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墨般的夜色宛若化不開一般
司封權修長挺拔的身影走進來,一身的墨黑色仿佛就是從黑夜中淬煉出來的,帶著淡淡的嗜血氣息,他低垂的手指上還殘留著猩紅的鮮血,一滴滴,落在地板上。
“你回來了?”
江穎試探著叫了一聲,見他沉默著並沒有回應,這才上前,有些淒哀的眸子凝視著他,輕輕圈住他的腰:“你嚇死我了,我晚上跟你通過電話以為你會回來,沒想到一直等到現在都沒見你身影。你去警局了是不是?那邊什麽情況?有沒有……”
她說著就仿佛觸摸到一些粘稠鹹腥的東西,睫毛微顫著垂下,這才看到他手上沾著的濃稠鮮血,頓時嚇了一跳!
“炎!你……你這是怎麽回事?你跟人動手了嗎?到底發生什麽事了你怎麽流血了?!”江穎再也顧不上別的,咬唇抬眸,“你先等等,我馬上去拿急救箱!”
她說著就“蹬蹬蹬”往樓上跑,本來就焦灼倉皇的心更加無措,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難道為了木風晚,他還真的跟警局的人動手了不成!
而司封權陰沉的眸子裡帶著猩紅的血絲,仿佛醞釀著一場風暴,修長的手指一抬,將手心裡的鑰匙丟到茶幾上,冷眸掃過沙發上她精巧的粉色女性手機,目光漸冷。
江穎拿了急救箱下來,這才發現他已經坐到了沙發上,姿態隨性,胳膊擔著沙發,修長的手指蜷縮起來輕輕低著額頭,垂眸中透著懾人的氣勢,微微可怕。
江穎語塞,走過去在沙發旁邊蹲下來。
“你到底怎麽了?一回來就虎著個臉,就算是在外面跟別人動了手,也沒有必要回來跟我撒氣,是不是?”她溫柔說著,拿起棉球沾了酒精將他手上的血處理掉,這才轉向他臉上淡淡的淤青,咬唇,“我看你不僅是跟人動手了,你肯定還把人揍得不輕,別人不知道你的身手可我知道的,你……”
“是你報的警?”他鋒利的薄唇突然冒出一句話來,在清冷寂寥的氛圍裡透著一絲危險。
江穎的手猛然顫了一下。
“炎,你……”
“跟警察報警,說當年玲央那件凶殺案的疑犯找到了,次日下午四點,市政中心,叫他們準時來抓人……”司封權幽冷的眸子危險地抬起,裡面醞釀著濃濃的殺意,聲音卻是幽幽而緩慢的,近距離凝視著她的臉,“是不是?”
江穎也被迫迎視著他的眸子,小臉微微泛白,渾身顫抖。
咬唇,她冒著冷汗輕聲說道:“其實你知道的,信遠還有很多木氏的老員工,知道當初那件案子的人很多,看到木風晚,他們當然會有所動作……”
“我要懷疑他們做什麽?”司封權幽冷的口吻繼續著,剛剛擦拭過酒精的手指輕輕扣住了她的下巴,深眸望進她的靈魂裡去,“江穎,我用一個手機號就能夠查到是你乾的……是你太低估我,還是對你自己的掩飾能力太自信?”
江穎渾身都冒出了細細的汗,酒精擦過皮膚,涼意頓生。
長長的睫毛垂下又抬起,她輕輕舒口氣:“好吧,我跟你說,是我做的。”
司封權的薄唇淡淡抿著,抿成一條線。
“可是那個時候……”她聲音微微顫抖,卻死死壓著,緩聲解釋,“那個時候我剛剛知道木玲央的案子,你這麽多年一直都在懷念她,你怎麽可能不希望當初殺害她的人得到懲罰?我覺得……我覺得這樣做根本就不是錯,頂多算我多管閑事!”
抬起眸,裡面帶了一絲渴望和愧疚,她輕聲說:“你相信我,我跟她才見那麽一兩次面,我害她做什麽?我做這些也都是以為你想對她做這些!我江穎不愛管別人的閑事,除非是為了討好你,不然我插手這案子做什麽!再加上……再加上我們的競標案已經開始了,我答應了要幫你做好的,我已經做到極限了,可是到場上了還是敵不過他們的方案!”
江穎眸子裡也多了一絲怨氣:“炎你到底想做什麽呢?你明明都知道我方案裡有漏洞,卻不提醒我,如果沒有今天這回事,被淘汰的就不是Dringle wapen而是信遠!我不能看著你這樣……”
“我怎樣?”司封權冷冽的嗓音打斷她,捏著她的下巴仔細端詳她的臉,扣緊了讓她距離自己更近,陰沉道,“我司封權的人生,需要你來幫我決定,替我插手,是嗎?”
下顎緩緩襲來一陣碎裂般的疼痛,江穎被迫抬頭,神經緊繃到了極點。
“炎,我……不是這個意思……”她顫聲說道。
“那麽你是什麽意思?”司封權眸色更冷,裡面的血絲布滿殺氣,冰冷的呼吸與她錯亂的氣息交融,他啞聲道,“你的意思是讓她誤解報警的人是我,想要傷害她的人是我……你知不知道我花費了多少時間精力來找她,又是誰告訴你,是我想要把她送進監牢,想要讓她為玲央的死付出代價的?!”
江穎語塞,呼吸堵在喉嚨裡面,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難道不是嗎?”她心裡有著濃濃的委屈,清眸含著淚水凝視他,“你這幾年一直都這麽消沉,就算信遠做得再大再強你也是消沉!我以為你就是放不下你死掉的妻子!!也許是我錯了,我不該插手你的事,可明明就是她殺的人,她自己不肯承認就讓警察來逼她說實話怎麽了?!!”
江穎冷笑起來,眼淚閃爍:“不就是個情人嗎?不就是懷過你的孩子嗎?你司封權要情人的話一抓一大把!哪個女人不會生孩子?!!你覺得是我不如她嗎?我哪裡不如了!當初在英國我,我知道你結婚了你有妻子,我死都不來打擾你,就是等你老婆死了家世清白我才跑遍大半個地球來找你!!可那個女人呢?她就是天生的賤!明知道你結婚了還不要臉地貼上去當你的情人,恬不知恥地跟你生孩子套住你!她簡直賤到了骨頭裡!!”
“啪!!!”得一聲狠辣的脆響,伴著一聲淒慘的悶吟,在偌大的別墅裡響起。
“……”江穎半個身子都摔倒在地板上,涼意沁骨,她半晌才反應過來剛剛猛烈橫掃過來的狠戾掌風是什麽,手顫抖著捂住臉,才感受到那一股火辣辣的劇痛!
他打了她……
他居然打了她……
江穎一邊臉是灼燒般的痛,一邊臉蒼白如雪,顫抖著抬眸,呼吸都是飄渺的,凝視著眼前這個暴怒灼燒著的男人。
司封權修長挺拔的身影已經站了起來,走到她面前緩緩蹲下,眸色冷氣四溢,抓過她的頭髮在掌心裡,啞聲道:“我允許你放肆……在我司封權的世界裡,你隨便怎麽放肆都可以……只是你給我記住,不要再用這種語氣在我面前提起她——”
“連我都沒有資格說的話,你又有什麽資格拿來來說她?!”司封權臉色冷冽鐵青,猩紅的眸子裡血色懾人,切齒說道。
他說著就冷冷放開了江穎。
地上的酒精瓶子被踢倒了,灑了一地的酒精,散發著淡淡刺鼻的味道。
鋥光瓦亮的皮鞋踩在了酒精上,帶出了一地的腳印。
臉上火辣辣的疼痛還沒有褪去,江穎失神地半躺在地板上,捂著臉不知所措。半晌之後她才反應過來,是自己剛剛說的那些話深深刺激了他,他竟然……竟然……
大顆大顆的眼淚順著臉頰滑落下來,江穎呼吸滾燙,想要尖叫卻死都叫不出來!
為什麽?
誰來告訴她為什麽會這樣?!!
只不過是報警而已……只不過是罵了那個女人幾句而已,為什麽會換來他那麽絕情的對待!他們相識那麽多年,她陪伴在他身邊,無論怎樣的對待都無怨無悔,竟然就換來那狠狠的一個巴掌!那幾乎打碎了她所有的真心!!
她纖細的身體靠在櫃子上,而旁邊客房裡的傭人卻已經被吵醒了。踩著一地的酒精走過來,傭人嚇得不輕:“江小姐?江小姐你怎麽會在這裡!這是怎麽了?我扶您起來……”
她說著就上前來攙扶江穎,卻被江穎狠狠拽住袖子,雙眸通紅,啞聲道:“不用。”
“你不用扶我。我自己能起來。”
濃墨色的夜幕下,燈火通明的大廳裡,她臉上有著狼狽的嫣紅掌印,她清楚自己此刻有多丟臉,可是她不甘,她死都不甘!!
她從來都不知道原來那個女人在炎心裡會有這麽重的位置,會是個誰都不能碰的雷區!
可是沒關系。
以前不知道,她現在卻已經知道了。
抓住傭人的手,江穎朦朧的眼眸望向她,氣若遊絲:“你去告訴張姐,明天早上的早餐她不用起來做,只要定時叫醒先生就好了,明早我親自來。”
“可……可是江小姐,現在都已經三點多了,您應該休息一下再說,早餐這種事情就我們來……”
“你不用跟我爭,”江穎語調冷了一些,像是自言自語,“我告訴你,今天的事我不後悔,我一點都不後悔做。你也不要看我今天這麽狼狽,我總有一天會還回去的,一點不少地還回去。”
她說著就撐著櫃子站了起來,半邊臉嫣紅腫脹,眸光卻亮的驚人。
……
清晨的微光灑在奢華的別墅內,晨曦暖暖。
“先生,先生……”
傭人敲了幾下房門卻沒有反應,不禁疑惑起來,先生平時都是不用叫就能起來的,今天也不知道是怎麽了。她轉身想走出二樓的隔間,卻猛然看到了二樓客廳窗邊的那個身影。他濃密的睫毛合攏著,睫毛下一圈淡淡的黑色光暈,棱角分明的側臉鋒利無比,拳心抵著額頭,金屬色的袖扣閃爍著奢華的光澤,他竟然是一夜未睡,在這裡呆坐一個晚上。
“先生!”傭人嚇得過去輕輕推他,“先生醒醒,江小姐在下面做好了早餐,您時間快到了,下去吃點東西就去上班吧!”
司封權深邃如海的眸,輕輕抬起。
整整幾個小時,他都沒有心思睡覺,只在這裡坐著,從最濃重的黑夜一直等到天蒙蒙亮。
盡管精神壓抑,他還能能夠捕捉到傭人口中的關鍵詞。
江穎。
他沒有再繼續坐著,簡單地洗漱過後就走下樓,客廳裡果然有個纖細的身影在忙碌,她散了頭髮下來,一身家居服,把最後一道湯端了上來。
江穎看到他也是一怔,目光閃爍,垂眸下來:“我知道你不是很喜歡西式早餐,所以我做的都是中式的,然後熱了點牛奶,你要不要過來嘗一下?”
司封權挺拔的身影站在樓梯中間,修長魅惑,沒有看餐桌上的東西,只是淡漠地凝視著她。
“還有,”她繼續說道,“我今天的話,不打算去公司繼續上班了,我覺得你應該也不喜歡,所以拿下第一輪競標之後就交給你們了,你……會不會怪我?”
她抬起眸,半邊臉還是腫脹的,因為打了散粉,嫣紅的掌印被掩蓋了一些。
司封權走下來,修長的手指扶住椅子,卻沒有坐下。
“我今天沒有胃口,你自己吃,或者找張姐她們陪著你吃,都可以,”他冷淡地說完,轉身走過去將茶幾上的鑰匙拿起,“我先走了。”
江穎正在盛湯的手突然顫了一下,湯水撒到了她手腕上,燙得一個哆嗦。
他居然還是要走。
眼看著那個墨色的挺拔身影就要走出別墅,江穎輕聲叫道:“炎!”
司封權的身影頓住。
江穎深吸一口氣,將眼裡冒出來的淚水壓下去,柔聲懇求:“我求求你,不要這麽對我行嗎?我知道我錯了,我現在就打電話給子旗,我把他們倆叫出來,我當眾跟她解釋清楚,跟她道歉,好不好?你一定要這樣懲罰我才行嗎?”
司封權的身影仍舊在原地僵著,淡淡開口:“你搞錯了。”
他淡淡轉身,在一片晨曦的光線裡,墨色的西裝散發著凝重的氣息,氣場十足,“我跟你之間沒有問題,我也沒興趣那麽糾結於你的錯——再說一次,我只是不愛你而已,其他的,什麽都沒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