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榮的事情,到底鬧大了。
安鶴堂。
顧燕婉跪在老夫人跟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
她哽咽著訴說委屈:“榮哥為人正直,又一向自律上進潔身自好,院子裡連個通房丫鬟都沒有,怎會做出輕薄裴道珠的事?定然是裴道珠嫉妒我和榮哥恩愛甜蜜,故意栽贓陷害!”
她說著,余光瞥向蕭榮,指望他能解釋其中緣由。
蕭榮就跪在廳堂。
四面八方都是族人,異樣的眼神令他幾乎抬不起頭。
他面頰通紅,雙手死死揪住袍擺。
囁嚅了半晌,卻根本想不出任何借口。
他知道,蕭衡就在廳堂上面坐著。
他自幼就敬畏他,今日被他突然出現嚇破膽,再加上他確實理虧,他怎敢多說半個字?
見蕭榮囁嚅半晌也說不出緣由,顧燕婉暗暗咬牙。
她恨毒了裴道珠。
明明已經嫁給九爺,卻偏偏還要招惹她的夫君。
招惹不算,還叫榮哥淪為笑柄!
今日之事若是傳出去,榮哥的前程也就毀了!
陳姨娘跪在旁邊哭得厲害,不停朝她使眼色,示意她想辦法。
顧燕婉知道這對母子靠不住,絞盡腦汁想了片刻,突然靈光一閃。
她拿手帕擦了擦淚水,勉強賠起笑臉:“表妹,榮哥只是去探望你,對你哪有什麽非分之想?也是九叔一直未歸,我覺得你可憐,才打發榮哥去看你,沒成想,竟叫你誤會了!都是一家人,你何必要鬧得家宅不寧呢?”
裴道珠如同受了委屈的小媳婦,乖乖跪坐在蕭衡身後。
她仍舊穿著那一襲單薄的深青色羅襦裙,外面裹著蕭衡的貂毛鬥篷,青絲委地,淚痕未乾,看起來有種病弱的風流之美。
她低垂長睫,軟聲道:“是探望還是輕薄,難道我分辨不出來嗎?若是探望,他何必非要上我的竹榻,還使勁掐我的臉?”
眾人望向她的臉。
她肌膚幼嫩白皙,稍微碰得重了些,就會留下印記。
蕭榮捏她臉的時候力道又很大,因此指痕相當明顯。
她聲音更細:“若是表姐還有異議,可以請榮哥比對指痕。”
顧燕婉恨得指甲都嵌進掌心了。
她恨裴道珠紅顏禍水,也恨蕭榮吃著碗裡的看著鍋裡的。
證據面前,她徹底無話可說。
廳堂寂靜。
不知過了多久,老夫人輕咳一聲。
也是覺得此事丟臉,再加上蕭榮只是個無足輕重的庶子,因此她拄著拐杖站起身:“罷了,這事兒,就交由玄策全權處理。”
她不顧陳姨娘的哀嚎求情,帶著江嬤嬤走了。
廳堂裡。
蕭衡似笑非笑:“我出征在外,竟不知有人惦記上了我的妾室。阿榮,我若戰死沙場,你是不是就要把她收入囊中?”
生逢亂世。
也不是沒有人娶納長輩的女人,可這是胡人乾的事。
…
江東子弟讀聖賢書長大,知廉恥懂禮儀,做不來這種事。
蕭榮深深低著頭。
他也是第一次面對這種場景,悔恨驚怕的淚水奪眶而出,一顆顆滴落在袍裾上,又不停地吸鼻涕,竟是當眾哭了起來。
裴道珠輕蹙眉尖。
難以想象,她從前,竟然和這種郎君是未婚夫妻!
遇到點事就哭成這樣,還能指望他將來有什麽成就?
她同情地看一眼顧燕婉。
顧燕婉顯然也沒料到蕭榮會當眾掉眼淚。
她驚得連嘴巴都合不攏了,雙頰漲得通紅,好半晌才收回視線,隻當沒看見這個丟人現眼的夫君。
她正要另想辦法,蕭榮突然抹了抹淚。
他崩潰道:“九叔,今日之事,是我一時鬼迷心竅,是我錯了!求您寬宏大量,不要跟我計較!”
這下,顧燕婉驚掉了下巴。
這種事情,打死都不能承認的,蕭榮他瘋了是不是?!
他的名聲,他的前程,他都不要了嗎?!
蕭衡面色淡淡,像是早已預料到他的選擇。
他道:“回烏衣巷祖宅,在祠堂面壁思過半年,你可有異議?”
蕭榮哭著,深深叩首:“侄兒不敢有異議……”
沒把他逐出蕭家,叫他淪為流民,已是天大的恩賜。
他怎敢有異議?
廳堂裡散場了。
裴道珠跟著蕭衡回到望北居,坐到熏籠邊,有一搭沒一搭地剝橘子,嬌豔的小臉神情淡淡,不怎麽願意搭理人的模樣。
蕭衡把玩著一顆橘子:“嫌我罰得輕了?”
裴道珠撇了撇嘴。
名聲掃地,斷絕仕途,就已經是最大的懲罰。
至於其他懲罰,她其實也沒怎麽奢望。
畢竟顧燕婉的娘家乃是朝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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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貴,看在顧家的份上,蕭衡怎麽也不會把蕭榮逐出蕭家的。
然而,明事理歸明事理。
郎君面前,適當的小性子是少不了的。
總得叫他知道,她受了委屈。
她吃了一瓣橘子,懶懶道:“我只是小妾,他卻是你的親侄兒,我哪兒敢重罰他?小妾嘛,玩物而已,受了天大的委屈,也得忍著不是?”
少女說話時酸溜溜的,像青橘子瓣。
蕭衡輕笑:“會給你補償……東街的寶屏齋,要是不要?”
寶屏齋?
裴道珠眼前一亮。
那可是建康城首屈一指的珠寶鋪子,售賣天南海北的各種寶貝,尤其是珠釵首飾,沒想到背後的主人竟然是蕭衡!
莫名覺得,眼前的郎君似乎順眼兩分。
她激動得小鹿亂跳,面上卻故作矜持:“嘴上說給我,過兩天,說不定又會找借口要回去……畢竟,那地契房契上,寫的都是你的名字不是?”
蕭衡挑眉。
所以說裴家的小騙子就是精明,這是要他寫贈送文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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