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鄭想容生前住的晚晴軒,再轉過一條回廊就是鄭玉兒的瑤華樓。
瑤華樓雖然名字不凡,但是裡面的陳設看上去低調多了,當然,這種低調也是相當於鄭想容的晚晴軒而言。
四大家族嫡女的閨房,再儉樸也儉樸不到哪裡去。
只是盛思顏和吳嬋瑩被晚晴軒裡看見的豪奢震撼,久久說不出話來。
再看鄭玉兒這裡就不起眼了。
鄭玉兒不以為意,笑著給她們沏茶,親手捧到她們手裡,道:“來,壓壓驚。”
吳嬋瑩有些不適應,她好奇地問道:“那晚晴軒裡面的東西……”
鄭玉兒點點頭,“絕大部分都是二皇子給我小姑姑置辦的。”
盛思顏坐在一旁,默默遙想著當年年少的二皇子和鄭想容一見鍾情,再見傾心。
他肯愛千金輕一笑。
她就賠上了一輩子。
“可是,”吳嬋瑩不解,“明明四大家族的女兒不得跟皇室聯姻,這又不是新規矩,怎地你們家居然放任……”
居然放任二皇子跟鄭想容交往。
準確來說,這條規矩從一千年前大夏皇朝立國的時候就有了,是和四大家族的血誓同時立下的。
一千年來,從來沒有人敢越過這條紅線。
也可能有,但是都被無聲地抹殺了。
鄭玉兒她們這些小姑娘不懂為什麽,但是總有人知道原因。
知道原因的人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抹殺這個可能。
盛思顏對當年的事情完全不熟悉,她回歸盛國公府,才一年半的時光,對這些陳年往事知道得不多,不過就算知道,她也會不以為然。——也許鄭想容跟她想的一樣?
對於她來說,她隻認同有血緣的人不得相戀成婚。
其余的,就看各人的造化了。
但是想到鄭想容就因為不能跟心上人在一起,居然抑鬱成疾,最後撒手人寰,實在是太搞了,大概是瓊瑤看多了。——盛思顏暗暗腹誹。
鄭玉兒坐在一旁跟吳嬋瑩說話。
“我聽娘提過一兩次,那時候我也還小,就記得好像家裡人好像開始是不知道小姑姑跟二皇子這件事的。我娘到現在都疑惑,小姑姑是如何穿破重重阻礙,離開這國公府,跟二皇子偷偷見面的?”
盛思顏聽得一震。這個橋段好熟悉,她爹娘當初不也是這樣在一起的?
不過再細想想,她又搖搖頭。
她爹娘的情形跟鄭想容和二皇子是完全不同的。
最大的不同,就是她娘親的娘家,其實是睜隻眼閉隻眼,最後默認了她娘跟她爹這一起。
但是鄭想容和二皇子,卻完全是不可能的。
祖訓所禁,就算把他們倆殺了也不會讓他們在一起。
所以鄭家是不可能睜隻眼閉隻眼默認他們在一起的。
那鄭想容是如何出去的呢?
盛思顏腦洞大開,甚至連女扮男裝都可恥地想到了,但是都被鄭玉兒一一否決。
原來要出鄭國公府,除非能變成隱形人飛出去,否則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盛思顏認輸。她笑嘻嘻地道:“我猜不出來了。估計只有問二皇子才能知道了。”
鄭玉兒悄悄地笑,她四下看了看,見沒有外人在這裡,便偷偷道:“我聽我娘說過,說二皇子被逼出家的時候,也曾經說過他不曉得小姑姑是如何去見他的。他還一直以為我祖父是默許他們在一起,會幫他們兩人爭取的。”
吳嬋瑩出了一回神,感慨道:“其實,二皇子對你小姑姑一片真心。
你小姑姑縱然是泉下有知,也能含笑九泉了。”盛思顏跟著點頭,“二皇子能出家,也算是個至情至性之人。”
“我聽說二皇子本是想自盡,追隨我小姑姑而去的。但是蔣貴妃拚死阻攔他,終於讓他同意不自盡,但是生無可戀,執意出家。”鄭玉兒很是唏噓。
吳嬋瑩卻挑了挑眉,道:“我好像還聽說過一種說法,說二皇子其實是被逼出家,不然就沒有活路了……”
眾人頓時明白說的是哪一位逼二皇子出家,都噤聲不語。
幾個人又坐著吃了一回點心,才離開鄭玉兒的瑤華樓,回綠楊閣。
在那裡又坐了坐,等著清風閣和外院的筵席都散了,各自去找自己的家人。
盛思顏一上車就跟盛七爺說起在鄭家內院見到的情形。
盛七爺低聲道:“鄭想容這件事,蹊蹺太多。當初突然傳出她重病的消息,我記得那時候是明歷十四年,我就覺得不對勁。我離開你們母女倆的時候,是轉年的明歷十五年,就在那一年,她去世了。”
明歷十四年盛七爺還跟王氏住在一起,第二年他才遇到那群黑衣人,離開了身懷六甲的王氏,去那個隱秘的地方試煉藥方。
盛思顏正是盛七爺離開之後,明歷十五年六月初六出生的。
盛思顏琢磨了一會兒,也就丟開了。
鄭想容的事情再蹊蹺,也跟她無關,她覺得自己沒有必要這麽好奇。
“爹,我還聽牛小葉說了西北邊境的事兒。”盛思顏就把聽到的有關周懷軒的事說了一遍。
盛七爺凝神道:“這件事我略有耳聞,但是比這個複雜多了。”
盛思顏又覺得頭疼,後悔提起這個話題。
人人欲言又止,個個有秘密。
她還是縮回她的臥梅軒,跟小刺蝟阿財做伴好了。
……
吳家的大車上,鄭素馨也在跟吳長閣說話。
“母親居然說娟兒生得像想容,真是讓我不知道說什麽好。”鄭素馨苦笑道,“娟兒明明跟我生得相像,怎會跟想容像呢?我跟想容根本不同母。”
吳長閣想了想,笑道:“你別說,眼眸的神采確實挺像的。我說怎麽看上去有些眼熟呢。當然了,面容和身形其實都不像,就連眼睛的形狀都不像。——娟兒跟你一樣,有一雙圓而亮的眼睛。”
簡而言之,吳嬋娟跟鄭想容是神似,不是形似。
鄭素馨氣結,推了推吳長閣,“喂!難道當初你也看上的是我妹妹?!”
“當然不是!”吳長閣喜出望外,頭一次見到鄭素馨這樣拈酸吃醋的樣子,他抱著鄭素馨表決心:“我從頭到尾眼裡只有你。不過你妹妹那樣的美人我要說完全不記得,那肯定也是騙你的。美好的東西人人都欣賞,我看她就跟我看爹剛賞給我的那塊翠玉扳指一樣,毫無瑕疵。”
鄭素馨眼波流轉,嫣然而笑,偎到他懷裡,“這還差不多。”
……
鄭國公府裡,客人都走了,鄭玉兒的娘親田氏看著下人將宴客的廳堂都收拾了才回到自己住的南院。
鄭玉兒在那裡候著她,跟她說了今天宴客的情形。想了想,她還是把帶著盛思顏她們去晚晴軒看了看的事跟田氏說了。
田氏聽了盛思顏和吳嬋瑩兩個人問的那些問題,輕輕籲一口氣,看著鄭玉兒道:“今天真是累著你了,回去歇著吧。”
鄭玉兒福了一福就走了。
晚上鄭家二爺鄭星輝回來歇息,田氏悄悄對他說了白日裡的事情,特別是盛思顏和吳嬋瑩問的有關鄭想容的一些事,末了還悄悄地道:“要不,我們跟爹娘說說,將妹妹的晚晴軒封起來吧。下人們只能走後門照應,前面的大門封起來外人就不能進去了。”
這一進去,就會好奇。一好奇,就會提出很多問題。
而鄭想容那件事,他們鄭家最不想的就是挑起別人的好奇心。
鄭星輝也覺得有道理,道:“妥當。本該十二年前就封的。我明兒親自跟爹娘說。”
“不過爹剛過了壽辰,正在興頭上,要不再等一陣子吧。”田氏小心翼翼地勸道。
“不是我不想等,可是你看外人都有這些疑慮。一旦再掀起大家的好奇之心,我怕瞞不住了,影響玉兒和月兒兩個人的名聲。 ”鄭星輝苦笑道,“玉兒已經定親,你不想節外生枝吧?”
既然後果這樣嚴重,田氏忙閉嘴不勸了。
當初的事情,他們這些至親都糊裡糊塗。
她這個嫂子隻記得那一年,好像是明歷十四年,鄭老爺子和鄭老夫人康氏突然說二姑娘病了,將那個晚晴軒嚴嚴實實封了起來。連菜肴和日常用品,都是從門口的小門洞裡遞進去的。
她以為二姑娘得了過人的病,趕緊嚴密看著自己的幾個孩子,不讓他們闖到晚晴軒那邊。
然後過了一年,好像是明歷十五年的五月初,京城突然冒出裡無數閑言閑語,說鄭國公府的二姑娘跟二皇子相戀,為大夏皇室祖訓所不容。
他們大為震驚。
明明二姑娘鄭想容從去年就病倒在床上了,怎地又傳出跟二皇子相戀的事?!
那一晚,她夫君鄭星輝鐵青著臉去見鄭老爺子和鄭老夫人,問妹妹的事情到底是怎麽回事。
她本來命小廚房做了宵夜,要等鄭星輝回來一起用了再睡。
但是鄭星輝一晚上沒有回來。
第二天他回來了,滿臉土色,跟她說,“……二妹妹病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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