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盯著平靜的水面,輕聲:“早些年輾轉於山水道觀之間,後來遇上了一位……”
她似乎是不知道該用什麽措辭稱呼那個人。
停頓片刻,她繼續道:“我曾在山野中遇到過土匪,僥幸被一位路過的道人所救,我敬佩他那身頂尖的功夫,也崇拜他的學識,因此拜入了他的門下。追隨師父多年,才慢慢發現,原來他並不是一個善人。”
裴道珠的腦海中,立刻浮現出謝南錦出嫁那日,她遇到的那個道士。
當時那道士刺殺她不成,似乎是說了這麽一句話:
——裴家的姑娘,都這麽聰明嗎?
她後來回憶,立刻聯想起遊歷山水一心向道的二姐。
她脆聲把那日的事情描述了一遍:“二姐的師父,就是那個想殺我的道人嗎?他似乎是花神教的人,卻不知為何要殺我……”
“豈止是花神教的人,還是兩國的國師!”裴道湘咬牙切齒,“那個老家夥隱瞞身份,南北通吃,利用閉關煉丹的時間,往返於兩國之間,戲弄所有的權貴和皇族!”
裴道珠怔神。
她確實聽說過朝廷裡有一位國師,只是常常深入簡出,因此連她也沒見過。
卻沒想到……
裴道湘繼續道:“他利用長公主司馬寶妝想要復仇的心思,與她暗中結盟,幫她殺害世家嫡女,為她報二十年前的仇。他漸漸獲得了長公主的信任,卻在長公主沒有察覺的時候,悄然吞噬她的勢力,蠱惑崔慎自立門戶,通過崔慎來掌控朝堂大權……”
裴道珠的瞳孔微微縮小。
若事實如此,那位從未謀面的國師,心機未免太過縝密可怕!
她後怕般低聲道:“怪不得元承初次來建康時,我偷聽他們的談話,聽到他家國師說我是覆滅北國的紅顏禍水,要元承想辦法除掉我……原是因為,是他自己想除掉我。”
她握住裴道湘的手,關切地望向她的雙眼:“阿姐在他身邊多年,可曾受過傷害?”
說完,打量裴道湘兩眼,忽然笑著收回手:“人人都說,我裴阿難長袖善舞八面玲瓏,可世人不知,我的二姐姐心眼兒比我多多了……聰明如你,怎會讓對方欺負?”
裴道湘也跟著笑了起來。
她自是不會叫臭道士欺負,不僅不會被欺負,甚至還打聽清楚了他的許多事,安然無恙地從他身邊逃了出來。
她換了話題:“那臭道士自己過得不如意,便想讓兩國跟著遭難,如攪屎棍般在兩國的朝堂裡亂攪和,恨不能立刻挑起雙方的戰爭。如今建康亂成一鍋粥,能收拾殘局的,只有蕭衡。你替我轉告蕭衡,崔慎只是一顆棋子,讓他務必提防那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國師。”
“我曉得了。”裴道珠頷首,“二姐不親自告訴他,可是因為又要走了?”
“我得去一趟洛陽。”裴道湘輕蹙雙眉,“臭道士想害兩國生靈塗炭,這種大事,也得告訴那邊的人才好。”
她獨來獨往慣了,身上毫無廟堂間世家貴女的架勢,倒有些難得的俠氣。
“對了——”裴道湘想起什麽,又叮囑裴道珠,“若是蕭衡攻入建康,讓他多留意司馬花翎,那女孩兒是被崔慎逼上帝位的,可憐得很。”
裴道珠記下了,又道:“從前夫君說,崔慎並非表面上那麽簡單,我原還不信,沒想到一語成讖……瞧著那麽光風霽月的少年郎,怎麽會做出這種事?”
“我那天晚上偷聽他和司馬花翎的談話,他好似是歌姬所出,那歌姬是崔元撿回來的,隻記得自己叫白樂漪, 其他的事情一概想不起來了,大約也只是個出身寒門的可憐女子。而崔慎出生不久,那位歌姬就病逝了,他自幼飽受欺負,一顆心早已扭曲,做出這種事情倒也不足為奇。”
裴道湘漫不經心地說著。
裴道珠卻愣了愣。
白樂漪……
這名字,她有些耳熟。
直到裴道湘去洗漱休息,裴道珠才想起來白樂漪是誰。
——說來可笑,我們北方的貴族向來與你們南方的不大對付,二十多年前我還曾送過一位奸細扮做歌姬去蕭家,後來也不知怎的,那歌姬再無音訊……我生平所見最絕色者,當屬那位被我送去建康的歌姬,喚作什麽來著,白樂漪,對,白樂漪!
白樂漪,是李家老家主送去蕭家的奸細。
明明是送去了蕭家,可她為什麽會被崔元撿去?
晚安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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