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蕹這時也是見到了他,其身形若無實質一般,倏爾頓住。他臉上露出驚喜之色,問道:“張師弟,你沒事吧?你把助役趕回去,可是發現了什麽麽?”
張禦合手一揖,道:“多謝蔡師兄掛念,我無事,只是遇到一頭靈性生物,我已經處理了。”
蔡蕹神色一緊,道:“在哪裡?”
張禦一側身,道:“蔡師兄跟我來。”
他帶著蔡蕹回到了先前位置,後者仰頭一看,便瞧見了趴在牆上的那一條大蟒。
蔡蕹看去也未怎麽發力,身體就憑空往上一拔,來了牆頭之上。他檢查了一下那大蟒,發現這果然是一頭靈性生物,上面的靈性光華還有一點殘留,死因也是一目了然,是被一劍洞穿腦顱而亡的。
他不禁讚歎道:“聽聞當初張師弟斬殺那頭夭螈時,創口也是在頭顱之上,可惜方才未看到這等精妙劍術。”
張禦道:“蔡師兄過譽了,以後有機會的。”
蔡蕹又觀察了一下四周,不由留意到了那面倒塌的石牆,他在看到那明顯是被利器斬開的光滑斷面時,不由露出了驚異之色,再看了看張禦手中始終握持的那柄夏劍,眼底露出了一絲了然。
他道:“張師弟,這麽大一頭靈性生物,折算下來也值不少金元,你準備怎麽處理?”
張禦道:“玄府可有成例麽?”
玄府的規矩不像都護府和學宮擺在明面上的,他到現在都還是在逐步摸索之中。
蔡蕹笑道:“平常時候,玄府的規例與都護府的規矩相同,不過我等是被玄府派遣出來辦事的,故而所有在外收獲都可由我等自行處理,只需用筆錄記述下來,相互印證,回去有個交代就行。”
張禦一思,道:“這次是我們四人一同出來,收獲當也算作是我們四人的,不過我那一份就留給曉山鎮的學府吧,他們也是不易。”
蔡蕹讚了一聲,道:“師弟說得好,嗯,這異怪是張師弟一人殺的,我本不該貪圖這一份,不過張師弟既然這麽說了,我也就厚顏收下,就把我這一份也一齊贈給曉山鎮吧。”
說到此處,他想了想,又道:“這事就不要跟聞過、聞德兩兄弟說了,他們也不容易,平日就靠出替玄府外出做事攢些積蓄,若是知道我們這般做,他們恐怕也不好意思拿,我稍候再另做一些安排吧。”
張禦道:“蔡師兄思慮周到,就照蔡師兄的意思辦。”
蔡蕹笑了笑,踩了踩那蟒蛇頭顱,道:“這麽大一條巨蟒,我需得去鎮上找人來搬,師弟和我一同回去麽?”
張禦道:“不了,我在周圍再轉幾圈,以免有什麽隱患留下。”
蔡蕹點頭道:“也好,那師弟自便就是,我自去叫人。”他抬手一拱,就從高處下來,一會兒步履加快,就如來時一般遠去了。
張禦則是走到了大蟒所在之地。他與陳正攀談時,曾特意向其打聽過周圍有無靈性生物的蹤跡,但陳正表示這幾年來都沒有,而且此前並沒有聽說鎮中有鎮民被吃的事情,周圍也並不存在可被大蟒視作食物的大型野獸,就算有,也大多被鎮民殺乾淨了,所以這條大蟒就像是突然蹦出來的。
他四處轉了轉,很快就找到了大蟒留下來的移動痕跡,
循此而去,用了不少時間,就來到了一處倒塌的神廟之前,那痕跡則通向下方的坑洞。 從裡面殘留的石階上看,之前這裡就有一條向下的通道,曾經被掩埋過,只是從裡向外又被重新擠開了,這毫無疑問就是那大蟒巢穴所在了。
他閉上雙目微感片刻,心湖之中並沒有發現什麽異狀,於是往裡走入進去,出乎意料的是,這裡並不十分深,很快就走到了底部。
他環顧一圈,這裡本來應該是一個存放祭祀用物的地窖,還有殘破的陶罐和一些精美的金銀器物,牆上則繪有灰舊的彩色壁畫,倒是並沒有想象中的動物骨骸。
從這個地窟的面積來看,也僅是勉強夠這個巨蟒容身,但是作為巢穴似乎還是太狹窄了一些,且從那些留下的痕跡上,也能看出大蟒在這裡停留的時間應該並不長。
莫非這巨蟒真的是從別的地方遊蕩過來的,還是……地下?
他不由想起了那乾涸的遠古湖泊,還有那條地下暗河。
正在思索的時候,他卻是不自覺被牆上的圖畫所吸引,畫上的人物穿著伊地人的服飾,但是手勢卻指向了腳下某一個方向。
可這就有些不對了。
伊地人是信奉海上神靈的種族,非常忌諱來自深淵和地下的力量,所以但凡伊地人所繪製的壁畫,就從來沒有向下的姿勢的,所有的人物都是一幅向前平視或者仰首向天的模樣,哪怕跪拜,也是頭顱朝上,雙手高舉。
一旦出現這種情況,要麽就是偽作,要麽就是有著什麽特殊的用意。
他走到近前,沿著那人物手勢所指的地方看去,發現了一個突起的部分,大體呈現出菱形。於是起手擦拭了一下,上面掉落下來幾塊皺皮,裡間露出了一小片金色。
待把上面的遮掩全部拂去後,這東西終於露出了真貌,卻是一塊巴掌大的小金板,上面還刻有一串古怪文字。
之所以用串,是因為那文字猶如枝條纏繞,似乎是一個,又似乎是許多個。
他有種感覺,那巨蟒的出現許與這東西有關。
若是如此,此物就不宜留在這裡了。
他想了想,就將之自牆上小心剝下,用布包好放入了袖中,準備抽空再去宣文堂查下文檔,看看這種文字到底出自於哪裡。
因為這裡再沒什麽發現,他就自裡走了出來,等回到原來的地方時,那些前來搬運大蟒的人已經到了,索性就和眾人一同返回曉山鎮。
鎮上鎮民聽說新來的幾位玄府道長斬殺了一頭靈性大蟒,頓時引發了轟動,都是紛紛趕來看熱鬧,待看到這條大蟒如此巨大時,不由得對張禦一行人感謝不已。
他們根本不知道距離自己這麽近有這麽一頭靈性異怪,要是什麽時候出來吃人,靠著鎮裡的那些銃炮刀槍,那根本拿其毫無辦法。
為了此事,鎮長又舉辦了一場歡宴,並一直延續到了晚上。
待飲宴結束後,蔡蕹把張禦和聞氏兄弟找來交流了一下,除了今天遺跡中的那條巨蟒外,在其他三個方向上並沒有什麽特殊發現。
聞德興奮道:“張君當真了得,以前出來時,那些君子可沒張君這般厲害。”
當他聽說這頭大蟒還有自己的份時,可是高興壞了,自方才到現在,不停的把好話送上,連他堂兄聞過都有些看不過去了。
可他卻滿不在乎,在他看來,自己好處都拿了,那多說幾句好話不是應該的嗎?要是吹幾句就能拿好處,那他願意天天吹。
蔡蕹呵呵一笑,提議道:“張師弟,兩位師侄,明天我們可再停留半天,若是無有其他發現什麽, 那就離開這裡,盡快去往下一個駐屯鎮,你們以為如何?”
三人自無意見。
蔡蕹見此,也就不再多說,分開之後,就各自回去休息了。
次日各人早早起身,依舊去往各個方向查探,同樣未曾發現任何異狀,於是過了午後,一行人就與曉山鎮眾人辭別,並在眾人不舍相送之下離開了此間。
張禦在出去一段路後,回頭看了一眼,見還有很多鎮民還在那裡揮手相送。
他心中清楚,曉山鎮的人對他們熱情,那是因為他們帶來了文明世界的聯系。
這些鎮民盡管能夠吃飽穿暖,可身處此間,卻被孤獨和荒寂包圍著,生命也時時遭受著威脅。
但無論都護府還是玄府,都必須將此處維系下去,因為文明的足跡一旦退縮,那麽這裡就會又一次退回到蠻荒。
不止這裡,前面要去的所有駐屯鎮,都是這般。他們就像一個個釘子,一根根火炬,牢牢楔入了荒原,使得來自天夏的文明之光能夠繼續在這片土地上維系下去。
而東廷都護府本身,又何嘗不是如此呢?
在曉山鎮於視線中逐漸消失之後,一行人繼續往東南方向行去。
經過一個下午的奔波,前方出現了一條東西走向的寬闊河流。這是濟河,與瑞光城北面的洪河一般,同屬於旦河的支流。
一行人沿河而行,很快就見到了一座橫跨兩岸的飛虹狀木拱橋,只是此刻那橋上似有人把守,還未等靠近,就有幾聲充滿警告意味的火銃聲響起。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