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 大雪之中,夕陽西下只是一個概念。
沒有夕陽,但天邊慢慢暗了下來,就代表著夕陽西下。
北國的白天很短,北國的夜晚無比的漫長。
隔壁房間裡傳來店小二開門送茶的聲音。
林蘇站了起來,臉上露出了招牌式的微笑,出了房間,來到了隔壁,輕輕敲響虛掩的房門。
店小二直起腰來,打量了一眼門邊人。
何素換了套衣服,是淡紫色的輕衫,外面風大雪大的,她身著白衣,在這裡,她身著淡紫輕衫,更顯飄逸。
林蘇微笑:“茫茫江湖,相見即是緣分,姑娘認同否?”
何素也淡淡一笑:“相見即是緣分……林公子指的是哪一次相見?”
“你既然認出我是林某人,那指的只能是東寧了!”
“東寧我並未與你為敵!”是的,何素當時只是出現,並沒有隨著侍衛出手,算不得與他為敵。
林蘇笑道:“我也未說你我為敵。”
“那公子此來,用意何在?”
林蘇漫聲而吟:“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
隔壁的畢玄機手托茶杯,茶杯就這樣虛停半空……
她能想象到林某人夜入女人房,會擦出不一樣的火花,但是,她卻難以想象,還沒有進門,火花就這樣毫無征兆地擦起。
一首清新小詩,他平生極少寫下的五言詩,作為敲門之詩。
伱下血本啊……
何素似乎也有點發怔:“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此詩如若筆落金紙,會是七彩否?”
“大概會吧!”
“七彩之詩作邀客之約,小女子不敢辭也!”何素微微躬身:“林公子請!”
林蘇漫步而入,店小二倒退而出,關上房門……
沒有人注意到他,兩人的眼中大概也只有彼此……
“林公子出大蒼之時,大概新年尚未靜音吧?”何素素手輕抬,一杯香茶遞給林蘇。
“姑娘慧眼,小生上元佳節爆竹余音尚未盡,過的零丁洋。”
“何所來?”
“春遊!”
“冰天雪地萬裡北境,林公子竟然是春遊?敢問何處有春?”何素淡淡一笑。
林蘇手中茶杯微起:“莫看層冰千萬丈,我心開處即為春!”
“我心開處即為春,果然是一代奇才天之俊傑!林公子之豪氣,小女子佩服!”何素嘴角微微露出半絲笑意。
“你知我為林蘇,我卻並不知姑娘是何人,敢為姑娘何姓?”
何素道:“江湖之上,萍水相逢,一番邂逅,終究也是過眼雲煙,何必留名道姓?”
“姑娘灑脫!那我就稱姑娘為‘何姑娘’吧!”
何姑娘?
何素眉頭微皺:“為何如此稱呼?”
林蘇笑道:“我問姑娘何姓,姑娘言何必,那我只能取你我言語中的唯一的共同點了,何姑娘,請!”
舉起茶杯,很瀟灑地走一個!
何素托起茶杯,內心全是問號……
你到底知不知道我的來歷?我懷疑你知道!
何素道:“林公子要尋共同點,找小女子卻是錯了。”
“何意?”
“公子文道俊傑,該當尋大隅國文道天驕對酒吟詩才對!”
林蘇輕笑:“對酒未必找知音,吟詩亦可對佳人!”
吟詩亦可對佳人!
隔壁的畢玄機心頭大動……
原本她已經排除了他勾引何素的可能,但這句話出口,她覺得自己可能猜錯了,這混蛋有朝著老毛病一去不回頭的架勢。
吟詩亦可對佳人!
哪個女人能抗拒這種誘惑?
她與何素換位而居,她抗拒不了,何素呢?顯然也是!
果然,何素很少波動的思緒有了波動:“公子欲吟何詩?”
“今日大雪覆四野,恰好對應林某曾寫下的傳世詩篇,不如念給姑娘聽一聽如何?《沁園春.雪》!”
何素的臉色猛然一沉……
《沁園春.雪》是整個大隅高層,最痛恨的一首詞!
因為這首詞將大隅李氏皇朝貶得什麽都不是!
因為這首詞,讓韓、楚、呂三國子民人心浮動,讓草原十七部風起雲湧!
李熾下令,此詞民間禁止傳誦。
但是,他的命令也只能針對大隅子民,他的禁令管不了林蘇!
她一瞬間就想明白了林蘇的用意,此賊是要撕開禁令的缺口,將這首詞在京城傳揚,讓京城人聽到。
她心頭萬千思緒盤旋……
林蘇口一張,傳世青詞《沁園春.雪》朗朗而出……
“千裡冰封,萬裡雪飄……”
聲音一出,覆蓋全城,民眾同時驚動……
何素吃驚地抬頭,盯著閣外的天空……
閣外天空之上,萬裡雪飄,但是,浮雲不動,風不吹,四野之中,似乎突然之間被一股神秘的力量禁錮,這就是千裡冰封!
他不僅僅是以文道傳音將這首詞送入全城百姓的耳中,他還演繹了這首詞不為人知的一種偉力——千裡冰封!
這首詞,不是一首傳世青詞這麽簡單,這首詞,有類似於戰詞的特效!
是的,林蘇這首詞,乃是偉人之詞,灌注了如同天道意志一般的意志,以他文界之力吟出,以他原創者的身份念出,賦予了這首詞另一種威能,不是戰詞,勝似戰詞!
大隅京城,雪大如席,鋪天蓋地,形成一股大勢。
大勢之中,人如螻蟻,人如柳絮。
所有人目光抬起,呆呆聽著如同聖音一般的聲音從醉花閣傳來……
“望長城內外,
惟余茫茫,
大河上下,
頓失滔滔……”
京城之內,那條一直奔湧不息的河流,陡然停止了奔湧!
醉花閣頂,有三隻水缸,水缸裡養著九條金魚,水面三株睡蓮,這不是一般的睡蓮,這是陣眼!
陣眼日夜不停地運轉,帶給醉花閣大陣不息的生機,但此刻,千裡冰封之下,這三隻水缸裡的水突然結了冰……
水缸旁邊的那個小二猛地一驚,腰直起,他突然看到了一幅奇景,他的面前,沒有了大隅京城,取而代之的是兩座高峰,一座城池,高峰之上,一名金甲將領張弓搭箭,一箭飛來……
伴隨著深入骨髓的一句詩:弓如霹雷弦驚!
店小二全身一響,但是,他無法變形,無法移動,只能看著這支金箭直入靈堂,摧毀他的元神……
何素手中茶杯裡的十三片茶葉,此時已經化劍。
就象是十三把劍在茶水中蓄勢待發,但是,她沒有擊發,因為她突然看到茶水之中,多了一個小點,這是一輪金色的月亮!
極小極小的月亮,但是,蘊含著無盡的文道偉力!
《滿江紅》!
這是他的傳世戰詞《滿江紅》!
他已經有了準備,在他吟詩之時,他已經啟動了另一把殺手鐧,他馳名天下的《滿江紅》!
她不動,他不會動,她若動,《滿江紅》也會發起絕地反擊!
這一反擊,就是她這個劍道絕對傳奇與這位文道絕對傳奇的生死博殺!
絕招一起,醉花閣將灰飛煙滅!
以醉花閣為中心的大隅京城,將會遭遇十二級台風橫掃!
平生殺人只在一念間的何素,後背冒出了冷汗,她第一次真正領略到來自文道的壓製,縱然她是個劍世界,在修行道上橫著走,但面對五道之首的神秘威力,她還是不敢輕動。
她不敢動,林蘇的《沁園春.雪》就無遮無掩地席卷全城……
“惜贏皇賀武,
略輸文采,
康宗月祖,
稍遜風騷,
一代天驕,
白狼尊首,
隻識彎弓射大雕,
俱往矣,
數風流人物,
還看今朝!”
深宮之中,李熾拳頭猛然一緊,掌中金壺中的酒噗地一聲噴出老高:“狗賊!”
他的怒吼在書房中回蕩……
《沁園春.雪》一經寫出,即被聖殿評定為傳世青詞,傳世青詞是流傳九國十三州的,每一天都對他的李氏皇朝造成巨大的損傷,他李熾,一代雄君,控制整個大隅,才將這首詞硬生生壓了下來,禁止流傳。
但今日,林蘇親身前來大隅,在京城最中心位置,以他的文界修為,將這首千古奇詞完完整整地念了一遍。
僅此一招,就破除了他整整一年的封鎖!
何其可惡?
書房中的曹汝也是白須顫抖:“醉花閣本是林賊之囚籠,但他偏偏借此地利,傳唱禁詞,此賊之無法無天,僅此一事就足見一斑,但是陛下,他是聖殿常行,他吟唱的亦是聖殿欽定的傳世詞章,明面上無法對他發起質詢……”
李熾陰狠的目光移了過來:“明日,朕要他身敗名裂!”
……
醉花閣內,隨著這首千古奇詞的吟誦完畢,一切似乎恢復了正常。
樓頂的三隻水缸冰層消融,睡蓮輕曳,陣法重新發動,各個房間裡入骨的深寒慢慢散去,暖流重新回歸。
水缸旁邊的那個店小二如從夢中醒來,下了樓頂……
沒有人關注到他……
何素也沒有關注,她關注的是,手中茶杯裡的那輪小月亮,隨著一個蕩漾消於無形。
她目光抬起,靜靜地看著林蘇。
林蘇微笑托起茶杯:“這首詞,寫的就是北國之雪,何姑娘以為如何?”
“公子如此辱我大隅歷代雄君,肆無忌憚,就不怕出不得大隅京城否?”何素臉上再無動人的笑容。
“辱?”林蘇淡淡一笑:“無中生有惡意栽贓方為辱,敢問我這首詞中,何處無中生有?何處惡意栽贓?我言你眼中的歷代雄君少了些文道風流,可有不實?他們不服,倒是將他們留下的文道經典拿來瞧瞧啊?哦,他們已經不在了,沒辦法臨時補火,但李熾可以啊!不如姑娘給他傳個訊,讓他過來跟我較量較量?我讓他明白,我說他隻識彎弓射大雕尚是客氣,事實上,論彎弓射雕的本事,他可能也不一定真的識!”
何素整個人突然紋絲不動,窗外雪花飄,她的頭髮也在飄,但是,這兩種飄,此刻卻不是同一種軌跡,她似乎突然間遊離於天地之外……
“林公子,離家遠行際,令堂有沒有告訴過你,出門在外,需謹言慎行?”
她的聲音依舊輕柔,但一股沒有絲毫情感、沒有絲毫波動的涼意卻可以透過人的骨髓,直入心靈最深處。
林蘇笑道:“姑娘真是我之知音也!連家母所說的話,都能猜出。我林蘇之孝道天下知聞,家母之命,豈敢不遵?我每次都很謹慎的。”
“謹慎?”
“是啊,不謹慎,何以將姬商斬於馬下?不謹慎,何以兵行三千裡,斬敵百萬余?不謹慎,何以能讓李熾暴跳如雷偏偏無計可施?不謹慎,又何處換來林蘇行事滴水不漏之讚譽?”
何素再度托起茶杯,輕輕吹一吹茶杯之上的一片茶葉:“包括此番入北境?”
“當然!雖然李熾在我眼中是一個草包,但是,我依然不敢無視一個帝國千年的底蘊。”
“卻不知林公子有哪些底牌。”
“所謂底牌,是保命的東西,雖然我與姑娘萍水相逢,一見如故,彼此絕無惡意,但是……”林蘇有幾分為難的表情。
何素內心差點打結了,你我彼此絕無惡意?
我剛才茶杯裡的那輪月亮算什麽?
林蘇道:“不如,我給姑娘寫首詩吧。”
“小女子並非文道中人,素來也並不喜詩,公子還是免了吧!”
林蘇有點吃驚,站起:“那在下告辭!”
“公子好走!”何素微微欠身……
房門一關上,她的平和瞬間化為冷若冰霜。
第一次交鋒,她似乎得承認,她敗了!
不是敗在戰鬥中,而是敗在氣勢上……
她入醉花閣,是掌控於他的,但是,他在她面前,突破了她的掌控,一首《沁園春.雪》就這樣席卷全城,進而席卷整個大隅,造成大隅國的政壇困局,這就是她的敗!
她可以強行中止的,但是,種種顧慮讓她不能動。
她第一次真正見識到了文道的震懾力,這種震懾力,縱然她劍世界已成,還是不能確保一擊而殺,不能一擊而殺,她就不能動,這是父皇給她的嚴令!
她不能動,他毫無顧慮地亂動。
這一動,他要辦的事情全都辦成了,她也就成了失敗者。
她的敗,不是敗於戰鬥,而是敗於大局。
她對於這場敗耿耿於懷,但是,她沒有意識到,她還在另外一個領域敗了,這個領域之敗,才是真正致命的敗!
林蘇進入了自己的房間,畢玄機目光移了過來……
林蘇眼皮輕輕眨一眨,眼中流光閃一閃,畢玄機的臉蛋突然一片通紅……
她接受到了他的信息……
她知道……第一步已經順利完成!
李熾也好,段十七也罷,文淵閣曹汝也好,跟林蘇面對面而坐的何素也罷,都想當然地認為,今日林蘇最主要的目的,就是將這首大隅禁詞宣揚天下,從而給大隅製造麻煩。
唯有畢玄機知道,這不過是他順手而為的一個小目標。
他真正要做的事情遠比這狂野一萬倍!
他是借這個機會,施展文道偉力!
《沁園春.雪》真正的威力釋放,融入他的文界之中,形成了一方領域,這方領域之內,他為王!
他在眾人視線之中,隱藏了一項危險至極的行動——對一個店小二下了手!
這是所有人都不可能想到的事情。
沒有人想到,他就這樣坐在何素對面,吟著詞兒品著茶,悄無聲息地給這店小二換了個元神!
醉花閣已是李熾封鎖圈中的核心,林蘇想出閣,連門都沒有,想靠近軍營,更加不可能。
但是,誰又會在意一個他們自己安插的棋子呢?
店小二出了醉花閣,法相境修為一展,射向皇宮方向。
這一去,休說是無人監測,即便有人監測,也是最合理的選項,因為真正的知情人都知道,這個店小二,是陛下親自安排的,向陛下匯報軍情誰人敢說不正常。
但是,接下來的行動就完全超出了眾人預料之外。
店小二身形隱入巷道之中,從此人間蒸發,接下來,一個瞎子拄著拐杖從巷道中走出來,孤獨地融入夜色之中。
下一刻,林蘇以蜃龍秘術變換了七種形態,到了軍營,進入軍營之後,他成了一名將領,威風凜凜地巡視,再下一刻,他進了主帥府。
“何事?”主帥賀北來一雙濃眉抬起。
“醉花閣那邊有消息傳來!”
“近前說話!”
……
醉花閣內,林蘇托起酒杯,臉上突然露出了笑容……
畢玄機手輕輕一顫:“成了?”
“是!”
畢玄機內心怦怦大跳,一問一答,三個字,代表著此行大計的再上一層!
三軍統帥,明日閱兵的最高首腦已經換人!
賀北來,李熾的嫡系鐵杆,鐵血軍團的掌控人,但是,他大腦裡的元神卻已經不是賀北來,而是他!
林蘇成了鐵血軍團最高統帥!
他手握鐵血軍旗!
他擁有號令全軍的權力!
明日的閱兵式,雖然沒有開始,卻已經面目全非!
“能自由傳音否?”畢玄機道。
“可以!”
畢玄機輕輕吐口氣:“你今日與她相會,除了我們已經達成共識的兩重用意之外,還有沒有第三重?”
林蘇笑了:“你看出來了?”
“沒看出來,但是,有個常規判斷,你是不是在借這個近距離相處的機會,探測她的劍道?”
何素是他們的對手!
何素來自神秘的天絕淵!
何素是劍世界!
所以,探測這名對手的劍道,是必須要做的一件事情,哪怕有些風險。
林蘇也的確做了,那麽,結果如何呢?畢玄機很關注這個。
因為她知道,他們此番在大隅一場火中取栗,最後能否平安返回大蒼,取決於這個終極對手的劍道。
林蘇輕輕搖頭:“我不是探測她的劍道,恰恰相反……”
“相反是什麽意思?”畢玄機不懂。
林蘇眼中一縷神秘的笑意:“我是送上門給她探測的!我要讓她明白,我的文道到了何種境界,我要讓她明白,單靠她的劍世界,做不到對我一擊而殺!”
畢玄機瘋狂亂竄的念頭與思維陡然卡頓……
這是什麽意思?
為什麽我讀不懂?
林蘇傳音解密:“她認識到了這一點,就需要李熾的配合了!我要李熾拿皇印跟她的劍世界合二為一,對我發起終極一擊!”
畢玄機後背冷汗一下子下來了……
她先前不懂的東西,此刻全都懂了!
他專程去何素的房間,給何素創造機會,讓何素看清他的修為,讓何素明白,要殺了他,單憑何素一人根本做不到一擊而殺,只要一擊不能殺,她就根本不能動手,因為你逼急了,林蘇會激活常行令,轉眼間鴻飛冥冥。
那麽,有什麽辦法能夠一擊而殺?
唯有皇印!
李熾可以將皇印之力與何素進行配合。
但是,他又為何逼得對方最頂級的兩人聯手殺他?他真的活得不耐煩了?
畢玄機又悟了:“聖殿之中是不是有什麽鐵則,世俗皇權直接對上常行令,會讓皇權承受不起?”
林蘇笑了,笑得莫測高深:“這條計策,尚有變數,所以抱歉,眼前連你都不能分享!靜靜等待吧。”
“你入大隅,大概是天底下最大的瘋狂,我不能幫你做太多,也許唯有一事,你靜心安睡,我為你護法!”畢玄機道。
“好!”林蘇躺下了。
眼睛閉上了。
畢玄機坐在床邊,目光慢慢移向他的臉……
窗外雪依舊在下,窗外風依舊深寒……
鬥室之中,暴風眼中的他,卻依舊平靜……
畢玄機的心,卻無法平靜。
象這樣的時刻,她平生經歷了兩回……
第一回是她自己,她潛入怒江,受龍氣之傷,兄長八方奔波為她治傷均不可得,他回來了,使用回春之術讓自己陷入沉睡。
那一夜的沉睡,她內心一根警戒線都沒有。
她似乎絲毫不擔心他這個出了名的老流氓趁她睡著,將她怎麽地。
次日清晨,她清楚地記得,她檢查身體各個部位的心亂如麻,得知自己的身子還清白,她的確有放松,但也有那麽一點點失落,只有一點點……
第二回是他!
他使用了今夜同樣的手段,分神奪舍天靈宗阮斌,製造名動天下的東宮刺殺案,那一夜,他也象今夜一樣沉睡在她身邊。
妹妹好幾次提及,姐姐,我們分離這麽多年,我一刻都不想再跟你分離,不如你也去海寧吧,我們可以朝夕相處。
站在妹妹的角度,說出這話來絲毫不奇,但是,妹妹眼中的意味,她又如何不懂?
朝夕相處?怎麽處?你說的大概並不是我住義川湖,你住林家西院,你說的是我與你同住西院。
她參禪十三年,她的心本該如止水。
但是,仰望天空一點雲動,俯首紅塵百般纏綿,她的禪門早已開過一條縫……
半山居的兩次獨處,塞外草原上的《草原之夜》,暗香的奪取到暗香的離析,晉地之夢從升起到大夢成真,一點點,一篇篇,畢玄機的一顆心已然跑偏。
此番得知她將與他單獨赴北境,她對著薄日鏡悄悄沉迷,認真審視過自己這張面孔上,還殘留著幾許春色……
她想象過千種變數,其中也包括妹妹的隱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