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還能說巴陵公主自己犯了癮症捅了自己一刀,而後還趁著沒死留著口氣跑到攬月殿裡來躺著?
這說法簡直就是個笑話,真要這麽解釋,別人先不說,蔣大人和周大人都會將她和黎兆打成嫌犯,不許再插手此事。
“今日之事就是個麻煩。”喬苒道,“誰摻和進來誰麻煩。”
不是因為巴陵公主之死這件事本身麻煩,而是事關陛下,事關登位的禁忌。
喬苒低頭看向那位自始至終對她十分客氣有禮的肖公公,心道果然看人不能光看表面,這肖公公做的事就是在把她往火坑裡推,相反先前那位看起來清冷不近人情的大天師做的事才是拉了她一把。
不過可惜,沒拉成。
好在這跳火坑的不止她一個,而且這個火坑若是能跳出來,想也知道必然是走入陛下眼簾了。
火坑還是跳板,這要看他們今日能不能成了。
“最麻煩的還是巴陵公主胸前那柄匕首。”黎兆看了看高台,道,“兩位大人還未到這裡來,也方便我二人動手。”
喬苒嗯了一聲,瞥了眼樓下的張解。
他此時正看向門外。
門外有誰?有幾個守門的宮婢,生的還挺清秀的,喬苒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臉。而後轉頭對黎兆道:“我們來看看怎麽布置吧!”
“聽聞巴陵公主的母妃舞跳得很是不錯,”黎兆蹲了下來,摸了摸高台的地面,道,“巴陵公主此點肖似其母妃,年少時也愛跳舞,她若是起了癮症,以為自己回了年少時跳舞也不奇怪吧!”
喬苒點頭:“這可以。”她說著拍了拍到胸前的欄杆,只是再怎麽跳舞,以攬月殿的扶欄的高度要從這裡摔下去也是一件難事。
她雖然如今還不到十四歲,但在女子中也算高挑的,她曾見過巴陵公主,雖然早已及笄成年,也不長個兒了,卻身形嬌小,比她還要矮上小半個頭,如此以巴陵公主的身高,這扶欄估摸著要到肩膀了。
這高度於巴陵公主來說要正常的摔下去也是件難事,所以需要有個事物借一借力。
黎兆轉身,將高台正中那隻賞月用的長幾端了過來,道:“若是踩著這個呢?”
黎兆的身高與巴陵公主相差太大,自然只有喬苒可以嘗試,她踩上長幾俯身向下望去。
“差不多了,”喬苒比了比扶欄,道,“若是犯了癮症的公主再這麽晃一晃腳下一滑的話……”
“小心。”黎兆見她身形晃了晃,頓時嚇了一跳,連忙伸手去拉她,卻有人先他一步將喬苒拉住了。
“張天師。”黎兆拉著女孩子衣袖的手一緊,他看向對面同樣沒有松開衣袖的張解,毫不客氣的說道,“你不在下頭看著巴陵公主,跑上來做什麽?”
張解松開了喬苒的袖子,看向她道:“你不知道人神魂極輕,是往上走的,我上來看看有什麽不對?”
“胡說八道也不過是你一張嘴的事。”黎兆也跟著松開了女孩子的衣袖,道,“我與喬小姐正在查案。”
“胡說八道也不過是你一張嘴的事。”張解不急不緩的將原話奉還,查案不胡亂翻動現場這件事是初進吏部和大理寺的官員都知道的事。
他們又怎麽可能是在查案?
黎兆皺了皺眉,正要說話,卻聽身邊的喬苒開口了:“沒關系,此事他是知道的,而且這件事之後還要他幫忙。”
見到張解時,張解就在她耳邊說了一句話。
“這皇城是陛下的皇城,有人犯了禁忌。”
她當時並沒有完全明白這句話的意思,直到看到了巴陵公主,不,準確的說是巴陵公主眼中的人影。她不記得在什麽地方曾看到過這樣的說法,說人眼能記錄死前的最後一幕。她對這種說法一直半信半疑,直到先前與巴陵公主對視,在巴陵公主的瞳孔中她清晰的看到了一道通身明黃色的身影,雖然看的並不真切,可這皇宮大內除了龍袍是明黃色的之外還有誰敢穿這樣的衣袍?
所以那時候,她就知道巴陵公主是陛下所殺,張解那句話的意思,他也明白過來了,陛下要他們做的從來不是找出真凶,而是一個交待,給天下人的交待。
“我們可以將其他事情都布置好,”喬苒說著指向躺在地上的巴陵公主,對黎兆道,“可人若是摔下去的,血跡怎麽解釋?巴陵公主的衣物怎麽解釋?所以我們需要人幫忙。”
而這幫忙的應該就是殿外的宮婢了,從張解早已知曉此事可以看出,陛下後續之事已經安排好了,甚至包括“配合”他們所言的仵作也準備好了。他們要做的只是讓巴陵公主中刀摔落這件事變得可行。
喬苒從長幾上走了下來,看向長幾,微微蹙眉:“可這長幾擺放在這裡,總需要一個說法。”
“酒。”張解從寬大的袖袍中取出藏在袖袋中的酒壺放在長幾上,指了指天上的圓月,“月圓思故人,天子不同,巴陵公主地位天差地別,由此思念先皇也說的過去。”說完這一句,他伸手將酒壺潑翻在長幾上,“犯了癮症的巴陵公主踢翻了酒壺,鞋底一滑,翻身摔下了樓。”
一壺酒讓這個舉止變得合理了起來。
聰明人自然一點就透,黎兆見他早有準備的樣子,自嘲的輕哂道:“還以為我與喬小姐是聰明人,原來陛下早知此事,不過是在戲……細細觀察我們幾人罷了。”
他倒是想說“戲耍”來著,可天子的“戲耍”怎麽能叫“戲耍”?更何況這戲耍的結果對於他和喬小姐而言是有好處的。
“匕首呢?”喬苒指向插在巴陵公主胸口上的匕首道,“那柄匕首還要想辦法。”
“匕首面上有龍尾。”張解道。
提醒到這裡,若是再不明白,喬苒和黎兆就真是傻子了。
“那是先皇之物。”喬苒正色道,“巴陵公主於攬月殿中私藏下先皇所賜的匕首,中秋之際,睹物思人,拿出來看也再合適不過了。”
至於怎麽插入巴陵公主胸口的,黎兆對喬苒道:“喬小姐可帶了釵子?可否借兆一用?”
喬苒嗯了一聲,將以備不時之需的釵子遞給黎兆。
黎兆倒執釵子才長幾附近比劃了一會兒,而後在手邊的扶欄附近畫了幾道劃痕。
“巴陵公主犯了癮症踢翻酒壺以致滑倒,人先撞上了扶欄。”黎兆一手撞在扶欄上,人靠了過去,“不小心誤將匕首插入胸口,而後摔了出去,你們看這樣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