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司恩施施然的走進韓國公府後, 那門房看情況出乎自己的意料, 也顧不得心中的震驚和流血的鼻子了,他從地上爬起來, 跟在韓司恩身後也進了韓國公府,留下了圍觀的一群人在那裡面面相覷。
門房看到韓司恩熟門熟路的朝方蘭院的背影,他忙朝韓卓書房的方向跑去,這個時候,韓卓是在府上的。
韓卓的書房是國公府的重地,一般不是誰都能進得去的。這門房更沒有資格了, 他到了門口就被韓卓的貼身小廝給攔住了, 那小廝看著一臉衰樣的門房,皺起眉十分不高興的說道:「國公爺正在書房辦公,若是有人求見, 按照往日讓人前來報一聲便是了,你這莫不是跟誰打架了, 身上都不收拾就準備鬧到國公爺眼前?咱府上的下人什麼時候這麼沒規矩了?」
那門房有些心焦,鼻子又疼的厲害,又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心急之下他捂著鼻子,說話更是結結巴巴的:「不是……是世子……世子回府了。」
那小廝自然知道這個國公府的下人對韓司恩的懼怕,不過他常年跟在韓卓身邊, 倒是比旁人的心思寬重些, 看到這門房如此上不了檯面的模樣, 他心中微微有些不屑, 道:「世子回府的事老爺早就知道了,世子他回府自然是要給老爺請安的,你慌什麼慌?」
那門房急的跳腳,韓司恩面容大變的事目前只有少數人知道,他有心用此事在韓卓面前露臉,便跺了跺腳,對著那小廝大聲道:「世子這次回府不是普通的事,你快快讓開。」說罷還想推開小廝直接往裡面闖。
那韓卓的貼身小廝被門房這態度弄得一陣心結,往日這府上哪個人看到自己不是禮讓三分,就算是名正言順的主子看到自己也會溫和的說幾句話,這門房今天大概是吃熊心豹子膽了,面對自己時,態度竟然這麼過分,實在是可惡的很。
小廝冷下眼,再次攔住門房道:「即便你有天大的事,國公爺面前規矩還是要有的,我去給你通稟一聲……」
正當這時,韓卓的聲音從書房裡傳來,他不悅的問道:「你們在外面吵吵嚷嚷的做什麼?」
那門房聽到韓卓的聲音,忙跪下大聲喊道:「老爺,老爺,小的有重要的事稟告,是……是有關世子的。」
韓卓在書房裡沉默了會,然後打開了書房的門,冷眼看著鼻血橫流,滴滴答答流在身上的門房,他語氣輕慢,帶著一絲慣有的高高在上道:「世子怎麼了?」
門房倒是沒聽出韓卓語氣裡的森冷,他忙道:「世子……世子的臉……」他想找個形容詞,卻又不知道該怎麼形容,最終說了句:「世子的臉變得很好看了。」
韓卓心底本來有些不耐煩聽這門房結結巴巴吞吞吐吐的回話的,但是咋然聽到好看二字,韓卓訝異的挑了挑眉,他說:「你是說,世子面具摘下來了,臉色變好了?」
門房想到韓司恩的容顏,忙點了點頭道:「很……很好看。」
韓卓心裡隱隱有個不好的預感,他看著門房皺了下眉道:「下去吧。」門房磕了個頭,才起身離開。
韓卓盯著地上的血跡,淡淡的說了句:「髒了,讓人趕快清理一下。」那小廝聽出韓卓的不悅,忙彎腰行禮道:「是。」然後揮手招來遠處的婢女,讓她們趕快把這血跡清掃乾淨。
韓卓想了下,還是朝方蘭院走去。
方蘭院是韓國公府最偏僻的地方,從韓卓的書房前去,要經過幾個院子。在快要到了方蘭院時,韓卓看到幾個婢女站在一起,小聲議論著什麼,嘴裡說著那是什麼人,和世子是什麼關係,怎麼長的怎麼好看如此之類的。
韓卓乾咳一聲,婢女看到是他,都嚇得的跪在地上不敢吭聲了,生怕被韓卓按了個背後議論主子的罪名。韓卓打量了幾人一眼,也沒有問她們韓司恩到底變成了什麼模樣,便朝方蘭院走去。
在方蘭院門口,韓卓看到了自己的嫡次子韓悅文正站在那裡,看樣子是準備敲門,韓卓上前道:「你在這裡做什麼?」
韓悅文聽到韓卓的聲音嚇了一跳,他有些侷促的說:「爹,我剛才好像看到白家的二公子白書和一個陌生人進了這院子,我怕是自己眼花了,就想進去看看。」
只是這方蘭院的婢女在韓司恩離開京城後基本上都拿著賣身契離開了,他敲了下門,連個開門的人都沒有。韓悅文心中有些不安,這僻靜又荒涼的方蘭院比著熱鬧非凡的國公府,顯得十分格格不入。
韓悅文知道自己和韓司恩的關係很尷尬,往日他都是儘量避開兩人單獨見面的,但是想到韓司恩回京了,白書竟然帶個陌生人偷偷潛進來了。
柳氏早就在私下裡和韓悅文談論過,說是白家落敗都是韓司恩一手促成的。想到白文瀚和白書被貶出京,白家滿門的結局,韓悅文心想,這離開京城的白書又偷偷回來了,莫不是想趁著韓司恩回來不防時尋仇?
有了這個想法,他心下雖然有些糾結,卻到底做不到假裝沒看到,便想著自己先打探打探情況。
而且韓悅文心裡還有個隱隱的想法,白書若真的是前來尋仇的,就算是韓司恩被他拿捏在手上,那這府上怕是沒有人會幫韓司恩,若是有他在,至少柳氏是不會放棄的。
韓卓聽了韓悅文這話,雙眉幾乎是立刻皺在一起了,他不悅的問道:「你是說你看到了白書進了這院子?」方悅文點了點頭,神色有些不安。
韓卓呵斥道:「既然知道此事為什麼不事先告知為父?那白書乃是皇上親貶出京的,若他真的在此,那他就是違抗了聖旨,你行事竟然這麼糊塗。」
韓悅文心裡頓時有點不舒服韓卓的態度。
他想身為一個父親聽了自己的這番話,第一反應難道不是應該擔心自己的孩子站在這裡會不會受到傷害嗎?
而韓悅文的這點不舒服在韓卓冷下來的臉色面前很快就壓下去了,他低垂著頭,讓人看不到他的神色。
韓卓冷哼了一聲,朝自己身後看了眼,意思小廝上前開門。
那小廝忙上前,只是剛抬起手,還沒有敲下,門便從裡面打開了,露出了白書的臉。韓卓還沒有開口指責白書,白書便不悅的皺起眉道:「你們在外面嚷嚷什麼?」
就算是白書這三年抽條了,他那張臉韓卓還是記得清清楚楚的,他現在是又驚又怒,心底很害怕是韓司恩私下把人帶回京的。
若是別人,韓卓定然會想的多些,例如白書既然敢這麼光明正大的出現在人前,皇帝那裡肯定是知情且沒有怪罪的。但是在韓卓眼裡,韓司恩做事向來與他人不同,很是瘋狂。他見到白書心下第一反應就是韓司恩把白書帶回來,是想把韓國公府拉下水。
這在韓卓看來,只要事關韓司恩,沒什麼是不可能的。
韓卓很是生氣,加上被一個皇帝貶入邊關的人呵斥,他臉上頓時掛不住了,正想怒斥白書怎麼敢這麼和自己說話,門裡傳來了韓司恩略帶幾分低沉的聲音:「白書,擋在門口做什麼?讓他們進來。」
白書瞪了韓卓一眼,然後錯開身,把門打開了。韓卓甩了甩自己寬大的長袖,憋著心中的火氣,走進了方蘭院,韓悅文聽到了韓司恩的聲音,知道他人在裡面,看樣子也沒受到威脅什麼的,不過在猶豫了一番後,他也進去了。
這一進去,韓悅文就鬱悶了,他沒有看到韓司恩,倒是看到了那個坐在長廊處的人,眉眼精緻是他生平見過最好看的容顏。
只是當那人似笑非笑的朝他看來時,韓悅文心頭有個詭異的猜測,他微微顫抖的伸出手道:「你……你是……」
韓司恩沒等韓悅文說完自己的驚訝之言,他望向韓卓,漫不經心的說道:「白書是太子帶回京的,暫住韓國公府,皇帝那裡也是知道的。若韓國公想要拿這個問罪,那大可不必費心了。」
韓卓根本沒有聽到韓司恩再說什麼,他愣愣的看著韓司恩的臉,眸子深處還有一絲說不出的恐懼。在白文瀚皇帝眼裡,韓司恩的眉眼都很像當年的王瑛,但在韓卓眼裡,他只是遺傳了當年王氏的容貌,比韓明珠還要像王氏冷漠的樣子。
想到王氏,韓卓便想起了王氏臨死時看向自己的眼神,那一眼是冰冷的,什麼都知道的,和現在韓司恩的神情一模一樣。
韓卓的手不自覺的抖了下,他往後退了一步,自己的心又慌又亂,然後他轉身離開了方蘭院。
韓悅文茫然的看了看說話的韓司恩,又看了看逃離的韓卓,最後他垂下頭,默默的也轉身離開了。
等人都走了之後,白書冷哼了聲,小聲道:「真不知道是來幹什麼的。」
韓司恩輕輕笑了聲道:「大概是想來找茬的,但是因為自己心虛,沒能找下去。」
白書看著韓司恩,突然俯下身,眼睛和韓司恩平視著,認真的問道:「你是不是覺得他就這麼走了挺可惜的?」
韓司恩淡淡道:「以後見面的機會那麼多,有什麼可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