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陽的前方有五騎,剛開始看著是正常趕路的狀態,可在看到高陽後,他們迅速的變換了位置。
左邊一個,右邊一個,中間三人……竟然是要包抄的架勢。
普通人哪裡會如此把整條路都堵滿了……關鍵是他們還弄出了短刀。
“高陽!”
賈平安拍了一下阿寶的脖頸。
咿律律!
阿寶發飆了,速度不斷加快。
那個憨婆娘!
賈平安喊道:“小心那些人!”
賈平安的聲音斷斷續續的,高陽回首看了一眼。
高陽還未反應過來,奮力打馬。
“阿娘!”
李朔突然喊了一聲。
高陽抬頭,就見前方五騎正在逼近,關鍵是他們的手中竟然有刀。
高陽心中一驚,這才知曉賈平安喊自己的用意。
她猛地勒馬,馬兒長嘶著人立而起。
好一個高陽,她一拉韁繩,馬兒的前蹄騰空揮舞,後腿轉動,竟然完成了一個原地一百八十度轉彎的高難度動作。
馬蹄落地,高陽喊道:“駕!”
紅裙舞動,馬兒在漸漸加速。
但就是這麽一個轉彎和加速的空檔中,後面的五騎追了上來。
高陽聽到了馬蹄聲逼近,回頭一看,一個男子獰笑著衝了過來。
她咬牙催促著馬兒,當身後能感受到那人的靠近時,她猛地反手揮鞭。
啪!
“啊!”
那人的臉上中了一鞭,慘叫一聲後,毫不猶豫的揮刀。
“伏下!”
是賈平安的聲音。
高陽毫不猶豫的伏在馬背上,短刀從背上掠過。
她再度揮鞭,可那人卻早有準備,一刀就把她的小皮鞭給斬斷了。
既然逃不掉,那就直面危險!
高陽一發狠,竟然準備掉頭……
“殺了她!”
這不是大唐話!
五個男子興奮的臉都紅了。
高陽把只剩下半截的皮鞭砸了過去,被輕松避過,沒有帶來一點幫助。她一手抱著孩子,一手拔下尖銳的發簪……
那眼中全是凶狠,讓人想起了帶孩子的母狼。
輕松的避開發簪,短刀揮舞,就像是收割稻米般的輕松寫意。
高陽心中絕望,剛想把孩子丟出去,眼角就瞥到了什麽……
刀光突然閃過。
男子隻覺得手臂那裡涼了一下,低頭一看,手臂從手肘處斷開,鮮血噴湧出來……斷臂帶著短刀落在了地上。
賈平安來了。
“殺了賈平安!”
那四人就像是見到了無價之寶般的興奮,丟棄了高陽來圍殺賈平安。
高陽抱著孩子,看著賈平安被圍在中間,只見刀光不斷閃爍,心中不禁慌亂。
左側,侍衛和徐小魚等人正在飛速趕來。
可來不及了啊!
高陽下馬,奮力把斷臂的手指頭掰開,拿起短刀上馬。
她竟然衝了過去。
還未靠近,一個賊人猛地後仰身體,接著落馬,胸腹那裡一個大口子。
接著一個賊人慘叫一聲,卻是臉上中了一刀,半邊臉都不見了。
剩下的兩個卻悍不畏死的拚命砍殺。
“殺!”
賈平安一刀斬殺一人,剩下的一個瘋狂的喊叫著。
賈平安格擋開短刀的進攻,單手把他拉下馬來。
剩下一個斷臂的賊人雙目噴火,竟然策馬衝向了賈平安。
這是要準備撞車自爆?
賈平安反轉橫刀,剛想一刀背把賊人打下馬來。
賊人的臉色驟然一變,渾身僵硬的緩緩回頭。
高陽就在他的身後,神色有些呆滯。
——一把短刀插在了賊人的後腰那裡。
我殺人了!
我殺人了!
賊人落馬。
徐小魚等人蜂擁而至。
賈平安指著那個沒受傷的賊人說道:“拿住他。”
賊人瘋狂的嘶喊著。
一個侍衛說道:“好像是高麗話。”
賈平安沒管,策馬過去,先把孩子接過來,再伸手用力,把高陽弄到了自己的馬背上側身坐著。
“高陽,那是賊人,死有余辜。”
高陽面色蒼白,聽到賈平安的話後渾身顫栗。
殺同類不是什麽好體驗,你會覺得不安,會覺著到處都有人在盯著你,連上天都在盯著你。繼而你就會生出自己和這個世界格格不入,被這個世界排斥的感覺。
高陽覺得渾身發冷,她靠在賈平安的懷裡低聲道:“夫君,我覺著渾身發冷。”
陽光曬在身上,高陽卻覺得遍體生寒。
“阿娘!”
李朔卻沒有半點不妥,反而興高采烈的道:“去玩!”
隨行的女侍衛來了,賈平安想把孩子交給她看著。
“不!”
高陽抱緊了孩子,看著很緊張。
“別擔心,別擔心。”
賈平安放棄了這個想法。
那個高麗人被五花大綁,侍衛們恨不能一刀剁了他,徐小魚說道:“要口供,暫且別動手。”
賈平安吩咐道:“把他帶到公主府,晚些我親自來問話。”
眾人領命,隨即護著他們回去。
賈平安一路小心翼翼的哄著高陽。
看到城門時,他下馬把高陽抱下來,隨即和孩子一起上了馬車,吩咐道:“令人去兵部,就說是我說的,弄一個懂高麗話的密諜去公主府,盡快。”
一個侍衛打馬而去。
到了公主府,高陽渾身僵硬,但還記得要抱著孩子。
賈平安和一個女侍衛扶著她進去。
“這是怎麽了?”
錢二見狀不禁傻眼了。
“封口!”
賈平安看了他一眼,眸色微冷。
錢二跺腳,“郎君放心,誰敢把今日之事傳出去,我便剁了他。”
賈平安目光掃過眾人,“一切照常,但有訪客就說公主身體不適,不方便見客。”
“是。”
等賈平安等人進了後院後,錢二把今日跟著出門的侍衛叫來問話。
“遇到了五個賊人,公主遇險,幸而賈郡公及時趕到,殺了四人,活擒一人……”
那人就丟在牆角。
錢二咬牙切齒的道:“賤狗奴!”
他上去抬腳就踹,徐小魚伸腿,輕松擋住了他的腳,“郎君說了要口供。”
錢二罵道:“這等人,千刀萬剮都不解恨。”
侍衛們還沒說的是……公主殺人了。
後院的臥室裡,賈平安把孩子交給了乳娘,把其他人都趕了出去。
為高陽解衣,把她抱上床,隨即蓋上被子。
賈平安就坐在床邊,握著她的手說道:“你這是自衛殺人,無需內疚……你想想,他們想殺你,難道你就束手?那自然不能,殺了他,這是天經地義的……”
高陽依舊覺得渾身發冷。
“其實此次怪我。”賈平安覺得自己時不時就懟人的習慣真的不好,“若非是我,你也不會獨自面對那些賊人。”
手心中的手動了動。
賈平安大喜,低頭道:“可好些了?”
高陽的眸子微動,“夫君,我冷。”
她看著虛空,“我……我好像看到了那些鬼魂在前方遊蕩。”
賈平安脫了衣裳,鑽進被子裡,緊緊地抱著她。
“鬼魂不敢出現。”賈平安安慰道:“我殺人無數,一把火燒死了十萬人,渾身的煞氣濃厚的鬼神都不敢近身。我在此,哪有鬼魂敢靠近?”
高陽的眸色漸漸多了些靈動。
“我殺人了?”
“沒。”賈平安認真的道:“那人被你捅了一刀子,隨後被我一刀殺了。”
那一刀子捅的太特娘的準了,竟然捅到了腰子,一刀斃命。
但賈平安卻睜眼說瞎話。
高陽怔怔的看著他,伸手摟住他的脖頸,把臉擱在他的臉上,隨即賈平安就覺得下雨了。
高陽低聲哭了一陣子,沉沉睡去。
賈平安小心翼翼的起床,悄然出去。
肖玲守在外面,賈平安吩咐道:“聽到動靜就進去查看,有事去前院叫我。”
到了前院,賈平安的目光陰鬱,“問話!”
錢二已經令人騰空了一個房間,賊人被丟在地上,徐小魚手中拿著小刀子在笑。
見到賈平安進來,賊人用高麗話在罵。
“見過賈郡公。”
兵部的密諜很是恭謹。
“我這裡拷打問話,你隻管翻譯。”
賈平安點頭,眸色轉冷,“小魚,動手!”
“郎君看好了!”
徐小魚拎著小刀子過去……
第一刀割斷了腳筋。
左右腳都是如此,賊人竟然忍著不慘叫。
“耶耶會好生伺候你!”
接著就是小錘子,把鞋襪脫開,從腳指頭開始砸起。
呯!
呯!
賈平安眸色平靜。
“啊!”
慘叫聲不絕於耳。
錢二哆嗦了一下,見賈平安神色平靜,不禁羞愧難當。
公主出事我竟然還害怕……
砸了腳趾,接著就是腳背。
一下下的砸。
一個侍衛猛地回頭,竟然是不忍。
慘叫聲太滲人了。
“啊!”
叩叩叩!
外面有人敲門,錢二如蒙大赦,指著外面說道:“我去開門。”
一開門,來的竟然是陌生人。
這夥人目光陰冷,為首的問道:“賊人可在此處?”
錢二反問道:“你們哪來的?”
為首的男子說道:“百騎楊大樹,奉命來帶走賊人。”
百騎是皇帝手中最核心的武裝……惹不起惹不起。
楊大樹進來,目光掃過那些仆役,竟然人人低頭,不敢和他對視。
那眼神太特娘的讓人心悸了。
錢二帶著他們到了房間外面,裡面的拷打正進行的如火如荼。
楊大樹目光轉動,進去拱手,恭謹的道:“見過賈郡公。”
“大樹。”
賈平安看了他一眼,“沈丘這是想做什麽?回去告訴他,且等我問出了口供再說。”
楊大樹恭謹的道:“是。”
他剛轉身,那個賊人猛地喊道:“我說!”
這是大唐話!
娘的!
賈平安獰笑道:“想說了?”
賊人點頭。
賈平安淡淡的道:“耶耶卻覺著慘叫聲更好聽,小魚,繼續動手!”
賊人愣住了。
你不是要口供嗎?我都願意說了你還要動手……
“啊!”
慘叫聲讓眾人不禁心中發冷。
這位郎君……果然是個狠人。
一個侍衛低聲道:“一把火就燒掉了十萬人,他所到之處皆是京觀……”
這狠的理所當然!
晚些,徐小魚都大汗淋漓了,賈平安這才令他停下。
“來歷!”
賈平安負手問道。
賊人喘息著,賈平安微微眯眼,嚇的他趕緊說道:“是……我等在西市經商。”
西市是最國際化的一個市場,來自於各個國家和地區的商人多不勝數。你從前漢的角度來看就會發現,這個大唐堪稱是開放。
“為何動手?”
賈平安在路上就想過了各種可能,現在只需要驗證。
賊人說道:“有走私商人和我等交好,前陣子一起飲酒,談及高麗滅國……”
“還是高麗的忠臣?”
賈平安的眼中多了譏誚之色。
歷史上金春秋父子就弄了個借口,說什麽逆賊不可控……我們控制不住了,要自爆了……
隨後不斷有軍隊打著高麗余孽的名號襲擊大唐駐軍,彼時大唐的戰略中重心已經轉移到了吐蕃和西域那邊,幾次三番後,就撤出了半島。金家父子歡欣鼓舞,就此一統半島。
賊人喘息道:“我等不忿,就謀劃……”,他看著賈平安,眼中有徹骨的仇恨,“殺了你!”
他劇烈的掙扎著,瘋狂的嘶吼道:“賈平安,高麗國滅,你便是罪魁禍首,今日我等失敗了,可高麗人無數……他們如今就在大唐,你且等著那些義士源源不斷的刺殺吧,你將永無寧日……直至死於非命,哈哈哈哈!”
他笑的格外的暢快。
楊大樹說道:“高麗人被遷徙到了大唐各處,長安城中就有上千人,城外也有數千人……其他人散在了大唐各地……”
賈平安想到了孫策。
孫策殺了吳郡太守許貢,出行時被許貢的門客刺殺,最終含恨而亡。
賈平安輕蔑的道:“賈某一戰擊破高麗所謂的名將溫沙門,隨後輕松攻破平壤城,生擒泉蓋蘇文和高藏,殺的高麗人數以十萬計,幾個余孽也敢大言不慚的說刺殺賈某,至為可笑。”
楊大樹眼神灼熱,“賈郡公威武!”
“帶走!”
百騎上來提溜起賊人,臨走前還不忘給賈平安行禮。
知曉了情況事兒就好辦了。
“小魚回家去稟告夫人,就說這邊有些事走不開,這兩日我就在這邊……”
他可以撒謊,但最終還是選擇實話實說。
隨即他去了後院。
高陽在沉睡。
白嫩的臉,大眼睛此刻閉著,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
賈平安坐在床邊,就這麽陪著她。
不知過了多久,高陽睜開眼睛,猛地驚呼一聲。
賈平安俯身下去摟著她,低聲道:“我在,我在……”
高陽伸手攬著他的脖頸,淚眼朦朧的道:“夫君……賈郎!”
凶悍的女人也有軟弱的一面。
賈平安輕聲安慰著她。
百騎。
沈丘得知口供後面色陰冷,“高麗狗賊!繼續拷問!”
他抬頭,“彭威威。”
“來了!”
彭威威的聲音傳來,眾人不禁打個寒顫。
“拷問!”
沈丘冷冷的道:“不死即可!”
彭威威兩眼放光,“又來了新貨?沈中官放心。”
晚些,刑房裡的慘叫聲尖利的讓人想蒙住耳朵。
半個時辰後,彭威威一臉饜足的模樣出來。
“此人在長安經商六年,家中有妻兒……”
一番話下來,最有價值的依舊是賈平安拷問過的口供。
“咱這便進宮,看好此人。”
……
“陛下。”
沈丘來了。
李治正在看奏疏,沒抬頭說道:“說吧。”
“陛下,就在先前,賈郡公和高陽公主帶著孩子出城遊玩,遇到五個賊人刺殺,公主遇險,賈郡公斬殺四人,生擒一人……”
李治猛地抬頭,眸色冰冷,“誰?”
帝王的怒火正在噴薄。
沈丘低頭,“是在西市經商的高麗商人……”
李治冷笑道:“高藏父子都在長安,泉蓋蘇文重病在牢中奄奄一息,這是哪家的忠臣孝子?處置了!”
“是!”
沈丘領命。
李治再問道;“高陽如何了?”
沈丘猶豫了一下,“說是公主受到了驚嚇,如今沈郡公在陪著。”
這人倒也有情有義。
高陽和賈平安的地下情發展了多年,李治洞若觀火。以前高陽這個姐姐的性子讓他頗為頭痛,可自從和賈平安好上了之後,竟然變了不少,做事兒也知曉分寸了,更是知曉大局……
所以李治對二人的事兒視而不見,默認了把賈老三列入皇室譜系……
高陽這人衝動,脾氣暴躁,但卻真誠。
想到高陽這些年對自己的幫助,李治的眸色陰冷,“查,把這些賊人的……同夥,全數拿下,包括家眷!”
這是要卷起大案?
“是。”
沈丘毫不猶豫的領命。
他帶著百騎到了西市,順藤摸瓜找到了和刺客親密的一戶高麗人。
剛靠近,一個百騎搖頭,低聲道:“沈中官,裡面不對勁。”
沈丘皺眉,百騎指指耳朵,示意他凝神聽聽。
沈丘側耳,就聽到了若隱若現的慘哼。
誰?
沈丘眸色微冷,一腳踹開了房門。
他只看到了身影閃動,可身邊的百騎卻一下就撲倒了他。
咻!
一把小刀子從他剛才站立的地方飛過去。
這特娘的!
這特娘的!
沈丘暴怒!
那動手的男子卻突然停手了,乾笑道:“誤會誤會,自己人。”
有人驚呼,“王老二?”
王老二尷尬的道:“我就是來轉轉, 沒想到……呵呵!”
沈丘起身拍打著身上的灰塵,隨後不斷的整理著有些散亂的長發。
整理好了之後,他松了一口氣,問道:“誰讓你來的?”
王老二正色道:“剛才我和這家人發生了衝突,這不……一生氣就動了手。”
邊上五個男女,一個三十多歲的男子,一個大概是他妻子的婦人,另外還有三個孩子。
男子身上都是傷痕,一看就是拷打的痕跡;他的妻子身上也是如此,唯有三個孩子沒事。
沈丘的怒火不可抑製,壓著嗓門問道:“這就是你說的衝突?”
他仿佛看到了賈平安那張一本正經的臉,戲謔的說道:“老沈,你晚到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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