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風高夜,逼良為娼時。
「小娘子。」
「別過來。」
醉琉坊天字廂房裡,男追女逃,倒真沒辜負這良辰好景,嗯,叫什麼來著,小白兔與大灰狼的故事。
「別跑,來,到爺懷裡來。」
「走開,走開!」
走開?
大灰狼張開手一個猛撲:「你就從了爺吧!」
這單純的小白兔喲。
兔眼一撐,紅紅的,揮舞著小拳頭:「不要,不要,滾,滾開!」
大灰狼抹了一把臉上的絡腮鬍,再一次猛撲:「爺會讓你舒服的。」
「啊」
一聲尖叫下,小白兔正中大灰狼的懷抱。
接下來,是不是該叫破喉嚨啊?是不是該上下其手啊?是不是該熱血沸騰為所欲為啊?
然,除了叫破喉嚨,後續沒了。
沒了?屋頂上一雙圓溜溜的丹鳳眼一睃,催促:「扒啊,你倒是扒啊!」
半天,下邊就扯出了香肩,可急壞屋頂上趴著的人兒了,一掌拍在大腿上:「誒喲娘誒,急死個人。」
今兒夜裡雪停了,倒是破天荒的掛了一輪半月,漏了一縷光灑下來,屋簷之上鋪白茫茫的一層,甚是好看,然……遠遠望去,一點紅點。
近看女子手腳並用,趴在頂上,縮成一團球狀。
「十一。」
男子嗓音溫潤,極是好聽,些許有些無奈,白衣翩翩,風起,纏著男子墨發,他站在月下,凝著屋簷上的女子,她猛地回頭,喝了一句:「你不許看!」說完,自個又趴下去,「哇,冰肌玉骨好魈魂啊。」
蕭歿無奈,站在屋下,月色融在藍色的眸中,她的模樣融在月裡。
廂房裡,大灰狼與小白兔的故事還在繼續。
小白兔一聲尖叫:「啊」
又露出了半個肩頭。
「滾開,滾開!」女子瑟縮在角落裡,哭得好不可憐。
男人兩眼發光:「小妞,來,讓爺疼。」
「我求求你,放過我,你要什麼我都給你。」
「爺就要你。」說著男人湊上去,「來,陪爺樂樂。」
「不要!」
「……」
一撲一閃,一個叫,一個樂。
半個時辰過去了,地上除了兩塊破布希麽也沒有。
這採花賊,尼瑪,花架子!
容淺念趴累了,揉揉手腕,罵道:「靠,是不是男人啊,媽蛋,直接撲!」
這廝閱春宮無數,還是第一次看得這麼想上前直接扒了兩人,手把手給他直接……做了!
「十一。」屋下,男子蹙起好看的眉頭。
「乖乖噠,麽麽噠。」容淺念拋了個媚眼,又丟了個飛吻,哄道,「好好守著,娘子再看看。」
蕭歿眼裡的月色,冷了一分。
「哇。」須臾一聲大叫,那叫一個激動,「撕了撕了。」
女子裙衫落地……
容淺念揉揉眼,望眼欲穿之時,忽然
「砰!」
門被踢開,屋頂顫了三顫。
容淺念端著下巴:「英雄救美?」眼珠子一挑,往天窗下丟了個白眼,「雲板磚,你俗不俗?!」
這時,廂房裡傳來一句:「放開這位姑娘。」
放開?讓你來?
「操!」容淺念一腳踢翻了幾塊瓦片,嘴角一抽,「尼瑪!」
蕭歿身形一轉,衣角曳起,接住了砸下來的瓦片,輕嘆一聲,哄著屋頂上的女子:「十一,下來。」
容淺念撣了撣身上的雪:「這就來了。」
說完,笑盈盈的眸子一眯,張開手,便如此紮下去了。
如此猝不及防,蕭歿甚至忘了輕功,傻傻地拋了手裡的磚伸手便去接。
大抵,這是蕭歿平生第一次如此慌促。
「嗯。」一聲悶哼,容淺念結結實實砸進了蕭歿懷裡,他微微皺了眉頭。
「怎麼了?怎麼了?是不是砸痛了?快給我看看。」容淺念這下真真是嚇壞了,對著蕭歿胸口又是吹氣,又是……嗯,撫摸。
「沒事。」
容淺念一頓亂摸,這才確定沒事,又是懊惱又是心疼:「這時候你不是應該縱身飛起,接著我在空中轉個四五圈嗎?」
蕭歿輕笑,揉了揉容淺念皺著的眉頭,哭笑不得:「怎生如此就往下跳,也不怕摔著。」
容淺念很誠實:「因為我想撲倒你啊。」
這姑娘啊!
「相公啊。」容淺念一把挽住蕭歿的手,湊上臉去,軟軟地喊著,眼珠子一個勁地往廂房裡瞟。
每每這廝闖禍搗亂的時候,便會如此矯揉造作。
「嗯。」蕭歿攬著她的腰。
眸光一轉,容淺念笑眯眯道:「不能讓凡夫俗子的贓言穢語汙了我家相公的耳朵是不是?所以啊,等會兒我進去後,你就捂上耳朵,什麼都不要聽。」
她啊,又要動歪心思了。
蕭歿拂著她的臉,涼涼的,凍得有些微微發紅,一雙眸子尤其得亮,他俯身,親了親她的唇:「十一,我便知,我縱有千方百計,也敵不過你潑皮耍賴。」
他善用謀,偏生的他的女人喜歡鬧,毫無章法又無所不用其極。
容淺念卻笑,迎著蕭歿的深深的眸光:「那你讓不讓?」
「讓。」
蕭歿淺笑。對她,他次次都由著。
容淺念笑彎了眸子,與那半月一般清光徐徐:「捂住耳朵,乖乖噠,我耍無賴去了。」
蕭歿站在月下,看著女子換了張臉皮,月光照著她的眼,邪氣又痞氣的模樣。
他笑得寵溺。
女子捲起手絹,掩面,眸光一凝,淚盈盈地甩頭,拖著嗓子嚎了一聲:「孩子他爹」
月下,男子臉色笑意僵住,如那月上梢頭的一點雪光,泛著隱隱的冷意。
且看廂房中,黑衣外來客,一腳踢開了行惡的男子。
任誰看了,都要嘆上一句:尼瑪,狗血啊。
女子雲裳半解,淚盈盈的眸子凝著眼前人,梨花帶淚:「公子。」
這小白兔,可不就是雨落那朵嬌花。
這公子嘛,正是戰神雲寧止。
黑色披風解下,披在女子肩頭,他道:「姑娘可好?」
白皙如蔥的手指放在男子粗糲的掌中,伏楓微帶哭腔:「我沒事,多謝公子俠義相助,小女子無以為報。」
無以為報,下一句,可不就是經典橋段,就等著以身相許呢。
「姑娘」
兩字方落,不見其人,隻聞一句厲吼砸來:「給老娘滾開!」
雲寧止撫著伏楓的手一僵,怔怔回望。
只見素手撩開珠簾,露出一角張揚的紅色,隨即,一張極其普通的臉,獨獨生了一雙犀利靈動的丹鳳眼。
這個女子,來者不善!
「死相。」那丹鳳眼微微流轉,睃著雲寧止,「孩子都在家哭死了,還不知道回!」
妖孽容一出馬,誰與爭鋒。
頓時,雲寧止愣住了。
門敞著,門外,圍了三兩個看客。
儼然,好一幕抓姦在妓院的場景啊。
「你們?」
小白兔受驚了。
嗯,真不禁嚇,容淺念眸子一眯,大吼:「你這狐狸精,滿大街都是兩條腿的男人,你勾引誰不行,非要纏著有婦之夫,是不是你逼著我家孩子他爹休了我迎你進門的?」
慕容伏楓臉色一白,揪著男子的披風,渾身微微顫抖。
「你」
雲寧止方開口,容淺念一嗓子過去:「你什麼你。」眸子一轉,紅了,小肩膀一抖一抖,「我就是說了這小狐狸幾句,你就怪我這糟糠之妻了是不是?你對得起我嗎?我一個女人家的,給你生兒育女,給你照顧老小,給你操持家務,你倒好,趁著我哄孩子,居然轉身就泡到脂粉堆裡流連忘返。」
此番話一出,看客裡,一聲一聲冷嗤,此起彼伏。
雲寧止臉色一青:「你」
「你摸著你的良心,當初是誰當著我爹娘拍胸脯說會好好待我,會隻疼我一個,當初你家道中落,是誰對你不離不棄?是誰三餐不繼地跟著你四處漂泊?我甚至拿出我所有的嫁妝給你經商營業,可是你有錢了,轉身便嫌棄我這個糟糠妻了,嫌棄我不夠風情,不夠溫柔,這些我都忍了,你要納小,我四處給你張羅清白人家的姑娘,家裡那八房姨太太我也忍了,可是你呢,成日裡醉生夢死,為了這溫柔鄉,拋妻棄子,你,你,你」容淺念一掐大腿,擠出一滴眼淚,紅著脖子,咳得那是撕心裂肺,「咳咳咳。」掏出一方手絹,抹著眼淚,手指巍顫顫地指著,「你怎麼忍心,你真要我帶著孩子去死嗎?你怎麼忍心,你怎麼這般無情?」
瞧瞧,這叫一個驚天地泣鬼神。
瞧瞧,這叫一個演技派,牛人啊!
伏楓小白兔又是愧疚,又是心疼,一臉真誠:「姑娘,你莫要傷心,我與你相公絕無苟且之事。」
紅衣人兒眸子一轉,眼淚掛在睫毛上,一顫一顫的:「上個月有個樓裡的姑娘也這麼說,可是」丹鳳眼一轉,再一次鎖在完全愣住的男子身上,「你居然弄大了人家的肚子,還說,還說是她勾引你,難道你一個大男人還能被一個姑娘家的推倒?」
門口,又多了幾聲鄙夷。
男人嘛,亂搞沒什麼,搞大了肚子可就惹事兒了,搞大了肚子還讓原配抓住了可就事兒大了。
「姑娘,」雲寧止眸光一沉,「你認錯人了。」
紅衣人兒一聲冷笑,竟是悲戚,竟是淒楚:「認錯人?呵,好一個認錯人,我跟了你三年,三年任勞任怨就換來這麼一句話,當初是我瞎了眼了,看上了你這個狼心狗肺的。」
「你到底是誰?」眸光一厲,染了幾分殺氣。
紅衣人兒輕笑一聲,一滴眼淚墜下:「我是誰?」她哽咽著,滿眼的血絲,一聲一聲控訴,「你還記不記得,當年大明湖畔的夏紫薇?還記不記得我們談天談地,看雪看月亮,從詩詞歌賦談到人生哲學?還記不記得,你對我說過,」眼淚紛飛,她眸光楚楚,凝著男子,悲切又空洞,一字一字咬著唇,「山無棱,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雲寧止臉色一白,隨即,黑了,手指都微微顫了。
這個女子,毫無章法,也毫無稜角,他根本無從招架。
紅衣人兒,一步一步走近身子搖搖欲墜,她抿著發白的唇:「爾康,你好狠的心啊!」身子一歪,一口血吐出來,「噗!」
血,沾了雲寧止一身。
尼瑪,狗血啊,這狗血真腥。容淺念翻翻白眼,又吐了幾口。
「姑娘,姑娘!」伏楓伸手攙著紅衣人兒,清徐的眸子冷冷抬著,「我竟沒想到公子是這種人。」
「我不認識」
「奉勸公子憐取眼前人。」伏楓眼裡,染了幾分鄙夷。
雲寧止張張嘴,啞口無言,平生,第一次如此潰不成軍,然,地上的紅衣女子,唇角勾起,那隱隱的笑,洋洋得意。
這個女子,當真狡猾。
笑意斂了,眸子一轉,儘是悲慟:「好好好,明日我便帶著孩子回大明湖畔,也省得礙了你的眼。」
大明湖畔……雲寧止敢確定,三國境內絕對沒有這個地方。
然,門口看客一個一個指手畫腳。
「還愣著做什麼?」
「還是不是男人?」
「快把人送去醫館!」
「還有沒有點良心?」
「……」
「公子,好好對你的妻子,她是個好女子。」伏楓擦著眼角的眼淚,仿若感同身受。
好女子?
雲寧止一聲冷笑,握著拳,將地上那冷眼似笑的女子攙扶起來,她嘴角一扯,拉出一抹弧度。
嗯,是一個字。
「乖。」
眸光一冷,他掌間繞著濃濃的內力。耳邊,一聲一聲,不堪入耳。
「什麼人啊這是!」
「中山狼養的小白眼狼!」
「良心被狗吃了。」
「狼心狗肺的東西!」
「拋棄糟糠之妻,也不怕天打雷劈。」
「簡直給我們男人丟臉。」
「……」
雲寧止緩緩收了手,死死盯著女子。
她笑,彎著眸子,依舊拿著帶了哭腔的調子,喊他:「爾康。」
爾康……
有朝一日,他想,他會把此人碎屍萬段。
逛妓院的負心漢被原配捉了回去,戲散了,三五成群的看客罵咧咧了幾句也都散了,該喝酒的喝酒,該找姑娘的找姑娘,這醉琉坊裡,依舊醉生夢死。
廂房裡,裹著披風的女子,紅著眼,跌跌撞撞起身,打開門,風雪灌進,她搖搖欲墜,身子一軟。
「慕容伏楓。」
耳邊,有毫無溫度的四個字,縈繞著,散不開。
依稀裡,是一張很美很美的臉。
眼皮沉重,合上,有什麼在入夢。
醉琉坊外,花柳街上,正是華燈初上,人來人往的甚是熱鬧。
燈火裡,男子一張冷冰冰的臉:「演夠了?」
懷裡,紅衣人兒眼皮微抬,盈盈的眸光一亮,大力一推:「哎呀,小女子老眼昏花,竟將兄台認作了我家那口子,此番是小女子失禮了,還望公子解我一片千裡尋夫的苦心。」說著拱了拱手,「罪過了,罪過了。」
上一秒還哭得昏天暗地的女子,這一秒卻笑得花枝亂顫。
原來女子翻臉可以如此快。
這個女子,十句話裡,至少九句是假的,還有一句,半真半假。雲寧止冷笑:「苦心?」冷嗤,「是居心吧。」
容淺念一臉無辜:「兄台這話說得多傷感情,有緣千裡來相會,這窯子裡茫茫人海,我偏生錯認了兄台,這猿糞該是多大一坨。」說著,素白的手指畫了好大一坨。
真是隻沒有尾巴的狐狸。
雲寧止眸光逼視:「你到底是誰?」
容淺念理了理亂糟糟的發,抬起臉:「想必兄台有些耳背,小女子乃大明湖畔夏紫薇。」
瓊瑤啊,不要太小氣喲。
容淺念眸子笑得越發彎了,半月牙的形狀,甚是好看。
反觀雲寧止,眸子也是彎了,跟刀刃似的:「你有何目的?」
容淺念接得順溜:「這不,尋我家那口子。」話鋒一轉,似乎認真,卻掩不住眼角那一抹戲謔,「要是兄台以後在樓子裡見著了,就帶句話說,爾康,山還有棱,天地也沒合,不過家裡七七八八的小妾吵死了,孩子也鬧死了,老頭子快病死了,再不回來,老娘就尋二春了。」
瞧瞧,這姑娘,還有完沒完呢。說風就來點雨,順帶劈幾道雷,非得將人整得外焦裡嫩。
某戰神,臉都綠了,也不知道是被紫薇氣的,還是被爾康惱的。
「還沒演夠,觀眾已經散了。」
容淺念聳聳肩,不以為意得很:「哦,那就散場吧。」伸手,拱了拱,做了個江湖道別禮,「送君千裡終須一別,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兄台,小女子這就就此別過了。」
說完,拂一拂衣袖,轉身,抬步,隨即頓住,回頭丟了個冷眼:「你拉著我作甚?」
隔著衣袖女子的手涼涼的,纖細的手腕,他隻覺得掌心灼熱,道:「你壞了我的好事,你覺得我會這麼輕易放過你。」
尼瑪,陰魂不散啊!
容淺念眸子一斂:「那沒辦法了,我隻好,」
女子忽然抬起眸子,淺淺一笑,邪氣幾分,壞氣幾分。
這雙眼,怎生如此像……
他微怔。便在一個須臾間,他聽見一聲裂帛碎響,隨即,耳邊女子的聲音震耳欲聾:「啊!」
一個大力推來,他後退了三步,手中,只有女子一截袖擺,抬眼,她怒紅著小臉:「你,你這紈絝,光天化日之下,竟」
沒有光天化日,倒是這一聲尖叫,引來了不少矚目。
雲寧止二十年來,第二次覺得站不住腳,剛才在醉琉坊是第一次,兩次皆是拜這女子所賜。
「你看這人!」
「真是!」
「……」
一雙鷹眸,已然沉得一塌糊塗,拳頭緊握,他死死盯著眼前女子,她一抽一抽的:「奴家雖在醉琉坊裡賣藝求生,可奴家,」咬咬牙,媚眼兒淚光盈盈,「賣藝不賣身。」
短短半個時辰,從負心漢到登徒子,這女子,心思真多,他毫無招架之地。
這一雙眼,融了世間所有的狡邪,便只有一人。
他道:「容九。」
女子臉一垮,也就一瞬,不改半分玩味,道:「爾康,你再不來,我就要被登徒子搶去做小妾了。」
「我們回去。」
男子從人群中走來,牽著女子走進人群,紅白的衣角相纏。
又一場戲散場,街上,有女子狡邪的輕笑聲,還有驚嘆:「好美的男人。」
如此絕顏,世間唯有一人。
月色森冷,籠著原地的男子,手裡,一截涼涼的紅色袖擺。
「王爺。」
離盯著人群,看了又看,搖搖頭。
誒,又是那位主子。
「慕容伏楓在哪?」
離小心翼翼地回:「劫出了醉琉坊。」
「以本王名義,修書末妲部落。」嘴角,一抹冷笑。
離,默了,估摸著又是一場明爭暗奪。
人群之後,女子的笑,久久不絕。
「哈哈哈。」
人群頻頻矚目,只見一個紅衣的女子,斷了一隻袖子,左右一紅一白的,掩著嘴,笑得毫無形象。
身側,男子微微斂著眸子,側臉極是俊逸,一身白色的狐裘,月下,人絕色。
「小心笑岔了。」
蕭歿解下披風,給容淺念繫上,理了理她的發,她偎著他,笑得亂顫,打了個嗝:「額!」小臉一紅,「岔氣了。」
蕭歿無奈,拍著她的肩,給她順氣。
容淺念吸了幾口氣,仰著紅紅的小臉,眉眼裡都是笑:「你看見了嗎?雲寧止的臉,都綠了,跟吃了蒼蠅一般,這酸爽,簡直,」大嘆了一句,呵了一口冷氣,道,「爽歪歪!」
坑蒙拐騙,皆為所好,她的歡喜,全擺在臉上。
大概也就只有他的女人會如此張揚地做壞,如此不加掩飾地幸災樂禍。
攬著他,走近了月色,他輕問:「爾康是誰?」
嗯,不喜歡,他不喜她嘴裡那般深情地念著旁的男子的名字。
「額?」她愣了一下,才言笑晏晏,「是有那麼一個人,我在奇聞誌異裡看到的,要不我給你講一段?」
他輕笑,將女子涼涼的手,放在掌心,踏著雪,留下一串腳印。
一路的燈火亮著,空曠的街上,唯有女子清泠好聽的聲音:「從前,天上有隻狗,叫哮天犬。」
他不言,聽著耳邊女子碎碎念念念,講著必定只有一分真,九分假的故事。
「哮天犬有個主子,是隻豬,叫天蓬元帥。」
他的女人,有隻狗,也叫天蓬元帥。
月下,男子笑了。
風吹來,女子瑟縮了一下,鑽進男子懷裡:「這兩人,不對,是一豬一狗主僕情深朝夕相處,然後一個不留神就日久生情,來了一段跨越種族的戀愛,當時啊,那是愛得排山倒海,愛得驚天地泣鬼神,可是王母娘娘的侄女嫦娥看上天蓬元帥了,趁著蟠桃盛宴的酒意,把天蓬元帥調戲了,然後元帥大人就到玉帝那討一個說法。」
她聲音一提,精緻的小臉皺著,在他懷裡鬧著:「不料,王母那個老婆娘反咬一口,非說是天蓬元帥調戲了嫦娥,玉帝又是個懼內的,便由著王母娘娘把天蓬元帥貶下了凡間,也就是托生成了爾康。」
果然,容淺念的故事,隨了她的性子,毫無章法,天馬行空。
這姑娘啊,眼裡帶著笑,天方夜譚的時候,眸子亮晶晶的:「天蓬元帥被貶下凡間之後,哮天犬也被王母娘娘關進了廣寒宮,又不料,廣寒宮外住了個醉漢,叫吳剛,吳剛惦記上了哮天犬的美貌,天天到廣寒宮外砍樹意圖調戲哮天犬,然後在一個夜黑風高伸手不見五指的夜晚,吳剛摸到了哮天犬的房間,想對哮天犬行壞,哮天犬抵死不從,然後咬舌自盡了,死之前,念著她和天蓬元帥的約定。」小臉一皺,竟是添了幾分悲戚,她念著,「山無棱,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山無棱,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倒是美麗的詩篇,想必,這九分假一分真的故事裡,這句便是那一分真話。
她挽著他的手,將涼涼的手往他懷裡探:「就這樣,哮天犬托生成了被壓在華山下的紫薇。」
蕭歿淺笑:「不是大明湖畔嗎?」
想也不想,圓得很快:「華山就在大明湖畔旁邊。」皺了皺眉頭,對於蕭歿的打斷不甚滿意,湊上去,咬了咬他的唇,這才又繼續,「剛才不是講到夏紫薇被壓在華山下嗎?爾康為了劈開華山救紫薇,就要去西天取一把叫做寶蓮燈的刀,於是,爾康歷經九九八十一難萬裡尋燈……」
於是乎,長長的雪路,她講了九九八十一難,從三打蛇精講到了盤絲洞的九隻烏龜。
月下,她肩頭落了幾片雪,淺淺的笑,尤其好看。
他斂著眸,在想,何以蛇精會吐絲,何以蜘蛛洞裡住著烏龜。懷裡,她咯咯地笑,眉飛色舞的神色,這九分假一分真的故事,倒是越發動聽。
她講到:「而後,七個葫蘆娃幫助爾康取得了寶蓮燈。」拖著長長的語調,她抑揚頓挫,「然後啊!」
然後,可還有一分真?
明天南子生日,出來冒個泡吧,妞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