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著,期待地望向蕭衡:“阿郎可歡喜?”
遊廊裡的燈籠光影昏惑,蕭衡的臉半明半暗,瞧不出喜怒哀樂。
裴道珠蹙了蹙眉:“阿郎?”
蕭衡咬了咬牙,盯著面前嬌豔欲滴的小娘子,伸手揪住她的臉蛋:“娶你過門後兩年奔波,尚未度過幾天清閑日子,卻又要添上多余的人……這孩子來的可真是時候!”
裴道珠:“……”
什麽叫“多余的人”?!
那可是他的親骨肉!
她跟著咬牙,皮笑肉不笑地暗暗擰了一把蕭衡的腰:“那你要是不要?!”
“嘶……”蕭衡吃痛,自覺低了氣焰,“裴阿難千辛萬苦懷上的小孩兒,我哪兒敢不要?”
裴道珠這才滿意地笑了起來。
蕭衡把面前的小娘子攬入懷中,低頭親了親她的臉頰和眉心,又輕嗅她發間的清香,聲音低沉而溫柔:“阿難,謝謝。”
裴道珠靠在他的胸膛上,聽著他強有力的心跳,嬌嗔道:“知道謝我就好,阿郎欠我的可多著呢,這輩子,慢慢還。”
……
次日。
宮宴設在黃昏。
裴道珠聽蕭衡的話對外稱病,沒有隨他一起進宮。
她親自送蕭衡出門,直到對方的身影消失在視線裡,也仍舊長駐廊下不舍離去。
“夫人,飯菜已經布置好了,可豐盛了,都是您愛吃的菜!”枕星知曉她懷有身孕,比她還要高興,把她照顧得更加仔細妥帖,“這兒風大,您快回屋吧?”
裴道珠隨她回了屋,面對滿桌珍饈,卻毫無動筷的胃口。
她知曉今夜宮中,會上演一出怎樣的戲碼。
窗外的天色漸漸暗淡,侍女們穿過遊廊,把一盞盞亮起的燈籠掛到廊上。
風漸漸大了,吹過園林時透著濕潤,沒過一時半刻,細細密密的春雨就落了下來。
芭蕉聲聲,雨珠從碧色的琉璃瓦上滾落,敲奏出空曠的樂音。
裴道珠坐立難安,乾脆去了府中的佛堂。
佛龕前供著一爐線香,佛祖慈眉善目,安靜地俯瞰佛案前的女子。
裴道珠就跪坐在案前。
她拿起蕭衡丟下的那串翡翠佛珠,指尖一顆顆撚過珠子,耳畔的夜雨聲逐漸遠去,仿佛心緒也隨之寧靜。
她仰頭望向佛像。
雖是並不信佛,卻也還是在心底念了聲“阿彌陀佛”。
淡金色的燭火慢慢跳躍,燭芯散發出淺淡的白煙,與佛前的線香融為一處,佛堂外的雨聲逐漸遙遠,直至再也聽不見。
裴道珠揉了揉眉心,不知怎的竟有些犯困。
迷迷糊糊之中,她像是走進了一座佛寺。
今夜是除夕,山腳下的攤販們早早就收了攤回了家,各自與親人享受團圓的年夜飯。
家家戶戶透出昏黃的燈火,小孩兒的笑鬧聲經久不絕。
可山中孤寂,除了深林中偶爾驚起的陣陣鴉雀,便隻聞得半山腰上那一聲又一聲的佛鍾。
佛寺也是寂靜的。
金碧輝煌的佛殿裡點滿了蓮花宮燈, 裴道珠渾渾噩噩地踏進殿檻,瞧見玄衣黑裳的男人站在佛像前,仰頭望著那尊金身大佛。
她走上前,盯著男人看了許久,突然詫異:“阿郎?”
這玄衣男人與蕭衡生得一模一樣,只是瞧著年長了些,也瘦削了些,眉骨更加深邃,英俊的面龐透出歲月沉澱之後的淡泊內斂,狹長的丹鳳眼裡藏滿了她看不懂的情緒。
她伸出手,在蕭衡面前晃了晃:“阿郎?”
對方瞧不見她,隻從袖袋裡取出厚厚一遝銀票,放進功德箱中。
長須皆白的老主持,在一旁念了聲“阿彌陀佛”,又道:“這十五年來,施主年年除夕夜為她供一盞長明燈,只可惜斯人已逝,在世之人,還是得往前看才是。正所謂情深不壽,老衲觀施主眉梢眼角,只怕鬱積於心,難以百歲呀!”
晚安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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