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陽光正好。
美人苑裡,容淺念左手抓了一把瓜子,右手懶懶翻著帳簿,才一盞茶功夫,翻完了厚厚的一本帳目,順帶吐了滿滿一地的瓜子殼。
拍拍身上的瓜子磕,語調慵懶:「好像少了一千三百四十七兩。」
十二瞠目結舌,這廝看帳本的速度與嗑瓜子的速度都是驚人的快。
更可怖的是,前前後後容淺念不過漫不經心地一覽,差額銀兩一個子都不錯。這一千三百四十七兩漏帳,十二花了一整天算出來,離家怕是花了一年的功夫做出來,她隻用了一盞茶的功夫。
誰還敢說這人不是做奸商的料?
「晉城離家虧帳正好一千三百四十七兩,要怎麼處理。」
容淺念丹鳳眼挑了挑,扣著茶盞:「讓離家照著十倍補上虧帳。」笑眯眯提醒,「我不介意還有下次。」
哪止不介意,是巴不得吧,吞了一粒芝麻,得吐出一個西瓜,這是典型的容九作風。
十二見怪不怪地點頭。
容淺念伸了個懶腰,將手裡的瓜子杏仁丟回碟子,抱起元帥:「今天天氣不錯,適合打家劫舍。」懷裡精神懨懨的元帥大人立馬來勁了,真是有什麼樣的主子就有什麼樣的狗。
這廝無聊了,她一無聊就會找些事來做,打家劫舍偷香竊玉為首選。
只是,容淺念苦惱了:「該拿誰開刀呢?」揉揉眉心,「真是頭疼。」
門口,十三仰頭問天:孽障啊。低頭,問十二:「十二,你不跟上去?」
「就是我,對上小姐那身奇怪的功夫,三招之內必落敗,沒人能把她怎麼樣。」
十二翻翻白眼:「我是怕她把別人怎麼樣?上次出門遇上的那個西北侯家的公子,到現在還在床上躺著呢?說不準這輩子都起不來。小姐這一出門啊京中又有人要遭殃了。」長得一臉凶神惡煞也就算了,某人那張臉,就是為了坑人而生的。
這一點,十二不可置否。
十三望著窗外風和日麗,感嘆:「今天,真不適合出門。」
「隨著她吧,要是哪天她不禍害人,那就不是她了。」
「她腰間的那一串金庫鑰匙就是這麼坑來的。長得禍害人也就算了,還習得那一身古怪功夫,誒!該多少人要遭殃啊!」十三蹙著眉頭深思,「你說小姐會不會是邪教中人,聽說啊,那個邪教」
十二沉聲喝止:「十三,別忘了,從小姐救我們開始,我們的命就是她的,不該說的,不該有的心思最好不要有。」
對於十二的忠犬程度,十三絕不質疑,撇撇嘴,嗔道:「我就是說說而已,再說邪教哪能造就出咱們小姐這種級別的禍水。」
這話倒沒錯,容淺念那隻,絕對是妖孽界的鼻祖。
這時辰,正值夕陽開始西下,街上華燈一盞一盞開始亮了,花柳巷裡,正是熱鬧之時。
「爺,裡邊請。」
「山兒姑娘已經等了您許久了。」
「聽曲品茶隨爺喜歡。」
「……」
花燈巷裡,美人妖嬈,此處,有個銷魂的名,喚作銷魂窟。
說起這銷魂窟啊,帝京的男兒個個能道上個一兩句。
這銷魂窟啊,有五絕。
樓絕:一樓兩分,進了左邊門,美嬌娘伺候;進了右邊門,美嬌郎伺候。
美絕:帝京有句市井流言,是這麼說的,天下紅塵美人十分,銷魂一窟盡佔九分。
藝絕:天下歌舞,此處最是生平,琴棋書畫,唯有銷魂窟裡能銷魂。
人絕:傳聞這銷魂窟的主子行事乖張,曾放言,做得是錢的買賣,不是人的買賣。這帝都腳下,哪個不是擦著眼睛看人,唯獨銷魂窟,惦著銀子做生意。
當然,這也只是傳聞,銷魂窟盛起八年前,卻從無人見過背後的正主,只聽聞銷魂窟裡尋花問柳兩位掌事喚一聲:九公子。
正因著前面的四絕,便有了第五絕:客絕。能花得起銀子來著銷魂窟尋樂子的,哪個不是有錢有勢?
總而言之,風清男兒,你可以不知道惠帝名諱,但是不能不知道銷魂窟盛名。
容淺念托著下巴:「生意不錯。」一撩紅袍,進了銷魂窟。
銷魂窟裡,放眼望過去,這花巷裡,竟無半分人肉生意的脂粉氣,玉鑲滿樓倒也附庸風雅,樓宇中央正人滿為患。
容淺念挑了個最是擁擠的一隅,托著腮,聽著趣事,元帥大人蹲在她肩上,也托著腮。
「皇后正張羅著給太子納側妃,好些官家都遞了摺子上去,大抵要在百花誕上選妃。」
「我事我也知道,我聽我爹說,皇后娘娘意屬容家。」
「容家的幾位小姐倒是個個驚采絕艷。」
「不是還有個容九嗎?」
「別說天家,就是普通百姓家,誰願意娶個傻子回去。」
「……」
原來皇后相中容家這塊肥肉了,容淺念倒了杯茶,慢飲淺嘗。
「有人道,上容公子便在天下樓,天樞樓的樓主玄起也來了。」
「這兩人關係素來交好,只是同時滯留帝京倒是頭一回。」
「莫不是武林出現什麼大亂子了。」
「可不是,自上容公子一賦三國扶風,這朝堂與武林都安靜這麼久了。」
「……」
果然,天樞樓的玄起與上容激情四射。容淺念端著下巴,思忖,點頭。
「晉國公府的三小姐已經讓天家給退婚了。」
「那是自然,天家又怎會要這等殘花敗柳。」
「只是晉國公府適婚的小姐可多著呢,我聽說晉國公正拾掇著換個女兒送去椒蘭殿呢。」
「晉國公倒也捨得,那如花似玉的嬌小姐送給蕭歿那個病秧子,不是白白叫人守寡嗎?」
「……」
容淺念挑挑眉頭:看來,晉國公老人家的小日子過得太愜意了。
眸子一眯,透著幾分危險的訊息。
哼哼,病秧子?
容淺念順了順元帥大人的毛,撩起張揚的紅色衣擺。
「這花魁怎麼還不出來,大爺我都等了好幾個時辰。」
「既是這銷魂窟出來的花魁,自然有些排場,只是不知道那美人如何。」
說話的便是剛才碎念多時的兩位公子哥,身著錦衣,搖著扇子,想必是紈絝子弟。
「這兩位大哥就有所不知了。」但見一個一襲紅袍的少年郎款款走來,甚是年輕,懷裡抱著寵兒,模樣兒娟秀似女兒家,倒是一雙丹鳳眸子生得炯炯有神,那少年郎又道,「小弟我聽說啊,今夜要競拍的這小花魁長得那叫一個驚為天人,尤其是那身冰肌玉骨,比宮裡那些娘娘還吹彈可破,一開口,聲音叫人骨頭都酥了。」
說起那美人時,紅衣少年郎眼兒都笑彎了。
這風姿綽約的紅衣郎正是容淺念是也。
便是幾句話,那兩紈絝公子哥一個一個臉色猴急:「小兄弟見過?」
「見過見過」容淺念抱這元帥大人,湊上桌,與公子哥們說起了這『妙事兒』,甚是流氣,「也只是遠遠督了一眼,回去結果整個晚上,」訕訕輕咳了幾聲,臉色扭捏,繼續道,「那褲子,誒!所以這不今夜又來了。」
這人,說起下流話來,竟是一副翩翩兒郎,風流不減。
「沒想到小兄弟看著瘦瘦小小的,也能一個晚上……不消停。」
說著兩位紈絝公子哥哈哈大笑,眼裡卻儼然掩不住猴急。
「咳咳咳。」容淺念擺手訕笑,「大哥這般魁梧,小弟自是不及大哥,不及大哥。」
「小兄弟謙虛了,謙虛了。」
「不敢不敢。」
你來我往,阿諛奉承的幾個葷段子,便湊合成了一桌,談起那銷魂的事來,倒也好不銷魂。
親們看出來了嗎?上容上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