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討逆 第一百三十四章 規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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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迪巴拉爵士 分类:军事 更新时间:2024-08-27 14:26:45 来源:搜书1

枝頭並無新芽,角落並無綠意,但那些年輕男女身上的單薄衣裳讓人感到了春意盎然。

“真是……豐滿啊!”

隨從的目光在一個婦人的上半身打轉,王豆羅看到了也不怪責。

“春天來了。”王豆羅想到了先前朝中的爭執。

開春後,那些言官仿佛是約好了似的,紛紛開口噴人。

剛開始他們盯住了皇后和楊氏,仿佛是要把皇后拉下馬來,讓貴妃上位。

一時間許多人都迷惑了,以為這是皇帝的手筆……貴妃目前勢力單薄,不足以掀起這等輿論大浪。

現在這些人把槍口一轉,竟然盯住了兩個皇子:衛王和越王。

衛王早已就藩,但越王因為柔弱,皇后憐惜他,就和皇帝說了,多養幾年再放出去。

今日言官們針對這一點狂噴,說越王在長安便是覬覦太子之位,惹的皇后令人出來傳話,說太子和越王是親兄弟,一家兩兄弟的事兒,關你們屁事?

但言官們仿佛是鐵了心,依舊圍攻不止。甚至連衛王都被帶了進去,說他在潛州密謀造反。

衛王殘暴啊!

王豆香搖搖頭,想到衛王還在長安,就覺得這事兒不會太輕省。

“誰是張忠苗?”

前方,一個渾厚的聲音傳來,宛如雷鳴。

“我便是!”

張忠苗是個三十多歲的中年男子,此刻昂首挺胸下馬過去,豪邁的氣勢引得眾人一陣叫好。

“好!”

站在前面的是衛王。

這些人叫好不是誇讚張忠苗,而是為了逼著他出來。

衛王殘暴,張忠苗一旦出來會引發什麽後果?

“今日張忠苗彈劾衛王最為凶狠,此刻衛王攔路,怕是不能善了了。”幕僚眯眼,竟然也是看戲的模樣。

衛王獰笑道:“本王何時謀反?”

張忠苗梗著脖頸,“老夫聽聞大王在潛州操練軍隊……”

衛王一把揪住他的衣領,唾沫噴的他滿臉都是,“潛州官吏就沒有本王的人,本王知曉每日都有人給長安傳遞消息,本王晚上穿什麽褻褲長安都知曉,就這,你也敢說本王謀反?”

皇子就藩,王府中的官員多是長安指派,每個人都擔負著監督皇子‘走正道’的責任。而且沒有兵部和朝中的命令,潛州府兵也不可能聽從衛王的指揮。

所以這個所謂的造反風聞,純屬是吃飽撐的。

張忠苗依舊梗著脖子,“禦史風聞奏事乃是本職。”

“賤狗奴,那本王動手可是本職?”

呯!

只是一拳,張忠苗的臉就沒法看了。

圍觀的人臉頰抽搐了一下,腎上腺素在狂飆,臉色緋紅,仿佛是正在敦倫般的快意。

“啊!”張忠苗慘嚎一聲。

可還沒完。

衛王接著一腳。

哢嚓!

眾人看著張忠苗那變形的小腿,不禁驚呼。

“哦!”

衛王憤憤而去,金吾衛的人一邊去宮中報信,一邊抬著張忠苗去尋醫。

眾人這才意猶未盡的散去,想來此事會成為他們最近佐酒的好話題。

王豆羅回到家中,叫了王豆香來把今日朝中之事說了。

“皇帝是什麽意思?”王豆香問道。

王豆羅說道:“皇帝沒吭氣。”

“這不對。”王豆香蹙眉,“這是他的兒子,不管是好是壞都該由他來處置,豈容旁人置喙?那些言官……我看多半是他的指使。”

“可他為何如此?”

王豆香自問自答,“難道是想鞏固太子之位?”

“不會,皇帝對一家四姓,不,他對一家五姓忌憚之極,皇后與太子的身後便是一家四姓,他怎肯為一家四姓搭橋鋪路?”王豆羅譏誚一笑。

“那他這是想作甚?”

兩兄弟也算是手段了得,可卻看不清皇帝這一套手段的用意。

“郎君!”

一個仆役進來,“北疆丁忖快馬而來。”

“讓他進來。”

丁忖是被人抬進來的,他躺在門板上艱難拱手,“見過郎君,二郎君。”

管事說道:“他們瘋狂趕路,寒氣入骨,渾身僵硬。”

王豆香走過去,伸手按住丁忖的手臂,一股溫暖的內息緩緩輸入。

丁忖的臉上多了一抹血色,“小人的胸中……”

管事伸手進去,摸出了一個大油紙包。

“打開。”丁忖這一路調用了王氏的力量,換馬不換人,瘋狂疾馳,短時間之內趕到了長安。此刻他渾身僵硬,手臂不聽使喚。

管事打開油紙包,裡面還有一層。

再打開這一層油紙,裡面是個厚厚的信封。

這般珍而重之,必然是重要的東西。管事小心翼翼地拆開信封,把一疊信紙遞過去。

王豆香接過,看了第一頁,神色不變,隨即翻開第二頁。

王氏兄弟一裡一外,王豆羅負責朝中之事,王豆香管著家事。

王豆羅在想著朝中之事,琢磨著皇帝令人彈劾兩個兒子的用意。

“咦!”

王豆香輕咦一聲。

王豆羅抬眸,微笑問道:“是什麽?”

王豆香搖頭,“且等等。”

他一頁一頁的翻看著,神色百變,驚喜,不解,迷惑,警覺……

最後他抬頭,“兄長,是冶煉之術!”

王豆羅一怔,“哦!如何?”

王豆香神色凝重的道:“比之淳於氏怕是隻高不低。”

王豆羅伸手,急促的道:“給老夫看看。”

他仔細看了,和王豆香面面相覷。

“哪來的?”

剛喝了兩碗熱湯的丁忖此刻恢復了些,坐在邊上,神色委頓中帶著興奮,“是楊郎君給的。”

“誰?”

“哪個楊郎君?”

丁忖說道:“小娘子的那位縣令。”

呯!

王豆羅一拍案幾,“他從何處得來的?”

換做是旁人,早已狂喜過望。可王氏兄弟卻要先核實來歷。

這便是世家大族和普通家族的區別。

“楊郎君在國子監裡看了不少書,學了冶煉之法。去了太平後缺少鐵器。他便從那些人犯中尋出了些工匠一起琢磨,如今太平已經架起了爐子,測試過數次,出的都是上好的鐵啊!”

太平的爐子是架起來了,但一爐鐵都沒出。可太平是楊玄的地盤,誰能去驗證?

“好!”王豆羅再拍案幾,滿面紅光的道:“淳於氏肆無忌憚對王氏下手,卻不擔心礦石被斷絕,便是因為我王氏沒有上等的冶煉之法。令人馬上測試,若是能成,王氏與淳於氏主客異位矣!”

王豆香卻已經看出了些道道。他負責家中的產業管理,這幾年王氏嘗試冶煉便是他在總管。只是看了一遍,他就興奮不已。

“兄長,不差,絕對不差!”

王豆羅知曉這位兄弟的本事,聞言不禁大喜,“好一個楊玄!”

王豆香撫須,“當初在元州相遇,便是他救了仙兒,如今他給了這等精妙之術,更是讓王氏能脫離目下的困境,兄長……”

兩兄弟相對一視,不禁大笑起來。

丁忖說道:“二位郎君,楊郎君要些東西。”

“說!”

王豆香神采飛揚。

“太平那邊缺鐵器,楊郎君想要些鐵礦石自家冶煉,打造農具。”

“給他!他要多少給他多少。”王豆香毫不猶豫的道:“半價給他,給他送過去!”

王豆羅笑道:“那少年只要這些嗎?”

丁忖點頭。

王豆羅心中歡喜,舉手拍了一下案幾。

呯!

被他幾度摧殘的案幾倒塌。

王豆香蹙眉,“家中案幾不多了,兄長且好生養氣吧。”

王豆羅不滿道:“這案幾怕是偷工減料了,查!”

管事低頭忍笑,“是。”

王氏兄弟當日暢飲,晚些,好東西流水般的送到了王仙兒那裡。

“這是為何?”王仙兒雙手托腮,一雙明眸中全是好奇。

仆婦欠身笑道:“好教小娘子得知,今日二位郎君歡喜,說小娘子立下大功。”

“我立下什麽大功?”

王仙兒越發的不解了。

“說是那位楊郎君。”

“楊玄嗎?”王仙兒歎氣,“他一去太平便沒了消息,也不說給我寫封信。”

仆婦臉頰微顫,心想就算是楊玄真寫了信來你也得不到,會在二位郎君那裡被攔截。

王氏嬌女,自然尊貴,豈可與外界私相授受。

第二日,王豆羅春風得意的去了朝中。

朝中風起雲湧。

言官們瘋狂攻擊衛王重創禦史張忠苗的殘暴行徑。

衛王一直對東宮虎視眈眈,所以是皇后和太子的大敵。一家四姓順水推舟,一時間,衛王成了過街老鼠。

就在這一片喊打喊殺中,幾個禦史的聲音顯得很微弱,但很堅定。

——越王在長安對太子便是一個威脅!

按照大唐的規矩,皇子到了就藩的年齡一律滾蛋,長安就留下年幼的皇子,以及皇儲。

可越王是皇后的心頭肉啊!

皇后和太子不吭氣,禦史開口便是狗拿耗子,多管閑事。

這事兒越演越烈,以至於連年子悅這位‘客人’都知曉了。

“大唐有些亂象。”年子悅給南周寫信。

寫完信,大長腿張菁過來收了,隨口問道:“公主可要出門嗎?”

年子悅搖頭。

“公主越發的識大體了。”張菁暗喜,給南周的書信中大讚公主的懂事。

年子悅坐在那裡,沒好氣的道:“那個人盯著馬車不放,色眯眯的,我不喜歡。”

身邊的侍女說道:“公主這般美貌,連女子都會仰慕,那人自然不能免俗。”

她們說的是如今負責監視年子悅的官員。

“可有人就不會。”

“公主說的是誰?”

年子悅不語,腦海中浮現了那個少年的模樣。

想到那個少年投壺贏自己時的得意,她不禁皺皺鼻翼,“去投壺!”

彈劾風潮越演越烈,左相卻不吭聲。

衛王據聞在府中喝酒,揚言要打死幾個蠢貨。

而越王卻上疏,懇請就藩。

看看,看看。

和殘暴的衛王相比,誠懇的越王是何等的識大體啊!

皇后也難得去了梨園。

梨園裡,樂聲不斷。

皇帝和貴妃坐在一起探討曲子。

“陛下,皇后求見。”

“她來作甚?”皇帝神色平靜。

貴妃起身,“臣妾告退。”

正宮娘子來了,她避開就能少些紛爭。

皇帝點頭。

皇后進來,行禮後說道:“陛下,外朝攻訐不斷,三郎越發難以自處了。那些禦史可否管管?”

這話不大客氣,顯然皇后也看出來了,此次彈劾風潮中有皇帝的暗示。

她覺得這會是一次綿長的相持,可皇帝卻爽快的道:“此事卻有些過了,朕明日處置。”

消息傳出去,一家四姓翹首以盼,就等著衛王滾回潛州,從此不得回長安。

貴妃回來,皇帝依舊如故,潛心於音律之中。

第二日,皇帝臨朝。

言官們彈劾依舊。

“咳咳!”

皇帝乾咳兩聲,一切都消停了。

“國本重要。”

皇帝一句話讓一家四姓心中安穩了。

“二郎與三郎久在長安也不妥當。”

楊松成心中一笑。

“皇子們大了,無所事事也不妥。”

這是什麽意思?

群臣不解。

皇帝緩緩看著臣子們,熟悉他的韓石頭只是看了一眼,就確定皇帝的眼中帶著譏誚之意。

“南疆那邊的部族開始不安分了,越王去南疆。”

群臣愣住了。

“陛下,這……”

皇帝壓根不搭理,“北疆那邊,三大部在蠢蠢欲動,北遼也是如此,衛王去北疆。”

楊松成心頭巨震,失態道:“陛下,歷來都沒這等規矩。”

皇帝冷漠的道:“規矩是人定,朕乃帝王,為何不能定規矩?”

是啊!

皇帝定規矩有何不妥?

皇帝說道:“皇子去了南疆北疆,不得隨意插手地方事務,就代表朕去安撫軍民。”

不得插手地方事務,一聽很是妥當。可代表皇帝去安撫軍民……

這豈不是什麽事兒都能插一手?

散朝後, 左相陳慎和王豆羅走在一起。

“陛下此時讓皇子去邊疆,怕是不簡單。”

陳慎點頭,“一家四姓想謀劃張楚茂為北疆節度使,此事讓陛下警覺了。臣子們在插手軍中事務,而軍隊是帝王的命根子,但凡失去了掌控,帝王就離倒台不遠了。”

“所以陛下讓皇子去北疆和南疆,這是……監督之意?”

“對,還能隨時變化。”陳慎幽幽的道:“皇帝這是在磨礪兩個皇子,可太子呢?”

“兩個兄弟被重用,太子坐蠟了。”

太子的身後便是一家四姓!

“此舉能牽製一家四姓,也能牽製邊疆那些封疆大吏們,陛下的權術手段……連老夫都得道一聲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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