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影忽然低聲,然後慢慢摘下了黑巾。
裴道珠怔住。
她凝視他與蕭衡同樣的容貌,忍不住捂住嘴:“你也姓蕭,你和他……”
“是手足,是兄弟。”蕭野扯了扯薄唇,輕笑了一下,“故事很長,卻無法對外人道。我今夜過來,只是想確定東宮裡的那位美人是否是你,你又是否安好。”
“是怎樣的故事?又為何不能為外人道?”裴道珠蹙著小山眉,“我有足夠的時間聽你說,也不會愚蠢到把你們的秘密泄露出去,所以你對我有什麽隱瞞的必要?!”
說不生氣,那是假的。
這個看似溫潤如玉的男人,竟然從一開始就在欺騙她!
虧她當初拒婚時愧疚了那麽久,原來撒謊的不只是她,他也在撒謊!
面對少女的質問,蕭野仍舊選擇了沉默。
裴道珠小臉泛白,圍著他慢慢走了一圈,試圖自己分析:“你們是雙胞兄弟,可我卻未曾聽他提起過你,蕭府也完全沒有你存在過的痕跡……所以,蕭丞相把蕭衡養在明面上,而你是被養在黑暗裡的那一個。你身處北朝皇宮,看起來對這裡的地形很熟悉,你是被蕭丞相放在這裡的一枚棋子,也是所謂的間諜,對不對?”
蕭野挑了挑眉,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裴道珠緩緩落座。
她撫了撫飄逸寬大的白袖,望向蕭野的目光又複雜兩分。
無論是蕭衡還是蕭野,似乎都不知道,他們並非蕭丞相的親生骨肉。
蕭丞相甚至視他們為仇寇,連蕭衡送去的壽禮也要無情毀掉。
他們在為仇人做事,他們要為了蕭丞相,傾盡畢生之力覆滅北朝——
為什麽偏偏是北朝?
一個恐怖的念頭,如電光火石般迅速掠過裴道珠的腦海。
蕭衡和蕭野比江南人更加高大的骨架,更加深邃的眉眼,更加挺拔的鼻梁……
難道說……
他們是北國人?
這個念頭令裴道珠不寒而栗。
她沉浸在其中無法自拔,蕭野見她出神,雖不知為什麽,卻也不願多問。
他上前,在少女面前單膝蹲下,溫柔地為她整理裙裾。
“過去騙了你,我很抱歉。”他聲音清潤,像是南國的春水,“我記得邂逅你的那一天,正是江南杏花煙雨的時候,你穿碧羅裙,撐一把紙傘,蹙著眉徘徊在細雨蒙蒙的秦淮河畔……隻一眼,我便心動了。於是我不顧禁令,借用玄策的名字上前與你說話。與你在一起的那兩年,你不知道我有多麽喜歡你。只是……只是我肩上背負的不能只是風花雪月,我還有更要緊的事情去做。舍下了你,留你一人在那座殘酷吃人的都城,我很抱歉。沒能保護好你,是我不好。”
指尖輕撫過少女潔白的裙裾。
他垂下眉眼,薄唇似有笑容:“後來得知你和玄策大婚,我很歡喜。他那個人……嘴硬心軟,又向來護短,定然是能護你周全的。”
帶著最後一絲眷戀,他慢慢收回了手。
他起身,深深凝視過年少時愛慕的姑娘,才消失在寢屋裡。
滿地月光,澄澈無瑕。
裴道珠閉了閉眼。
她向來沉湎於風花雪月兒女情長,可是此時此刻,頭腦竟然意外的清明。
如果蕭衡和蕭野是北朝人的血脈,那麽他們的父親和母親定然不是普通百姓。
很有可能,會是與蕭丞相有過節的當朝權貴。
那麽這范圍就很小了。
只要查清楚二十年前,誰家丟了一對雙胞胎,蕭衡和蕭野的身世,豈不是就很明了?
裴道珠暗暗攥緊拳頭。
次日。
元承難得抽空,來幽蘭苑見裴道珠。
正是清晨,暮春初夏的陽光透過綠紗窗,少女當窗理雲鬢,纖白的小手拈起一顆珍珠耳墜,溫柔地戴在耳珠上,側顏嬌豔如花。
元承笑了笑。
都成他的籠中雀了,卻還能如此從容精致,不愧是裴道珠。
晚安安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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