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不至於動刀動槍的催眠攝魂,竟這般危險麽?
甄止不是個喜歡解釋的人,將所需物什擺置好之後便抄手站在一旁等人了。
等了沒一會兒,張、姚二人便過來了,兩人過來便向甄仕遠施禮,甄仕遠點了點頭,指向一旁的甄止道:“這位就是刑部的甄大人,本事十分老道,你二人放心……”
可惜話未說完,甄止便毫不客氣的打斷了他的話,老實道:“我手段並不老道,在催眠攝魂這種事上實屬新手,甄大人莫要亂說。”
這話一出,張明和姚晃二人臉上的表情肉眼可見的一僵。
那方甄止說完這句話還沒有罷休,又繼續說道:“這種事行不行也不好說,畢竟先前那麽多人也有不少失敗的,未免到時候出了什麽岔子,甄大人還是叫幾個強壯些的官差進來,鎖鏈我是有了,到時候隻消把人綁起來就好了。”
張明和姚晃原本只是略有些僵硬的表情成功的變成了驚駭之色。
甄仕遠臉色也不太好看,眼神時不時的瞟向一旁的甄止,若非這家夥滿臉義正言辭的模樣,不似開玩笑的樣子,他都要懷疑他是不是故意的了。
就他先前那句話,怕是只要是個人都會對接下來的事情避之不及了。
果不其然,那姚晃聽罷便率先開口了:“大……大人,我……我覺得此事不可行。我活了半輩子還不曾娶妻生子呢,若是因為這等事情交待了委實會叫下官終生遺憾的。所以,不如就這般算了吧!下官覺得以大人的本事,一定能找到別的辦法,破了這個案子的。”
張明見狀,略一猶豫之後也跟著開口道:“不錯,大人,下官才同夫人團聚,若是因為這等事,一個不好出了什麽岔子,那叫下官該如何同夫人交待?”
得嘞!光棍有光棍的難處,娶妻生子的又有娶妻生子的難處,甄仕遠聞言冷笑了一聲道:“若是遂了你二人的意,本官去向誰交待去?”
這話一出,張、姚二人臉色頓時尷尬了起來。
便在此時,
聽門外一道聲音響了起來:“大人不必憂心,此事既然是為了查案,我等自是會竭力配合的。”
是女子的聲音,聲音雖然柔弱,語氣卻十分堅定。
一旁的姚晃聞言連頭沒回一下便看向一旁的張明,這整個大理寺統共也沒有幾個女人,哦,不,是除了飯堂做飯的,就連看門的狗子都是個公的,這些時日,被迫留在大理寺的也只有他那柔弱貌美的夫人了。
隨著張夫人滿臉肅然之色的踏入房內,姚晃忍不住暗暗再次在心裡道了一句:不是柔弱貌美,是外表柔弱貌美,內裡卻同柔弱貌美沒有一點關系的張夫人。
那位張夫人就在眾人驚愕之中上前握住張明的手,正色道:“夫君,你放心,朗兒已經大了,能擔得起責任了。”
張明原本便有些僵硬的臉色僵的更厲害了,就連姚晃都忍不住懷疑這位張夫人是不是故意的,因著恨張明在她失憶時另娶,在這等時候報復呢!
不過好在那位張夫人說罷這句話,又握著張明的手對他道:“我夫妻二人無故遭遇這些磨難,總要求個是非結果才行,先前一次我無法陪著你,這一次我定然不會再失約了。”
張明先時還有些微僵的臉色頓時轉為震驚,他大為觸動,片刻之後,似乎終於下定了決心,拉住張夫人的話道:“是,我夫妻二人此番的遭遇總要有個理由才是,否則,叫我等這麽些年如何能安?”
這幅樣子真真如同生離死別一般!先前開口將眾人嚇了一跳的甄止默了默,再次開口了:“爾等也莫用害怕,這又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就算失敗性命也是無憂的。爾等若是沒有遭遇過更是不用擔心,不會有什麽事的,多的是無法被催眠攝魂的人。”
如此啊……不止張明和張夫人松了口氣,就連一旁的姚晃也稍稍緩了緩,只是心中忍不住腹誹:這位刑部來的大人還真是嚇人,說話有一句沒一句的,可險些將他們嚇壞了。
甄仕遠見狀,這才咳了一聲道:“如此……沒有什麽異議的話便開始吧!”
先前甄止那些話莫說張、姚二人了,就連他都被嚇了一跳,好在張夫人及時出現,才緩住了張、姚二人,若是再讓他說下去,誰知道下回張夫人緩不緩的住。
還是讓甄止少開尊口,開始做事吧!
有了張夫人在,張明不再懼怕,姚晃見狀,自也不能再退了,這種事都是這樣的,一個怕了,另一個也跟著懼怕;一個若是咬定牙關不退,另一個自也不能再退了。
臨動手前,未免影響到他與張、姚二人,甄止把甄仕遠、張夫人和兩個官差趕了出來,而後留了個窗給他們瞧著。
當然,這個窗並不是給甄仕遠和張夫人準備的,而是特意為了兩個官差準備的,好以防萬一將他二人放進來將張、姚二人鎖住。
催眠攝魂聽起來很是玄奇唬人,不過當真做起來似乎也只是那麽回事,看著屋內熏香爐中熏香嫋嫋升起,張明和姚晃坐在屋中,瞪著面前嫋嫋升起的熏香,臉上沒有半點困倦之意。
眾人看向屋內,這裡頭除了甄仕遠之外,都是頭一回看到這催眠攝魂手段施展的。
“……就是如此嗎?”兩個拿著鎖鏈隨時準備進去鎖人的官差見狀不免生出了幾分失望之色。
瞧著也沒有什麽離奇精彩的呀!
甄仕遠在一旁沒有出聲,倒是張夫人看的十分專注,不知道是擔心張明還是好奇這等所謂的催眠攝魂的手段。
裡頭的甄止除了點了熏香也沒做什麽,只是抄手站在一旁仿佛發呆一般。
這般一站兩坐,不言不語,站著的還未說話,倒是坐著的似乎已經率先忍不住了。
“大人,還沒開始嗎?”姚晃率先開口道,他看著燃起的熏香,這味道並不罕見,好似就是尋常凝神靜氣所用的熏香。
甄止聞言,抬起眼皮,看了眼熏香之後,道:“不是已經開始了麽?”
這就叫開始了?坐著的張明和姚晃臉上都多出了幾分不解之色。
甄止也不多廢話,只是默默的看著張、姚二人,道:“先凝神靜氣,你二人放松便是,無妨。”
說罷這句話,甄止再次閉上了嘴,不吭聲了。
說實話,這位從刑部請來的甄大人當真是個無趣到近乎無聊的人。
坐著的張明和姚晃坐在椅子上發起呆來,對著面前這位甄大人神情幾乎毫無波瀾的臉色,漸漸的生出了幾分困倦之意,而後伸手打了個哈欠。
面對似這位甄大人這樣的人,恐怕鮮少有撐得住不打瞌睡的。
甄止臉色依舊無波,神情平淡,仿佛沒什麽事情能擾亂他的心緒一般。
眾人四顧了一番,沒有誰再在此時出聲。
莫說裡頭坐著的張明和姚晃了,就連外頭的甄仕遠等人心裡頭都莫名生出了一股倦怠之意。
無趣生困,此時又是午後最困倦的時候,兩個手裡拎著鎖鏈的官差打了個哈欠。
便在此時,一旁自出來之後便一直默不作聲的張夫人突然出聲道:“開始了。”
張夫人說話從來都是細聲細氣的,這一聲也是一樣,可腦袋正一點一點著在困倦襲來的邊緣試探的官差和甄仕遠卻同時一個激靈。
抬頭望去,卻見張夫人正看著屋內,神情凝重。
幾人不由得也順著她的目光望了過去,而後便見屋子裡原本腦袋正一點一點著的張明和姚晃二人不知什麽時候突然坐直了身子。
不過他二人這突然坐直了身子卻同困倦中突然打起了精神的神態並不一樣。
他們此時坐的身形筆直,宛若被國子監裡最嚴格的禮教博士教導了一般。這二人如今的姿態自然是一等一的好,這世上當然也不缺那等天生姿態極佳的人,可張明和姚晃兩位,姚晃就不必說了,坐沒坐相的,張明要好一些,可素日裡也不會這樣如學生一般身形筆直的坐著。
這二人現在的情形不太對勁。這是在外頭旁觀的幾乎所有人的反應。
眾人頓時激動了起來:難道是催眠攝魂奏效了?
兩個提鎖鏈的官差更是激動不已,頻頻問甄仕遠:“大人,我們要不要進去鎖人?”
又沒發狂,鎖什麽鎖?甄仕遠給了他二人一個白眼,沒有理會這兩人,隻同張夫人一道齊齊看向屋內。
屋內突然坐直了身子的兩人不止是狀態規矩的不像話,連眼神都變得茫然了起來。
一旁兩個聒噪的官差見狀忍不住驚呼了一聲:“大人,他二人好像對眼了!”
“本官生了眼睛,沒有瞎!”甄仕遠聞言,沒好氣的道了一句,而後轉頭對那兩個官差點了點道,“再如此一驚一乍,擾了裡頭的情形,本官這就下令換人!”
換人?那當然是不行的。兩個官差聽他如此說罷,連忙坐直了身子,不再吭聲了。
原本其實換不換人倒也無妨,畢竟對於催眠攝魂什麽的,他們雖說好奇,可到底沒見過,便也沒多大的感覺。
可如今見過了這宛如換了個人一般的催眠攝魂手段,哪個人還肯離開?
是以,一聽甄仕遠的命令,兩人頓時齊齊不吭聲了,若是因著自己“一驚一乍”看不成這難得一見的催眠攝魂,可就不劃算了,畢竟看過了這個還能和同僚們吹噓一番呢!
見兩個官差不再吭聲,甄仕遠才松了口氣,繼續看下去。
以外人的角度來看,甄止做的不多,不過是進去點了熏香,那熏香也不是什麽特別的物什,是外頭香料鋪子裡隨處可見的靜心凝神的熏香。
正準備定睛繼續看下去時,卻見裡頭手裡搖著鈴鐺的甄止忽地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進去。
甄仕遠不過略略一愣,便忙不迭地抬腳走了進去。
待他行至甄止身邊,還不待他開口,甄止便指著面前兩個眼神呆滯的張明和姚晃,道:“大人,有個好消息也有個壞消息,你要先聽哪個?”
甄仕遠看著眼神呆滯的張明和姚晃,心頭一跳,想了想,道:“還是先聽壞的吧!”聽完好消息再聽完壞消息,真怕自己受不住。
甄止聽罷他的回答,卻是略略怔了一怔,片刻之後,搖頭道:“我還是先說好的吧!”
說罷這句話不等甄仕遠開口,甄止便率先說了起來:“好消息是眼前這兩個人確實被人催眠過,而且熏香一過,我不過搖了兩下鈴鐺,他二人便有了反應,想來已經被馴熟了,大人的猜測也算是印證了一半了。”
這好消息……其實不用甄止說他也看得出來。甄仕遠腹誹,看向眼前目光呆滯的張明和姚晃。
甄止頓了頓,又接著說了下去。
“不過也有壞消息,壞消息便是他二人被催眠的太深了,我方才試著問了一些尋常的問題,他二人一問三不知。”甄止說道,“所以,催眠他二人的必然是此中高手,這二人怕是被催眠時只會做任務,旁的什麽也不記得了。所以,大人不妨想想,那位有沒有什麽敏感的可能令他們有反應的命令或者任務可以讓他們生出幾分反應來。”
甄仕遠聽到這裡,不由一怔,不過旋即很快便聽明白了甄止的意思,瞪向甄止道:“甄大人,你莫不是在開玩笑吧!”
他當然聽明白甄止的意思了:人是幫他催眠了,只是這兩人被催眠時怕是除了任務什麽都不記得了,所以要他猜一猜可能讓他二人有所反應的問題或者任務。
這同要他猜幕後黑手抓張、姚二人的目的有什麽區別?
他便是不知道幕後黑手的目的才要他催眠了這二人好問出些結果來,結果現在甄止告訴他除非他自己猜到了幕後黑手的目的,提出相關的問題或要求,這二人才會有所反應。甄仕遠再一次看向甄止,讓他確定自己先前不是在開玩笑。
甄止臉上沒有半點開玩笑的意味,認真道:“大人,我說的是真的。”
甄仕遠怒道:“我若是能猜到幕後黑手的目的,還要你催眠這二人作甚?”
甄止聞言沉默了下來,片刻之後,他攤手,誠懇建議道:“大人,下官實在沒有別的辦法了,不如你猜一猜呢?若是自己猜不出來,找別人猜也是一樣的。”
前半句話委實聽的甄仕遠暴跳如雷,不過後半句倒是提醒了他:找別人……光靠猜便能猜到可能的結果的,這個別人除了遠在洛陽那個姓喬的丫頭之外還有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