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來就如同一盆鮮花放在了菜地裡,雞圈裡進了一隻鵝一樣明顯的不搭。
男子背對著房門,正兩手交在背後,饒有興致的俯下身子去看院子門口兩邊茉莉花,一邊還漫不經心的跟著王老柱聊天:“好些日子沒回來,家裡倒是收拾的越發整齊了,這茉莉花很不錯,有幾分靈性!兒子雖然不能在家服侍爹娘,可看到爹娘還能有如此益趣,兒子也能放心了!”
這話音,是那一年就回來一次的王永安沒跑了。
王老柱哪裡聽得懂什麽靈性。什麽益趣?
他一貫的敬畏讀書人,即使這是自己的兒子,他也有幾分縮手縮腳。自家這老二,打小讀書就厲害,天天嘴裡念叨什麽之乎者也,比老婆子的阿彌陀佛都讓他怕些!
加上老二能考上秀才,著實給王家光耀了門楣,王老柱對這個兒子也就更謹慎客氣些。
此刻雖然不太懂這兒子又說那些酸話是啥意思,可不妨礙他已經習慣性的點頭,附和了兩句:“這勞什子又不能吃又佔地方。 。也只有你小妹他們女孩子家家的,非要種這個,說是可以驅個蚊子什麽的,我看著沒啥用!你要喜歡,你就挖幾窩回去,不值當舍了。”
王永安撫向花瓣的手一僵,咳嗽了一聲後,不著痕跡的收回手,站起來,特別矜持:“這花好就好在有幾分野趣,就該留在這山野之中,兒子只是隨口一說,爹不用當真。”
王老柱覺得跟老二說話,實在太費腦子,非要好好的一句話,彎彎繞繞個十句都說不清楚,也不知道這些讀書人怎都這麽個毛病。
乾脆也就不寒暄了,直奔主題:“你大哥的事情,你也知道了,昨天我們也找到了害你大哥的凶手。。如今就為難在如何處置這凶手上。”
說著,將李家和李金龍的情況分說了一遍。
王永安放在背後的手,不停的摩挲著大拇指上戴著的一個玉扳指,好半天才開口:“大哥已經這樣了,想要李家償命是難了,只能多要點補償,給大哥看病也好。至於李金龍,這事好辦,他不是想進學考試嗎?只可惜他本身資質不夠,教導的先生也不過爾爾,不知道這進學的規矩。身體有殘疾瑕疵者,是不能為官進學的,那李金龍天生六個腳趾頭,此乃異端,若被查到,別說秀才,連童生考試都不能去!”
這是要徹底斷了李家李金龍的後路。
李大貴如今如此的維護這個兒子,不過就是想著,兒子還能讀書,還有翻身的希望。
李金龍算計了一切,不就是想進學,想當官嗎?
直接從根子上就斷了李金龍的所有往上爬的可能,這一條,就能讓李金龍一輩子翻不了身。
這一手,夠狠!
王永珠看著王永安的背影,隻覺得這才真是王家真正的狠人,看似不動聲色,三言兩語就決定了李金龍的一輩子。
以前的王永珠是多有心大啊,居然認為王永安是個好人?
王老柱也是一愣,不過立刻點頭同意了,李金龍害了自己老大一輩子要成為一個廢人,怎麽對付他們李家都不為過。
只是還有點猶豫:“那是不是得告官去才行?”
王永安擺擺手:“這點子小事,交給我就好了,我回去後順手就辦了。只是大哥的傷當真沒有法子了?”
王老柱提起這個,就眼圈一紅:“鎮上是沒法子了,對了,老二,你在縣城住,你那裡認不認識什麽神醫之類的。給看看老大到底還有沒有得救?總不能真眼睜睜的看著你哥下半輩子都癱在床上吧?你們兄弟同氣連枝,如今你大哥遭了這大難,你可不能袖手不管啊——”
王永安順口就安慰:“爹,你放心,我回去後就幫大哥打聽打聽,看縣城裡有沒有好一點點大夫!不過這個好大夫可遇不可求,爹您也別著急,傷筋動骨一百天,大哥受那麽重的傷,起碼得養個三個月,我到時候若是找到好大夫了,就讓人給你們送信回來——”
安慰了半天,卻一句實質性的保證都沒說出口。 。王老柱又不傻,不是沒聽出老二的推脫之意。
若是以前,只怕還能敲著煙袋鍋,罵上兩句。
如今老大廢了,老三不成器,老四還沒成家,唯一指望得上的就是老二了,王老柱即使心裡不得勁,也只能忍著。
不自在的覺得自己在這個兒子面前,倒像是自己是兒子,兒子是老子一般?
王老柱抬起頭,正好對上王永珠看過來的視線,點點頭,擠出個笑來:“閨女起床啦,昨晚睡好了沒?”
王永安聽到王老柱的話,慢悠悠的轉過身子,就看到一個胖乎乎的有些眼熟的姑娘,站在台階上,衝著自己一樂,咧開嘴露出兩排白牙來:“二哥回來啦!給我帶麥芽糖了沒?”
從王永安轉過來的那一瞬間。。王永珠就決定用裝傻忽悠**,反正以前王永珠是真傻,每次王永安回來也就隻記得麥芽糖。
王永安臉上帶著笑,眼底卻飛快的掠過一抹嫌棄,若是以前的王永珠肯定是看不出來的,可現在的王永珠,將這都看在了眼裡,隻裝不懂,傻乎乎的看著王永安。
王永安一愣,馬上就露出一副特別寵溺,拿這個親妹子沒辦法的笑容來:“你啊,你個小沒良心的,就惦記著麥芽糖,一點都不惦記二哥?”
王永珠嘿嘿一笑:“我也惦記二哥啊,不過更惦記二哥的糖啊!”
王永安親昵的伸出手,彈了王永珠一個腦瓜崩,才做出一副抱歉的表情來:“不好意思,接到爹的信,我就急著趕回家,倒是忘記給小妹買糖了,是二哥不好!不過你二嫂正好給你買了些小姑娘家家喜歡的胭脂水粉什麽的,托我給你帶回來了,一會拿給你當賠罪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