的不多,而武媚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她汙蔑你,你卻為了大局而罷手,朕很是欣慰。”
李治笑著拍拍她的手。
這是要當眾秀恩愛?
賈平安剛想告退,武媚看了沈丘一眼,“陛下曾說沈丘身手出色,此次也讓他出手去查探。如今看來,平安卻更勝一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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