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得顧湘都不敢再給。
其實最後一碗,顧湘是瞧他眼神忒可憐,捏著鼻子給他舀上的,到他想吃第五碗,那就說破天也沒有。
哪怕是粥,如此濃稠,一口氣吃太多也要撐壞肚子的。
曹儒醉眼朦朧,哼哼唧唧地還不樂意,只是也不怎麽鬧騰,就是拿不甘願的眼神猛瞪顧湘,眼睛鼻子都紅通通的。
老狗愣了半晌:“……是我眼花了,這不是曹……曹將軍吧?”
他可是記得清清楚楚,以前偶然見到過這位都虞侯,那是跋扈又囂張,眼睛都長到腦門上去,根本就不搭理人。
現在這個盯著顧廚,簡直像盯著肉骨頭的小狗崽子一樣的男人,當真是曹儒?
顧湘叫老狗幫忙,翻了些草席蓋在柴火上,先把人推到上頭讓他睡。
“行了,安頓好曹將軍你就趕緊回去歇著,其他該休息的士兵們也都快回營房去。”
河堤上一乾兵士們有點不樂意,他們感覺力氣還沒用完,還能繼續乾活,一時磨磨蹭蹭地不肯走,卻被來換班的同袍們連推帶搡,轟下了河堤。
“放心,放心,趕緊回去歇著,剩下的飯……活,我們乾。”
“身體重要,千萬別累到。”
老狗雖有些不放心,可心裡惦記他李大哥的事,李大哥再三交代,今天的互助會務必要參與,別管多晚都要去一趟。
想到自己近來一直跟在顧廚身邊,還走了一趟顧莊,已經很久沒正經去參加互助會的活動,他就有些心虛,也有些愧疚。
一念及此,老狗的腳步便加快了些。
不只是他,幾十個剛從河堤上下來的士兵也都一路疾行,彼此打了聲招呼,談了幾句李大哥,又忍不住說起今天大家喝到的粥。
“以前家中富貴時,我吃過不知多少珍饈,可如今想來,竟都不如今夜這一碗粥米。”
左右兵士聽他一說,忍不住咂摸了下嘴巴,戀戀不舍地回頭眺望。
說話間,李校尉的帳子就到了。
帳內燈火通明,隱隱能看到李校尉的倒影,一向冷靜自若的李大哥,竟好似有些急躁起來,老狗越發心虛,他有多少日子沒來過互助會?而且,他好像……給顧廚透露了些,不該透露的消息。
老狗腳下一遲疑,剛有點打退堂鼓,忽聽前方不遠處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和淒厲的哭聲。
他登時警惕,伸手握住腰刀。
在場的幾十個弟兄刷一下分散開來,各自找掩體,彼此掩護。
他們這些人都稱得上精兵,老狗算是沒資歷,隻憑勇武和會來事更勝人一籌,其他人中卻不乏從禁軍出來的高手。
之所以淪落到勇毅軍來,不是運氣不好就是得罪了人,哪怕在此磋磨許久,基本的戰鬥力還不算缺。
老狗突入到李校尉的帳子附近,打了個手勢,剛要衝入帳子,只見前頭的竹林裡鑽出三個人。
他登時一愣,這三人他都認得,其中二人是張大,張二,校尉張力的族兄弟,也是他的親兵。
另外一個……
“好家夥,她怎麽來了!?”
這人是個女嬌娥。
“將軍,將軍,您快去救救蘭娘!”
三人一到帳前,女子猛地掙開張大,張二的扶持,踉蹌著撲到帳門前,撲通一聲跪下,嚎啕大哭,“將軍!”
張力心下一驚。
李良撩開帳門,率眾而出,
朝陸續趕到的士兵們擺擺手,目光卻落在那哭喊的女子身上:“你是阿盧?” “將軍!”阿盧卻顧不上答話,跪著趨前拽住張力的衣擺,哀哀痛哭,“將軍,剛才蘭娘被曹儒帶人抓去了,您要救救她,若是,若是……她活不下去的,您要救救她!”
張力心裡一跳,青筋畢露。
帳子裡隨李良出來的幾個兵士登時義憤填膺:“我就知道姓曹的就是個禍害。”
“軍中誰不知蘭娘是張將軍的未婚妻,姓曹的這個王八蛋,該死的東西,竟一點臉面也不要,連蘭娘都要欺負!”
“走,咱們去救人!”
李良蹙眉:“大家冷靜點,曹儒身份不同……”
“我呸,他出身顯貴,就能強搶民女了?”
一行人臉色漲紅,簇擁著張力大跨步地就往外衝,正好同老狗他們撞在一處,“正好,抄家夥,反正都到了這份上,大不了和他們拚命!”
“宰了曹儒,救回蘭娘子!”
“沒錯,宰了曹儒,救回蘭娘子!”
眾人鼓噪聲隱隱擴散,周圍好些從河堤上回來,或正往河堤處趕的士兵都循聲而至。
營帳內,幾個留守的將軍第一時間得到消息,登時坐不住,忙傳令下去,諸營戒備,他們也帶人匆匆而出。
“他奶奶的,又找事,我就說最近軍紀渙散,這是要出事的征兆。”
軍營裡最怕的便是聚眾嘩變,平時對此都有嚴格規定,夜裡絕不容許離開營帳,也就是勇毅軍現在承接了大型工程,所有士兵們沒白天沒黑夜地忙碌,這些實在是顧不上。
將軍們帶著人刀槍出鞘,飛速趕過去,心中都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每次軍中嘩變,那都是要殺人的。
借著帳中燈火,李良看到張力的表情,心中隱秘一笑,他們這位悍勇冷酷的將軍已動了殺心。
殺心好啊!
老狗雙眼迷茫,稀裡糊塗地就被弟兄們裹挾著調頭朝曹儒的營帳衝去:“呃?”
跟他同來的幾十個士兵也是一樣茫然。
曹儒做了什麽?
“王哥?”
耳邊忽然傳來顧湘的聲音,老狗一個激靈,驟然驚醒:“等等!”
他飛速向前奔了幾步,伸開手臂攔住弟兄們,顧湘恰好也挎著隻籃子從河道那邊回來,舉目四顧,微微一笑,在月華之下,五官燦然。
老狗脫口而出:“屁話,阿盧小丫頭肯定弄錯了,曹儒那廝滿心滿眼都是咱顧廚,眼珠子都快黏到咱顧廚身上,哪裡還看得上別人?”
眾人:“……”
顧湘:“……”
老狗理直氣壯:“你們自己看,自己說,就曹儒那樣的色胚,挑剔貨色,他看見了顧廚,眼裡還能有人別人?”
眾人:“還真他奶奶的有道理。”
李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