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今冬的第一場雪。
夏日久長,秋天未冷。就連樹葉都還未變黃落地,就被雪花遮擋了綠意,冬寒入心。
臾帝終究沒熬過去。
在這一日的卯時初刻,告別人世。
皇宮的喪鍾響起,雲漓又哇哇的吐了一整盆。
原本夜豐燁打算借口帶她去郊外莊子上休養,也借機離開京城。
卻不料雲漓妊娠四十天開始就哇哇嘔吐,吐了個昏天黑地。計劃耽擱下來,不能輕易實施了。
“陛下終究沒熬過昨晚,還是走了。”雲漓用清水漱了漱口,吃了一顆蜜糖去去口氣。
前幾日陳仙醫就給了消息,陛下不過這一晚……
夜豐燁幫她擦了擦嘴角水漬,“甭管宮裡的事,稍後想吃點什麽?春媽媽早間又熬了燕窩粥。”
“我想吃一點辣口的菜,總這麽吐下去,嘴巴裡的味道苦。”雲漓也沒想到肚子裡的小東西這麽能折騰?
之前還懷疑是不是太醫誤診,因為毫無反應。如今是給了反應,就是這反應太劇烈,她這個親娘很生氣!
“陛下沒了,您怎麽著都得進宮去看看,甭惦記著我,我在家中沒事的。”
雲漓吐歸吐,但胃口是極好的。
魏大杓也入住了寧遠侯府,每天變著花樣給雲漓做吃的。
夜豐燁點了點頭,“不急,等宇文謙來消息之後我再去。”
雲漓也沒催,又拿起一旁的蘋果開始啃。也不知國公夫人從哪兒聽的話,說吃蘋果肚子裡的娃娃皮膚白,隔三差五就送來。
這玩意兒好吃歸好吃,但天天吃也受不了?
但她嘴裡不能閑著,只能慢慢咬著磨牙了。
寧遠侯府聽了陛下駕崩的喪鍾,下人們開始撤去大紅大綠的喜色,掛上早已備好的一片白。
未過一個時辰,宮裡便來了詔令,宣所有朝臣入宮祭拜,寧遠侯府自然逃不過。
夜豐燁將雲漓哄睡,便跟隨夜震川一同進宮。
雲漓心中掛念,睡得也沒那麽踏實。
醒來已經是下晌,身邊暖烘烘的。
不是春媽媽燒得炭爐火太旺,而是“牧風”一直貼著她。
看到雲漓醒來,“牧風”輕蹭了兩下,最後跳下了床去門口叫,春媽媽聽見便進來了。
“有沒有不舒服?”
“喝點暖的?”
“剛剛府裡要給這院子掛白,被我給拒了,但若一絲都不掛,容易被說嘴,稍後若再找來,就在樹枝上披兩道,您甭往那邊瞧就是了。”
春媽媽很忌諱這件事。就連院子裡開的白色花朵都全鏟了。
雲漓很不介意這件事,畢竟地藏菩薩收人,也不看什麽顏色。皇上不也每天穿得金光燦燦?該駕崩時,一刻他也晚不了。
“各個府邸都過去了?”
雲漓喝著溫糖水,也問起了各府的事。
春媽媽點頭,“太子殿下發令,京城的所有鋪子關閉祭奠三天,齋戒百天。但我會偷偷給您燉湯喝,不會讓外人瞧見的。”
雲漓撇了撇嘴。
早幹啥去了?這時候孝順又有啥用?
可畢竟是臾帝駕崩,該守的規矩也要藏著點兒,免得被人說嘴。
“也不知道咱們爺何時能回來?我不懂這些規矩,他要在宮中呆幾日?”
春媽媽道:“倒也沒有嚴絲合縫的規矩,畢竟不是出大殯,其他官員不會呆得太久就會恩典放回家,但侯爺不好說,要看太子殿下的意思了。”
雲漓吐了吐舌,“恐怕一時半會兒見不著了。”
上次夜豐燁和虞瀾之鬧了矛盾之後,至今還未再見面。如今他不得不進宮,虞瀾之怎麽可能輕易放他走?
自從夜豐燁父子二人把話說開,便一同商議了應對的方式:不承認。
只要死不承認夜豐燁與陳初音有關,虞瀾之也無法專橫跋扈的給夜豐燁定責。
畢竟夜豐燁的背後是寧遠侯府和國公府,還有洪親王老王妃也支持他。而且陳初音如今是陳國女帝,沒人膽敢隨意編造謠言,會扯到兩國邦交。
虞瀾之沒坐穩這個位子時,不會輕易去動夜豐燁,待他坐穩皇位之後,一定會對夜豐燁下手。
中午吃得有些太舒服,雲漓又嘔了一次,倒也不是太凶猛,平息片刻便舒緩了。
她想出去走走,春媽媽也沒攔著。
披好了銀狐大氅,丫鬟們前後護著,她走到湖邊去看了看魚。
之前放進去的百條錦鯉又所剩不多。“牧風”時不時就到湖裡洗洗澡,順便叼兩隻,勾搭的“疾雲”如今也吃起了魚。
“夫人,后宮裡來了消息,讓您也得去叩拜,正在門外候著了,這事兒要怎麽拒?”跑腿兒的丫鬟前來見,除了雲漓身邊伺候的,外人甭想靠近她十米以內。
春媽媽頓時急了,“誰下的令?夫人對外還稱病著呢,這不是擺明了給人難堪麽?!”
“是太子妃。”丫鬟道。
春媽媽臉色很不虞,卻也沒再開口罵。
這位太子妃出身禮部尚書府,很快就榮升皇后,母儀天下。
雲漓這個時候拒絕了她,就相當於打了皇后娘娘的臉……
“那也不去。”
雲漓當即便拒絕,“想拿陛下過世做筏子,引我露面?我不給她這體面又怎樣。”
“奴婢怎麽回?”丫鬟又問。
雲漓思忖下,“就說我病得起不來身,沒法子跪地給陛下磕頭。若太子妃偏要我去,就派人來抬。”
“就這麽說?”丫鬟驚詫,這說辭也太硬了吧?不婉轉一點嗎?
春媽媽點頭,“你就這麽說。太子殿下納了鍾南侯的女兒做側妃,如今甚是得寵。太子妃僅有一女,暫時無子,怕是想借這個機會立立威,也讓外人瞧瞧。”
雲漓拿了魚餌拋灑湖中,“可惜她選錯了人,這個台階我不會給。”
丫鬟聽了話,連忙去傳。
只是丫鬟臉色十分難看的回來,“就是故意針對夫人,太子妃把雲夫人也召了過去,正在宮中為陛下跪靈呢。”
雲漓驚駭,“怎麽還扯到了三娘子?她沒有任何封號,為何還被召進宮?”
丫鬟搖了搖頭,“來人沒說,怕是為了逼您露一面,已經無所不用其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