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這是今兒的拜帖,您瞅瞅!”
正月初六的清晨。
枕星穿著件嶄新的小紅襖子,高高興興地抱來一摞拜帖。
雪光映照著花窗。
裴道珠坐在窗邊,一手支頤,隨意翻開拜帖。
枕星殷勤地為她捏肩:“自打主子被冊封為郡公,人情往來就更頻繁了。男眷也就罷了,那些女眷也喜歡往主子這裡湊熱鬧。您這些天一直忙著替主子招待她們,實在辛苦,奴婢替您揉揉肩!”
裴道珠輕笑。
說什麽“湊熱鬧”,如今蕭衡尚未娶妻,那些夫人帶著自家掌珠登門拜訪,打的是什麽主意,誰不知道?
不過都是衝著郡公夫人的位置來的。
想著那些如花似玉含羞帶怯的女郎們,裴道珠的笑容淡了些。
她翻到最後一張拜帖,突然怔住。
略去前面冗長的客套話,她的視線落在最後:
——謝麟敬拜。
腦海中,驀然躍出那個少年英俊又倔強的臉。
他今日要來?
冬至那日的水餃,她依舊清楚地記得。
那是她這些年裡,很難得的溫暖……
她陷在回憶裡,枕星突然緊張地咳嗽了兩聲。
見她仍舊沒反應,枕星著急地推了推她,小聲提醒:“姑娘!”
裴道珠回過神時,手中的拜帖已經被人拿走。
蕭衡玉冠束發,穿一襲牙白常服,腕間挽著那串碧玉佛珠,窗外的雪光映照進來,令他俊美的面容更加風雅出眾。
本該是風流出塵的人物,可眉梢眼角都是戾氣。
又或者說……
隱隱藏著一絲妒忌。
他審視拜帖,哂笑:“不過是給你家中送了些金絲炭,又給你送了一碗水餃,也值得你這般惦記?”
這幾日,裴道珠莫名其妙地疏遠他。
令他心中不爽。
裴道珠容貌嬌豔,被建康城不少郎君惦記過,他對裴道珠嚴防死守,從蜀國回來之後就仔細調查了她這大半年來的經歷,不是不知道她跟謝麟之間的那點子破事兒。
只是……
謝麟算個什麽東西?
他從來就沒放在眼裡過。
他自覺和裴道珠的感情一日千裡你儂我儂,豈料這幾天這女人犯病似的突然疏遠他,疏遠也就罷了,現在居然還捧著謝麟的拜帖發呆。
一副要紅杏出牆的架勢。
裴道珠聽著他的話,知曉他定然調查了自己。
被侵犯隱私,她不悅地奪過拜帖,冷淡道:“我家中貧寒,他肯送炭,我感激不盡。不像某人,當初只會對我冷嘲熱諷!”
她徑直起身:“枕星,為我梳妝,我要去招待謝家世子。”
枕星戰戰兢兢,瞅一眼裴道珠,又瞅一眼蕭衡。
蕭衡握住裴道珠的細腕,不許她去妝鏡台那邊。
他冷眼睨向枕星:“去知會崔柚一聲,就說你家姑娘身子不適,叫她替她招待客人。”
…
“誰身子不適?”裴道珠更加不悅,“我愛去哪兒去哪兒,你管著軍隊也就罷了,你還管起我來了?!呵,也是,我裴道珠在你蕭衡眼中,不過是個高門玩物罷了,捏圓搓扁,還不是由你說了算?!”
少女氣急敗壞,因為情緒激動,面頰緋紅如血。
蕭衡挑眉。
也不知怎的,除夕夜過後,這個女人就動不動對他上火發脾氣,他都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
他沉吟片刻,問道:“可是月事來了?”
侍女們聚在一起嚼舌根時,他偶有路過,聽說女子來月事時脾氣會變得很不好,像極了裴道珠如今的模樣。
他關切道:“多喝熱水。”
裴道珠:“……”
快要被活活氣死。
她掙開蕭衡的手,寒著臉轉身往屏風後走。
蕭衡盯著她的背影,沉默片刻,突然又問:“是因為除夕那晚,我沒有陪你守歲的緣故嗎?”
裴道珠步履一頓。
她背對蕭衡,籠在寬袖裡的雙手死死攥緊。
除夕那夜,蕭衡去了崔柚那裡。
跟崔柚做了什麽,不用想就知道。
她明明不愛蕭衡的,這幾天,她在難受什麽?
又對他發什麽脾氣?
她心中浮現出一個念頭。
這個念頭令她害怕,令她禁不住渾身發寒。
她已經不是沒見過世面的小女郎了,不動聲色心如磐石才應該是她的本能,她怎能忘記她賴以生存的本能?
不動心,才不會輸。
裴道珠閉了閉眼。
再轉過身時,她雲淡風輕地微笑:“夫君在想什麽?夫君膝下無子,雨露均沾才是應該的,我恨不能替你多納幾個嬌妾,又怎會嫉妒你去崔柚那裡過夜?”
蕭衡很意外:“原來,
^0^ 一秒記住【】
是因為我去崔柚那裡過夜,才對我發脾氣……”
閨房寂靜,落針可聞。
四目相對。
蕭衡聲音極輕:“裴道珠,你是不是……喜歡上我了?”
宛如巨石投入湖面,激起萬丈漣漪。
裴道珠的瞳孔驟然縮小。
連自己都欺騙的秘密,被她苦心孤詣藏進書裡的秘密,似乎就這麽暴露在他的面前。
她迅速後退兩步,死死盯著面前的郎君,像是盯著可怕的敵人。
巨大的無力感浮上心頭。
她面色蒼白,眼尾逐漸泛紅,直到丹鳳眼蓄滿淚水。
她死死忍著淚,不肯叫自己低蕭衡一頭,咬牙切齒一字一頓:“未曾嫉妒,也未曾心動……”
他們的身份是那麽的不對等。
淪為小妾,本就比他卑微。
又怎能……
先他一步心動?
她從來瀟灑驕傲,她絕不能叫蕭衡看輕了她!
指甲深深掐進肉裡,在掌心留下帶血的月牙印記。
強忍的淚珠終是順著面頰滾落。
她不肯再叫蕭衡看見她的難堪,轉頭逃進了屏風後。
可閨房那麽小。
…
她沒有可以藏身的地方,她只能躲在屏風後,死死捂住嘴,不知費了多大的力氣,才沒叫自己發出哽咽的聲音。
蕭衡站在屏風前。
薄薄的絹紗屏風,隱約倒映出少女纖弱的背影。
她捂著嘴,盡管沒有發出聲音,可細弱的肩膀卻不停輕顫。
像是狂風驟雨裡,最無助的一隻蝴蝶。
他伸手,輕輕覆在屏風上。
可是薄薄的屏風像極了天塹。
他撫不平少女輕顫的肩,也給不了她她任何慰藉和承諾。
國仇未報,家恨未消。
而他該是南朝最鋒利的劍,他不能有任何弱點和軟肋。
他的溫柔……
不敢給她,也不能給她。
蕭衡慢慢垂下手。
“抱歉……”
晚安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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