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漓兒的命,之後又利用雲姨的死挑撥定國公府和漓兒的關系,祖母病倒,還有漓兒口中的可以要整個定國公府性命的書信,他不禁聯想到漓兒剛剛說的,想要置他們於死地的人,未必就是琉璃的人,電光火石間,腦海驀地閃過什麽,這樣的念頭,將他自己都嚇了一跳。
不可能吧,怎麽可能呢?母親她根本就沒有那樣做的理由!
蘇心漓和程昱凡見面後,直接就去了梅園,這個季節,梅花並沒有開,所以自然不像冬春季節那樣,有淡淡的梅花香氣,是極為自然的味道。梅園路靜悄悄的,蘇心漓進去後,四下尋找著程邵廷的身影,她並不敢肯定程邵廷就在這裡,找了一圈沒看到人,正準備失望離開的時候,忽然聞到了一股梅花的香氣,還有濃烈的酒香,蘇心漓心頭一喜,循著酒香找去,在梅園深處一棵最大的梅花樹下找到了程邵廷。
梅花樹挖了個很大的坑,程邵廷就坐在坑旁,他的手上拿著酒,旁邊歪歪扭扭的躺了好幾個酒瓶子,程邵廷一個勁的喝酒,蘇心漓走近,他身上的酒味一下就撲鼻而來。
程邵廷常年在邊境,和士兵呆在一起,酒量很好,也因此,他雖然喝了不少酒,人還是挺清醒的,警醒還在,他聽到腳步聲,緩緩的抬起頭,剛好看到走在他身邊的蘇心漓,他的眼睛眨了眨,可能是因為喝了不少,他的頭有些暈,視線也有些模糊,好半天才隱約看清跟前的人影,他良久沒有動作,半天,舉起了手中的酒壺,然後又指了指其他的酒缸子道:“你母親知道我愛酒,這些梅花酒,是她在出嫁前給我釀的,那時候我在邊境,她就將這些酒埋在梅花樹下,說等我回來喝。”
程邵廷抬頭看著蘇心漓,說完這句話的時候,他的眼圈一下就紅了,蘇心漓也覺得喉嚨像是被什麽東西堵似的,說不出話來,她盯著程邵廷,因為他的這句話,過去的很多事情一下湧上了心頭,她抬頭看著漆黑的夜,有一種說不出的感傷,她一句話也沒說,緩緩的在程邵廷身邊坐下,奪過他手上的酒,喝了一口。在梅花樹下埋藏了十幾年的梅花釀,清冽甘甜,入口的時候,軟綿悠長。
程邵廷本來是不想蘇心漓喝酒的,但是今晚例外,他並沒有伸手去搶她手中的梅花酒,而是另外又開了一瓶,當一打開,梅花酒香撲鼻而來,那香氣極為的濃鬱,蘇心漓微閉著眼,夜裡的涼風吹在她的臉上,她有一種滿林子的梅花盛開的錯覺,好像身在夢境中一般。
“定國公府陽盛陰衰,你母親出生的時候,我們不知道多高興,她出生的時候,白白的,軟軟的,小小的,我們誰都不敢碰,就怕傷了她,她出生的時候就很漂亮,接生婆說,這是她接生的最漂亮的女娃,真的很漂亮,誰看都喜歡,誰看都想親一口。小時候,我經常在家與你外祖母習武,我是看著她長大的,她越長越可愛,越長越漂亮,她整日都跟在我和紹偉的身後,叫我們哥哥,那聲音,軟軟的,甜甜的,聽了讓我們心裡都覺得舒服,做什麽事情都有勁。”
程邵廷說到這裡的時候,猛灌了口酒,蘇心漓睜開眼睛,看了眼背靠著梅花樹坐著的,他人還算清醒,目光是清明的,只是有些飄忽,剛毅冰冷的臉,嘴角帶著溫暖人心的笑,顯然已經陷入了過去那些美好的回憶裡。
“我與你二舅舅從小就很調皮,尤其是我,膽子大的很,你外祖父外祖母把你母親當寶貝似的捧在手上,對我和你二舅舅卻不是這樣,他們都特別的嚴厲,尤其是有了你母親以後,我性格和你外公很像,都正義感十足,再加上我身手也很不錯,小的時候也不會克制脾氣,一遇上不平的事情就愛插手,經常和人打架,你外祖父一回來就會狠狠的教訓我,軍棍十下二十下都有,我經常會覺得自己不是他兒子而是他的士兵手下,每每那個時候,立雪都會出來替我求情,父親要打我,她就趴我身上,說什麽都不讓父親動手,你外祖父哪裡舍得對她動手,看到她的眼淚心都軟了,不過有些時候他也會狠下心腸,但要是誤傷了雪兒,你外祖母都會發飆的。”
說到這裡的時候,程邵廷似乎是想到了程鵬吃癟和被訓的畫面,輕笑了一聲,蘇心漓也跟著笑了聲,母親在家中的那段時光,真的很美好,如果不是因為那段失利的感情,她深愛著的男人娶了別的女子,她一時衝動嫁給了蘇博然,她這輩子都可以過的很幸福。
“不過有幾回,雪兒還是來晚了,她到的時候,我的屁股已經被打的皮開肉綻了,血肉模糊,她就抱著我哭,然後用那雙心疼又委屈的眼神盯著打板子的人和父親瞅,到最後,杖責我的人每次對我行刑都拖拖拉拉的,雪兒十指不沾楊村水,但是因為我和你二哥卻很會包扎傷口,她會給我們上藥,給我們包扎傷口,在我們被罰跪祠堂的時候,她會偷偷摸摸的給我們送吃的,然後陪著我們一起。”
長兄如父,蘇心漓能清晰的感覺到,大舅舅對她已經過世的母親,真的有很深的感情。
“十五歲那年,南夏叛亂,我與父親一起出征,出征前,雪兒釀了很多的梅花酒,我們一起埋在梅花樹下,她對我說,等我回來,不管什麽時候,就與我一起喝梅花酒,就算父親母親不同意,也陪我和二弟一起喝,但我沒想到,我這一句,就駐扎在了那個地方,我還沒回來呢,就收到了她要結婚的消息,我一直以為她會和她心裡的那個人在一起的,沒想到卻是蘇博然。”
程邵廷再提起蘇博然的時候,滿滿的都是輕視和不屑,“她很傷心,也很決絕。”
程邵廷仰頭,靠著身後的梅花樹,連著灌了好幾口酒,他抬頭看著的明明是黑漆漆的夜,不知怎麽的,浮現出的居然是程立雪的那張臉,“這梅花林,很早就有了,小時候,我與你二哥就在這裡練武,你外祖母親自指點,她就坐在那座涼亭,而雪兒則坐在秋千架下,冬天的時候,梅花盛開,地上鋪雪,我與雪兒還有紹偉就在這裡玩雪賞梅,我經常偷酒喝,你母親好奇,也纏著想要喝一口,一口就醉了,你外祖母和外祖父為此狠狠的訓斥了我和紹偉一頓,你和歷仁還有子風子落他們,小時候也經常在這裡玩捉迷藏,而你母親埋在這樹下的梅花酒,我們一直都沒有機會喝,我再怎麽想與她一起,都不可能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