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向後院,將這紙交給後院一名丫頭手中,囑咐了幾句,這丫頭就拿著這張紙一路小跑,衝到紅葉小姐所在的房間……
“四小姐,有人送來一張紙。”
“什麽紙?”
“奴婢看不明白,沒頭沒腦的幾句話……”那個丫頭念道:“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堆出於岸,流必湍之,行高於人,眾必非之,前監不遠,覆車繼軌……小姐,這什麽呀?”
紅葉小姐猛地站出,幾步走出了房間,接過她手上的這張紙,細細地看,小姐的臉蛋突然紅如春花……
大概只有三百字的小文,精妙絕倫,每句話,都打在她的心尖。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這是她自己的感悟,是她身為女兒身,向往文道卻屢遭排擠的心聲,而這篇文,以她曾說過的這句話為引,一泄千裡,如大海汪洋,深刻之至,精辟之至,讓她意動神弛!
這,還不是打動她的關鍵。
關鍵點在於字!
這張字條上的字,圓潤流暢,卻又大氣端莊,幾乎已是自成一體,跟前幾日杏兒帶回來的那七彩詞字跡完全相同。
他來了!
寫下《天淨沙.秋》的那個青蓮論道人,真的來了!
“誰交給你的?”
“說是一個文人,專門拜訪小姐你的,門房那邊擋了駕,他就寫了這張字條,說是給小姐看看。”
“他還在門房那裡嗎?”
“他說貿然登門頗有孟浪,已然離去了,去金岩寺借宿。”
金岩寺!
紅葉抬起頭來,仰望鎮北王府後面的那座高山……
金岩山,岩石呈現金黃色,植被不多,夕陽下一整座山都展現出一種離奇的金碧輝煌。
幾株小樹從金黃的崖縫裡長出,在深沉厚重的底座上,更加彰顯嬌柔,幾朵紅花開在山間,如同一幅水彩畫。
林蘇踏過青石為階的山道,穿過夕陽下的飛鷹嘴,遙望了山下的鎮北王府,踏向了紫竹深處。
金岩寺,就在紫竹林中。
一大片紫竹,將古老的寺廟包在其中。
看著雅致厚重並存的金岩寺,林蘇對某件事情有一個深深的認同,難怪這世上的讀書人,都喜歡寺廟借宿,這寺廟的雅致、安靜,跟文人的騷包喜好,真是一脈相承。
紫竹深處,寂靜無比,就連隨風吹下的竹葉落地,似乎都能聽得見聲音。
一個人從紫竹之後轉出來,向他輕輕一笑。
林蘇吃驚了:“你沒回去?”
此人是李歸涵,身著男人裝扮。
“我又不是沒有萬裡穿空的聖器,回到聖家也只是一瞬間,為什麽非要坐他們的順風船?”李歸涵回答他。
“說得倒也沒啥毛病,但為啥要跟著我呢?”林蘇歪著腦袋打量她。
李歸涵道:“我可沒跟著你,我就是看看南陽古國的風土人情!”
林蘇瞪她一眼:“你就說你舍不得我怎麽地?能死啊?”
“少在那裡自作多情!你以為你是誰?”李歸涵毫不客氣地賞他一頓:“趕上幾萬裡來撩女人,還吃了個閉門羹,你丟不丟臉啊?”
這都知道啊?
在海寧我沒啥隱私,在你兩大聖器之下我認了!我跑了幾萬裡,還是沒啥隱私,這都什麽事?
林蘇輕輕搖頭:“算了,我羞愧無地,我出家為僧!”
大步走向前面的金岩寺。
李歸涵在後面又在咬嘴唇。
林蘇輕輕敲響寺門,寺門打開了,一個光頭腦袋上反射著最後的一縷夕陽,淡然地看著他:“施主何處來?”
“從來的地方來!”
“來本寺有何貴乾?”
“天黑了,借宿一晚!不知大師能否行個方便。”
“阿彌陀佛!”和尚吟了聲佛號:“本寺淨舍尚在修理之中,不便寄宿,施主海涵。”
林蘇目光抬起,透過半門的寺門,看到了裡面一長排的靜舍, uukanshu 又何嘗有過半分修理的跡象?他歎口氣:“世人言,佛門淨土普渡眾生,大師面對落難之人,卻不願給我一宿安寧麽?”
大師雙手合十:“心若寧,夜自寧,心有靜舍,何處不靜舍?阿彌陀佛,施主請回!”.z.br>
就要關上寺門。
林蘇手一起,撐在寺門之上!
“施主,是要強開寺門麽?”和尚頗有不悅。
林蘇道:“心無寺門,又何來寺門?”
手輕輕一振,和尚連退八步,林蘇大搖大擺地走入寺門。
那個和尚額頭突然紫氣一升,雙目大睜,作金剛之怒……
就在此時,一個聲音從佛堂傳來:“慧靜,請兩位施主入寺,安置靜舍,佐以齋食。”
慧靜額頭的紫氣瞬間消失,躬身以謝:“尊主持法旨!兩位施主,請進!”
聲音此刻已然平和。
佛堂後院,精舍一間,青木為屋,紫竹為欄,林蘇托著一隻茶杯,靠在窗前,李歸涵坐在小桌邊,那隻裝茶的竹杯在她掌中輕輕旋轉。
“為什麽非得進來?”
林蘇目光慢慢移過來:“你不覺得這間寺廟頗有不同?”
“什麽?”
林蘇緩緩道:“你以玉蟬為眼,看盡天下萬物,但你有沒有看見,一座千年古寺,居然殺氣衝天?”
從遠處看,這古寺清靜祥和,但到得寺廟之前,林蘇分明感覺到一股強烈的殺氣,那個打開寺門的中年和尚,開口佛言,閉口禪語,但林蘇分明覺得,此人是一個狠角色。
這樣的寺廟,他從來沒有見過。
他想看看不一樣的佛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