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君臨和季珹坐在山坡上,季珹靠著石頭在抽煙,姿態放松,眼底卻始終有了悲憤,蔣君臨靜靜地陪著他,他並不是不擅長安慰別人,沉默是希望季珹能有一個安靜的空間。
“五角洲的毒梟是抓不完的。”季珹打破了沉默, “算了,別在這裡浪費人力物力,任務結束後就回家吧。
一心想要掃蕩五角洲的季珹,終究是和自己和解了。
這地方,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當年掃蕩得夠徹底,一把火燒了一片又一片的罌粟田, 破壞了徒土地, 本以為這一片就會成無人區,也不會再滋生犯罪,這才幾年呀,五角洲又發展成規模,環境,天氣,土壤和地理位置都滋生了犯罪,附近的村鎮, 還是這一片的富村,多麽諷刺!
“小珹,我要抓他們,不僅是因為你!”蔣君臨說,“五角洲的毒,很多都流到邊境在國內散播, 我們每年都有警員死在這裡,一個月前又有臥底死了。這些案子一般是歸邊境去管,也很少會申請協助, 極道的職責不是緝毒,所以這些消息比較滯後,你們被綁架後,我才調閱了五角洲所有的資料來看,這地方埋葬著我們的英雄,甚至不能魂歸故裡。”
“可再過幾年,又死灰複燃!”
“那就再來一遍!”蔣君臨淡淡說,“有犯罪,就會有公理,那群被綁在據點外的孩子,也該有一個正常的人生。”
季珹苦澀一笑,他算是有正常的人生嗎?
蔣君臨說,“索馬裡的孩子從小就拿槍,這群孩子一出生面對的就是衝突爆發的城市,全民皆兵的環境,所以他們的認知裡,這就是正常的人生。我的一個近衛,家裡很窮,他生在南邊熱帶, 卻一點都不喜歡吃水果, 因為爸媽總會挑便宜的,快腐爛,或者不夠熟的水果來買,這種水果又酸,又難吃,導致於他從小就覺得水果很難吃,一直到長大後,他才知道,原來水果是甜的。認知是可以被打破的,只要有健康的環境。或許我們拯救不了他們,可我們至少能給這一批孩子幾年健康的環境,人的認知和觀念,幾年就能形成了。罪犯是抓不完的,毒梟也抓不完,沒有他們,也有別人,可總不能因為抓不完,會死灰複燃,我們就什麽都不做,你一遍又一遍地去剿滅罪惡的源頭,總有一天會還這裡一片淨土,我們的國土會安穩。”
蔣君臨何嘗不知道是境外,他們能做的有限,幾年後,或許又死灰複燃,可只要威脅到他們的邊境,再來一遍又如何?
季珹一根煙抽完,鼻息間都是煙草的味道,這裡就像是季珹的一塊傷疤,他隻想要遠離。
蔣君臨卻想要戳開這道傷疤,徹底治愈他。
“當年,你也被當成人肉炸彈,擋在據點外嗎?”蔣君臨溫柔地問。
季珹一怔,眼底恐懼,目光躲閃著,不去看蔣君臨的目光,季珹一直都不想和蔣君臨說起往事,他在五角洲長大,若說他一身清白,怎麽可能呢!
他不是一名單純的受害者,不管是被脅迫,還是心中本就有惡,他曾經就是小惡魔。
記憶在多年後,也會美化。
就如當年他躲在石頭下,瑟瑟發抖地抱著頭,仍感受到子彈在他身邊穿梭而過,又比如那個孩子中彈,倒在他面前,滿身是血,他是想鑽進來和他一起躲。
可石頭下的縫隙太窄了,只能允許一個人躲藏,小小的季珹透過他的肩膀,看到了有人朝他們開槍,他拉著孩子擋住了子彈。
求生,是本能。
“沒有!”季珹的聲音又輕,又顫抖,“從來沒有。”
在遇見蔣君臨前,沒有人教會他怎麽相信別人,更沒有人教會他善,人性本惡在他的少年生涯裡體現得淋漓盡致。
蔣君臨呢?
天之驕子,鐵骨錚錚,正氣凜然,他們一個是天生的光,一個是地下的泥,妄圖攀附已是他癡心妄想,又怎麽敢讓他知道,曾經的少年時光。
當年初遇時,他一直在騙蔣君臨!
他明明是惡魔,卻扮演小白兔,蔣君臨一直以為他是五角洲的受害者,他的確是受害者,五角洲對他所做的一切,是他一輩子的噩夢。
可他同時……也是加害者。
蔣君臨臥底的第一天,季珹就識破了,他從小識人無數,偽裝再好,也瞞不過他的眼睛。
所以季珹藏起了自己的惡,把自己當成小白兔,他從一開始是要殺蔣君臨的!
“小珹,你怎麽了?”蔣君臨的聲音響在耳邊,季珹如觸電似的,驚懼地看著他,蔣君臨卻握住他的手。
“你的手怎麽出冷汗了?”
季珹看著一無所知的蔣君臨,眼眶慢慢地紅了,所有的言語哽在咽喉裡,他想要摧毀五角洲,某種程度上,何嘗不是要把一切罪惡都掩埋。
包括他自己!
他不想蔣君臨有一天知道,曾經的小季珹,是惡魔。
他一身罪惡,還妄圖得到蔣君臨的垂憐。
多可悲啊!
“小珹,你怎麽了?”蔣君臨急問,季珹的身體開始有了一些應激反應,像是他第一次知道這是五角洲似的。
蔣君臨死死地抱住他,“小珹,冷靜點,沒事,你現在是安全的。”
他的每一句話,都戳在季珹的心臟上。
當年蔣君臨遇見他時,他已是五角洲的一份子。
哥哥,當年初見時,我想殺你,你知道嗎?
我才是五角洲最大的漏網之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