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護工猛然臉紅,手裡拿著一張條子,攥緊了塞口袋裡,慌忙解釋,“對不起啊木小姐,我不是玩忽職守來著,我是看小墨睡著了才過來的,我這幾個月月經不調,我就是想趁著這個工夫來看看……”
她心裡百爪撓心的,潛意識裡在喊著,別扣工資,千萬別扣工資!
木風晚小臉瞬間一白,眸光顫抖:“你是說小墨還在醫院?”
護工一怔,恍惚著點點頭:“是啊,小墨一直在醫院呢,不過昨晚他亂跑著要去找你差點失蹤,嚇死我了,幸虧那個經常來看他的先生過來了,小墨才沒出事,昨天你們不是通過電話嗎?你說你在公司加班的!怎麽現在……”
“他沒有帶走小墨嗎?通完電話之後,他什麽都沒做?!”木風晚心急打斷。
“他……”護工仔細想了想,決定還是說實話,“他走了之後的確是來了幾個人,穿著黑衣服挺嚇人的,說是來帶小墨走的叫我別多管閑事。”
“那……”木風晚的心被揪緊了,纖弱的手握著欄杆,秀眉蹙到了一起。
“啊不過後來沒事的!”護工急忙解釋,“那幾個人接了個電話就說再沒動作,跟我道歉完了就走了。”她羞澀地笑了笑,有些叫苦不迭,“我都是說真的,我昨晚真的被累壞了,當護工以來沒有這麽累的,折騰到大半夜。木小姐,你不會扣我工資吧?”
“……”她咬唇,眸子裡閃爍著光芒,避開這兩個人朝著小墨的病房走去。
藍子旗蹙眉,跟了上去。
她背上的傷很疼,走一下就牽動了瘀痕,也清晰地提醒著她那個男人昨晚是用了多大的力氣砸上去的,可是她心焦如焚,一路走到病房門口,呼吸都是顫的。
她擰開門,看到病房裡面一切依舊,小墨睡著很安靜,懷裡還抱著那一隻小熊。
那一瞬間,仿佛有千斤重的巨石狠狠砸落在胸口,塵埃落定,她胸腔裡的心臟噗通噗通跳著,急促而熱烈,眼眶裡湧上來溫熱的眼淚,將她淹沒。
“木小姐,小墨在睡覺呢,要不醒了再進去看他跟他說話吧好不好?”護工很維護孩子,扭頭好奇地看她,“你今天不上班嗎?怎麽在醫院啊?”
木風晚眼眶裡一片溫熱,有些說不出話,嫣紅的唇張了張又閉上。
藍子旗狹長的眸子掃過裡面,面無表情。
不出他所料,炎的確是不會對小墨做什麽,只是這個傻女人不知道又會怎麽想了。
大掌輕輕揉著她的頭髮,他略帶冷意的嗓音道:“我回公司,你是在這裡留著,跟我一起去,或者,回公寓休息?”
木風晚半晌才從這種感動震驚的驚濤駭浪中回神過來,輕輕吸一口氣,將那股酸澀的眼淚壓下去。
“我跟你回公司,”她啞聲說了一句,清眸看著護工,“麻煩你幫我照顧他,我下午下班再過來看他。”
護工點點頭,做了個OK的手勢,再次笑得露出一口白牙,小心翼翼地問道:“那木小姐,不會扣工資的吧?我真的很盡心盡力的,不會玩忽職守。”
木風晚伸手過去摸摸她年輕的臉,目光柔軟:“不會扣工資,你不用擔心了。只是如果下一次那個人還來看望小墨,你記得要告訴我。”
護工急忙點頭:“好!這個沒問題!”
木風晚此刻的心裡不是不震驚的,清眸之中帶著一絲猩紅,是情緒大起大落的結果。可她到現在還是不能夠明白,司封權昨晚的舉動,明明就是想要擄走孩子來威脅她不是嗎?為什麽行動又會突然取消?
如果他從一開始就沒有想過要傷害小墨,那麽昨晚又何苦在電話裡那樣逼她?
一直到坐在藍子旗回公司的車上,她都一直還在想這個問題,心神不寧。
最後想得實在倦了,頭靠著窗戶靜靜地睡著,藍子旗開車不是很穩,很多時候跟飄逸一樣,經過一個轉彎的時候他速度更快,木風晚顛簸了一下,又猛然醒來。
她側過臉,凝視著這個男人的面孔。
“你是不是還在心裡感恩戴德?”藍子旗的聲調有些冷,從剛剛她看到小墨沒事想要流眼淚的那一刻就有些冷淡,此刻更是面無表情,“覺得他沒有傷害你的孩子,只是借著孩子來小小地威脅你一下,你還覺得他沒那麽禽獸了?”
木風晚微微驚訝,清澈的眸子看著他,並不說話。
藍子旗冷笑,修長的手指把玩著方向盤,繼續說道:“木風晚,你現在的表情就好像是被強權壓迫下的農民階級一樣,稍微放松一點壓迫,你就歡天喜地,連姓甚名誰都忘了。”
他最看不慣的,也莫過於此。
木風晚沉默著,卻已經能夠理解藍子旗的意思。
這個男人,那一身的臭脾氣還是在的,說話也一樣很難聽,全然沒有了昨晚那種強勢的溫柔。大難過去,她靠著窗子輕輕笑了一下,像是總算找到一件可以不讓她那麽憋悶心痛的事。
藍子旗被她的沉默弄得心裡更堵,一路到公司,他臉色已經逐漸發青。
“下來。”他命令。
一隻手輕輕探過去,抓住了他的西裝袖口,隔著衣服握住他的手腕,“藍子旗。”
氣氛突然就微微僵硬起來。
“你不用生氣,也不要恨我。被壓迫久了的人如果得到恩惠,的確會是像久旱逢甘霖一樣,可是我沒忘,”木風晚清透的小臉轉過去,凝視著他,“過去的那些事,我一點都沒忘。”
坐在車子裡,她頭輕輕靠在座位上,凝視著停車場的上空,靜靜開口說話。
“我一直都沒告訴過你,我是爸爸的私生女,18歲的時候我才從國外回來,到Z城,認識我的姐姐和父親,還有……司封權。”
“你所知道的事情,不過是他因為我姐姐的死遷怒於我,想扼殺我的孩子而已,你也覺得我是因此才恨他入骨。可是藍子旗,我心裡藏著的事情遠遠不止這些。”
還有很多。很多很多。
從第一次木玲央食物中毒開始,一連串的誤解,懲罰,一直到自己被他囚禁折磨,被人綁架,到最後父親慘死在親姐姐手裡,這些事情,誰都看不到,只有她自己知道。
“我不會感激一個惡魔,永遠都不會。”
她輕聲吐字,淡色的唇瓣在晨曦的映襯下顯得飽滿而誘人。
藍子旗隻覺得自己的手腕是僵的,有種難以言喻的味道。他不是沒有碰過女人,幾年前在國外玩得厲害的時候,什麽樣的場合他沒有見過?只是怎麽這一刻,她只是輕輕搭在他手腕上,靜靜地說話,就讓他如此失控難忍?
反手握住她的柔荑,攥在手心裡面靜靜摩挲了一會,他低低道:“走吧,回公司。”
一整夜的操勞讓兩個人都身心疲憊,此刻卻沒有一點想要休息的意思。他們並肩上了樓,她在他身後整理了一下衣服的領結,用濕巾簡單地擦過臉,未施粉黛,素顏上陣。
只是迎接他們的,卻不是他們想象中的風平浪靜。
……
整整一個上午,木風晚快要被周圍探究獵奇般的目光殺死。
就連她走去前台交代事情的時候,那個可愛的前台小妹說話都小心翼翼,再沒有以往心無芥蒂的感覺。
木風晚垂眸,覺得心裡憋悶得厲害,她知道那件事情就算調查出來她一點錯都沒有無罪釋放,她們看她的目光也應該就是這樣。
好奇的,嫌惡的,可憎的。
下午開會時分,悶了一個上午的Lisa終於忍不住提出了這件事,嚴辭厲色,中英文夾帶著表示了自己極端的憤慨,對於競標案的事情公司還沒做過總結,可誰都可以想象得到,總結就相當於批判大會。
藍子旗的臉色繃得難看,卻冷靜著沒有發作,任由他們發泄完畢。
“好了我說我的結論,”Lisa漲紅著臉,雙手壓著平複自己的情緒,“Anglia,你的私事公事不感興趣,你如果要交代事實的話你可以去找警察,不用跟我們交代!可是競標案的事情你脫不了乾系,It’s all your fault!以前很多事情是Edwiin護著你所以誰都不好說什麽,可這次呢?你最好能解釋清楚!”
木風晚輕輕吸氣,抬眸,眸色純淨清澈,她搖搖頭:“我沒有解釋。”
Lisa的話早就把她堵死了,她說什麽都是枉然。
“OK!”Lisa直起身體,看著眾人道,“那麽大家來做決定吧!Edwiin,我沒有越權的意思,只是如果這件事不得到公正處理,我想大家都不會安心工作!我要求Anglia停薪留職,至少三個月!等她把自己的私事處理完,或者她自己寫個保證書保證自己的事情不會再給公司造成任何的損失,那麽她就可以回來!Dringle wapen的首席策劃師,她的實力沒有人再懷疑!”
一番話說出來,整個會場安靜無聲。
竊竊私語緩緩地彌漫起來,員工在下面討論著,紛紛看向她和藍子旗的臉色。
不想讓藍子旗再為難,木風晚站起來,輕聲開口:“我同意。”
全場一片嘩然。
木風晚清澈的眸子裡沒有一絲瑕疵,淡色的唇瓣一張一合,緩聲道:“因為我自己的私事而造成競標失敗,是我的錯,我有必要為這件事承擔責任。停薪留職我同意,只是如果公司裡有任何的事情需要我,我會回來繼續做。有一點我希望大家能相信,我的人格沒有問題,對公司的忠誠也沒有問題,That’s all。”
垂著眸的藍子旗,一張面無表情的俊臉終於抬起。
“兩個月,”他鋒利的唇瓣裡吐出幾個字,像是最後篤定的決策,沒有人可以改變,“兩個月之後,你回來。散會。”
“Edwiin!”Lisa看著他就要起身朝外走的身影,蹙眉叫道。
“除非你能代替她的職位給Dringle wapen創造同等的價值,”藍子旗修長的手指抬起,隔空指著Lisa,,面色冷峻沉靜,幽冷說道,“否則就閉嘴。”
說完他的手指就落下來,帶著冷冽如冰的味道,抬腳,大步流星地離開了會議室。
轟隆轟隆的起身聲中,Lisa尖銳犀利的眸色收起來,凝視著對面的木風晚,冷笑一聲,收拾東西也跟著人流走出去。
木風晚手撐著桌面,凝視著高高的樓層之外那似乎觸摸不到的天空,輕輕舒了一口氣。
……
這下已經徹底不用去工作了。
木風晚一身職業裝走在路邊,路過一個通體都是固化玻璃的大樓,她停頓了一下,看到裡面的自己依舊是舊時的模樣,白色的襯衫從黑色的小西裝裡面翻出領子來,帶著簡單的花邊,她以前最喜歡穿白色綿軟的長裙,只是似乎工作之後就很少再穿。
這個時間,她很想去醫院看看小墨。
盡管頭痛欲裂,背上的傷口還扯動著筋骨火辣辣地疼,她還是走到路邊,搭了的士。
醫院裡掛號的隊伍依舊排了很長很長。
走到病房前的時候她害怕孩子還在睡覺,動作放輕了一點,卻沒想到裡面會有聲音。
——
“叔叔,再高一點,再高一點!”
小墨清脆的嗓音叫著,臉漲紅,騎在一個男人的脖子上拚命用小手夠著房頂上那個斷線了的氫氣球。司封權握住了他粉嫩的小手,淡淡道:“來,松一下。”
小墨愣怔,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是要抱著他的雙腿往上舉,這樣就夠得到了。小墨叫了一聲趕緊抱住他的頭:“不,太高了!”
他很少做劇烈運動,更不要說這種危險動作。
“怕嗎?”司封權俊逸的嘴角浮出一抹淺到看不出來的笑,低低道:“叔叔保證不會摔到小墨,不過如果實在怕就算了,叔叔抱你下來。”
小墨一個激靈,男孩子心性裡好強的一面展露出來,漲紅著小臉搖頭:“不,小墨要自己夠著!叔叔你做吧,小墨準備好了!”
護工在下面也張開手臂護著,跟母雞護小雞一樣。
司封權抓住了孩子的雙腿,深邃的眸色裡沉澱著暗色的流光,緩和著力道向上挺舉了一下,小墨的手猛然抓住了殘余的那根線,尖叫了一聲察覺自己往下跌落下來,瞬間就落入一個寬闊溫暖的懷抱,穩穩當當,連一點震動都沒有受到。他笑起來,在男人懷裡發出銅鈴般的聲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