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婉兒是長長的籲出一口久久壓抑在胸中的悶氣:原本我還深為擔憂怕你們闖不過此劫,現在看來我大可放心了!……我與薛公子默契投緣,卻與武承嗣左右看不對眼——太平公主和薛公子聯姻,怎麽也好過武承嗣來做駙馬啊!
“婉兒,天后叫你去伺候。”太平公主在上官婉兒身邊停了一下,神秘的揚了揚眉毛,“待事情罷了,你來找我。”
“是,殿下。”上官婉兒微笑應諾。
薛紹對她點頭微笑了一下,以示感激。在這一次的事件當中,上官婉兒雖然沒有明目張膽的幫助我來對付武承嗣,但她的那些“春秋筆法”在暗中起到的推波助瀾的巨大作用,絕對是不可估量的。
這就是宰相房門七品官的厲害之處,薛紹與太平公主,都意識到了上官婉兒的重要性。
“婉兒告辭。”上官婉兒低眉順目的微然一笑,頜首施禮。
薛紹與上官婉兒同時微笑的點了點頭。三人之間心照不宣,就像是一個默契的“小型聯盟”。
“薛郎,來!”太平公主拉著薛紹又要跑。
“去哪裡?”薛紹拽著太平公主的手怕她摔倒,“龍尾道陡峭,你小心一點。”
“快一點嘛!快走!你一個大男人,莫非還怕我吃了你?”
薛紹被太平公主連拉帶拽的拉到了皇宮南衙的殿中省,直奔尚衣局。
“來這裡做什麽?”薛紹挺好奇。殿中省尚衣局,是專門給皇族和朝廷官員定作各種服裝的。
“當然是給你量身裁衣呀!”太平公主樂兮兮的笑道,“你可知千牛備身的官服與武弁軍服有多漂亮?你可知我最喜歡的就是千牛備身的武弁軍服?你可知我父皇與母后看到我定製的一套千牛備身的武弁軍服,然後就……呃!”
太平公主說到這裡突然一下打住,瞪圓眼睛捂著嘴,一副“說漏了嘴”的表情。
“怎麽樣?”薛紹笑問道。
“不許笑!”太平公主很羞憤。
“說嘛!”薛紹笑道,“這麽有趣的事情,說出來讓我分享一下!”
“不說!”太平公主嘟起嘴,翻白眼。
“你若不說,我便走了。”薛紹一提腳。
“別……我說!”太平公主急忙將薛紹一把扯住,笑嘻嘻的低聲道,“那先說好,你可別傳出去?”
“那當然。”薛紹笑道,“我的口風一向最緊了。”
“那好吧,我告訴你!”太平公主的臉蛋兒紅了一紅,湊近了一些低聲道,“早些時候我叫尚衣局的人,給我定製了一套千牛備身的武弁軍服,我就成天穿著它到處招搖,還跳舞給我父皇與母后來看。我父皇與母后見到了就說,你一個公主為何要定製一套武弁軍服呢?我就回答說……等我有了駙馬,就將千牛備身的武弁軍服賜予駙馬吧,我最喜歡英武的男兒穿上這種衣服了!”
“哈哈!”薛紹大笑,“然後二聖就知道你春心萌動,開始給你擇選駙馬了?”
“好討厭!都說了不許笑!”
“好,我不笑!——哈哈哈!”
“不許笑!不許笑!……再笑我就生氣了!”
……
既然是公主大駕光臨,尚衣局最大的宮官尚衣奉禦親自來接待了。太平公主叫他派來了尚衣局最好的幾個裁縫給薛紹量了身材尺寸,反覆叮囑說,務必要用最好的布料、最好的刺繡來做薛紹的千牛備身的朝服與武弁軍服。順便,就還給薛紹多做了幾套春秋常服。
這時薛紹才知道,原來太平公主還有“服裝設計”的小嗜好。她雖然從來沒有親手動過針線,但是眼界夠高欣賞水平在這個時代來說絕對是頂尖拔萃,許多宮中命婦都穿著她親手設計的宮廷盛裝,並引以為傲。
按律來說千牛備身官職六品,當穿綠色官袍。但是太平公主給它們加了許多精美的花鈿刺繡,使得千牛備身的官服與軍服華美異常千瑰寶麗。
十六七歲的太平公主顯然是典型的“外貌”黨,喜歡帥哥追求華美是在情理之中。
偏偏太平公主的這些服裝改進,還就成了千牛備身的服裝定製。若是年輕英俊的美男子把這服裝往身上一穿,儼然就是一個大唐朝代的“時尚先鋒”!
由此,千牛備身就像是皇宮裡的一道男色風景,那叫一個養眼!走出了皇宮也是一塊頂級的金字招牌,人們隔得老遠就能認得出來——呶,那就是皇帝陛下的貼身衛士,千牛備身!
在王公宰相與達官顯貴們看來,千牛備身是他們的子侄後輩的最佳出身;而在一般的仕人子民們看來,那簡直就是時尚與帥哥的代名詞!
“薛郎,你簡直太適合千牛備身的服飾了,哈哈!”太平公主頗為自豪而且歡喜異常,不顧形象的大笑。
“朝廷還沒有正式任命,殿下就帶我來定製官服,這也太高調了吧!”薛紹的額頭之上黑線直冒,時尚先鋒?招搖過市?這不是我一慣的風格啊!
“相信我,這個任命一定會很快下達的!”太平公主無比自信,把薛紹拉到了一邊悄悄的小聲道,“父皇都削了我一百戶食邑了,如果母后和那些宰相尚書還不封你這個官職,那除非是……”
那除非是他們想和皇帝撕破臉?
薛紹知道她的潛台詞,只是微微的點頭笑了笑,“好了,不必說了。”
“薛郎,我好開心!”太平公主的臉蛋兒紅樸樸的,仰起頭來眼睛湛湛發亮的看著薛紹,柔聲道:“我們今天喝兩杯酒,慶祝一下好嗎?”
慶祝?
薛紹微笑,輕輕的搖了搖頭。
“你的病還沒有好嗎?”太平公主輕聲道:“不喝酒也沒關系,我們以茶代酒便可!”
“不是。”薛紹面帶微笑的,輕聲道:“你難道忘了在這次事件當中,有一個人死了?不去祭奠也就罷了,如果還慶祝,豈是良善厚道之舉?”
“……”太平公主頓時愕然,欣喜的表情也了黯淡了幾分,幽幽的道:“歸根到底,你還是要怪我……你當真很喜歡張窈窕嗎?”
“沒有。如果我當真喜歡她,就不會將她從府裡趕出去了。”薛紹淡然道,“只不過一夜夫妻百日恩,張窈窕主動垂青於我,對我只有付出也從來沒做過任何對不起我的事情。現在她死了,我卻升了官……我這個六品官職,還真像是張窈窕的一條性命換來的!”
“你千萬別這麽說。”太平公主皺了皺眉頭,“你的六品官職是‘禁中對策及高第’,皇帝陛下親手下敕封授的。我與天后都曾親眼見證。”
薛紹輕歎了一聲點點頭,“那終歸是,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
太平公主輕輕的點了點頭,“是我做得不對……現在,你想要我怎麽彌補?”
“不用你彌補。”薛紹輕聲道:“人死不能複生,我也彌補不了張窈窕什麽了。我隻想,去做一些該做的事情。”
“什麽事?”
“讓她,入土為安!”薛紹轉頭看著太平公主,“你同意嗎?”
“甚好。”太平公主面帶愧色的點了點頭,“其實我也有這個想法,但這件事情我不方便出面,你去辦吧!……改日若有機會,我再到她墳前燒一炷香。”
封建禮製,君不祭臣、夫不祭妻。
大臣死了,皇族尚且不用去吊唁和祭奠,太平公主能說出這樣的話來,也算是難得。
“殿下,燒不燒那一炷香,都不打緊。”薛紹微微擰眉,凝視著太平公主,“我只希望,以後不要再有第二個張窈窕。”
“我指天發誓!”太平公主指天豎起二指,正色道:“保證,絕不再有!”
薛紹深吸了一口氣慢慢的籲出,點了點頭,“如此,才真是善莫大蔫!”
……
太平公主不再堅持飲宴,薛紹將禦賜端硯與《六軍鏡》挎上馬鞍,騎著威龍回了家裡。
他剛剛下馬還沒有進門,府裡的仆僮就驚喜的大叫,“公子回來了、公子回來了!”
“大呼小叫,成何體統!”薛紹斥了一聲將馬韁交給仆僮,迎面就看到月奴飛奔而來,在她身後不遠處則是跟著李仙緣與虞紅葉。
虞紅葉也來了?
“公子,你、你……沒事吧?”月奴跑上前來,瞪大眼睛惶恐不安的看著薛紹。
“月奴, 習武之人膽大心細,你怎能如此慌張?”
“月奴知錯!”月奴咬了咬嘴唇,眼神無比的熱切似有千言萬語,輕聲道:“月奴實在是太擔心公子了,因此言語莽撞行為失據,還請公子恕罪!”
“我很好,不必擔心。”薛紹微然一笑,指了指馬鞍,“去將馬鞍上的東西取下來,小心搬到我的書房去,務必謹慎保管!”
“是,公子!”月奴心頭的一顆大石總算落地,欣然一笑長籲了一口氣,方才還悶悶不樂萎靡不振的現在仿佛就有了一身的力氣,袖管一擼就忙活去了。
“薛兄,情況如何?”李仙緣上前來問道。
虞紅葉落後李仙緣一步,對薛紹微笑的拱了下手沒有說話,十分低調的守著一個商人的身份。
薛紹沒有回答李仙緣,對虞紅葉微笑道:“虞姑娘怎麽來了?”
“市井之中謠言蜚起,紅葉擔心公子安危,因此特意來看望公子。”虞紅葉拱手道,“如今看到公子無恙,紅葉也就安心了。”
薛紹微笑的點了點頭,這次事件讓我卷入了一個凶險的事非漩渦之中,虞紅葉卻能不避嫌疑的親自來我府上探望,倒是仗義!
“薛兄,情況到底如何?”李仙緣急巴巴的道,“你倒是快說呀,可別急死小生了!”
薛紹大笑,“若能將你急死,則是最好!世間便能少一神棍禍害,天下女子也能多一分安穩!”
“呃!……”李仙緣尷尬又羞憤的漲紅了臉,乾笑了幾聲,說道:“薛兄都有心情拿小生來取笑了,可見已是安然無恙。如此,小生也就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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