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雲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警示李媽媽,完全是出於下意識的反應,細想想,也許她是不想讓爹在這個時候知道慕懷又幹了什麼好事,慕靈和慕歆都還是孩子心性,這要跟誰這麼一說,有些人馬上就能嗅出味來。
到了園子裡,在水容的指點下,慕靈和慕歆就忙活開了,先是鋪了棉布在樹下,再讓鶯兒和巧環去找長竹竿,敲打樹枝,桂花撲簌掉下來。
慕雲看她們玩的不亦樂乎,掃了些桂花用絹帕包著,悄悄退了下去,又走回到抱月軒的圍牆邊,牆內已然靜悄悄。慕雲來到月洞門下,正巧子墨垂頭喪氣的走了出來,臉上還有五個鮮明的手指印,顯然是挨了責罰。看見慕雲,先是怔了一下,然後象徵性的打個招呼:「四小姐,您來……」
慕雲笑笑,打開絹帕露出桂花,再指指裡邊。
子墨揣摩著四小姐的意思,問道:「四小姐,您是要給二少爺送桂花?」
慕雲點點頭,這個子墨還是挺聰明的嘛!
子墨訕訕道:「我看四小姐還是拿回去吧!二少爺現在心情不好,不會要這個的。」
慕雲繞過子墨徑直往裡走。樂姚她們見到慕雲都很驚訝,四小姐可是從不上抱月軒的。子墨後面追了上來,不耐煩道:「四小姐,您現在真的不適合去見二少爺。」
哦!原來四小姐找二少爺來了。樂姚瞪了子墨一眼:「你大呼小叫叫什麼?四小姐難得來一趟,見於不見二少爺自有定奪,要你來多嘴。」轉而對慕雲婉聲道:「四小姐先等會兒,容奴婢去回稟二少爺。」
慕雲把手裡的桂花往樂姚手中一塞,不等她回稟就進了屋子。才推開門,「嗖」的一下飛過來樣東西,慕雲頭一偏,那東西砸在了門框上,是本書。
「出去出去,你們都別來煩我……」慕懷暴躁的喊著。
樂姚跟在慕雲身後,輕聲道:「四小姐莫怪,少爺現下正不痛快。」見四小姐並沒有要走的意思,樂姚只好開口回稟:「二少爺,四小姐來了。」
慕懷這才抬起頭來,愕然道:「四妹,你來做什麼?」
慕雲看著眼前這個神情沮喪,衣衫不整的慕懷,心中歎息,好好的一副皮囊,偏生裡面都是稻草,這個慕懷,除了戀女色這點像爹,其他的就沒一樣像爹的。
樂姚趕緊回道:「四小姐是來給二少爺送桂花的。」
慕懷一屁股坐在黃花梨的圈椅上,悻悻的嘟噥道:「送什麼桂花,現在就算給我送嫦娥,我也沒心思看。」
都這時候了,還想看嫦娥?慕雲真是無語了。不過,既然來了,總不能什麼也不做就走的,慕雲慢悠悠的踱了過去,探頭一看,書桌上正翻著一本《禮記》。慕雲笑笑取過筆來,在一張籐紙上寫到:我有避劫妙計,你可願聽?
慕懷「騰」地站了起來,盯著慕雲看,看她一點也不像開玩笑,隨即揮手吩咐樂姚:「四小姐難得來一趟,還不快去沏茶?」
樂姚疑狐的看了看兩人,應聲退了下去。
慕懷迅速跑去把門掩上,又跑回來,扶慕雲坐下,討好道:「妹妹怎知二哥我正為此事煩惱?」
慕雲莞爾,慕懷那點心思還能瞞過誰去?他不可能想著如何增進學業,肯定是想著如何才能逃過此劫。
「好妹妹,你有什麼妙計,快告訴二哥,若成了,你可就是二哥的救命恩人了,以後誰再敢欺負你,二哥替你出頭。」慕懷低聲下氣的央求。
慕雲輕笑,在紙上寫下:還記得興國寺風波?
慕懷怔了怔:「四妹是要我去求神拜佛?」
笨,真笨。慕雲搖頭。
「那是什麼?」慕懷苦悶的抓耳撓腮。
慕雲只看著他,話她只能說到這個份上,想不想的明白就是慕懷自己的事了。
「好妹妹,你就直說了吧!算哥求你啊……」慕懷這幾日頭大如斗,腦子完全不好使了。
慕雲歎氣,又寫了個「劫」字。
慕懷定定的想了一會兒,恍然道:「妹妹是要我假裝被人劫持,逃過這次秋闈?」
慕雲微然而笑。
慕懷在屋裡來來回回的走,半響,頓住腳步,自言自語道:「妙啊!真是妙!我怎麼就沒想到這計策呢?裝病的話,爹不信,逃走的話,被爹抓到肯定打斷腿,這計策好,實在是妙,既可以逃過秋闈,又不用被爹責罰,太妙了……」
原來,慕懷是想逃家?沒逃成功,讓大娘給攔住了,難怪今天看大娘心事重重,這可真是個不省心的主。
慕懷驀然衝了過來,抓住慕雲的手,激動道:「好妹妹,你可真是救命的菩薩呀!事成之後,哥一定好好謝謝你。」
慕雲用力抽出手來,慕懷抓的她好疼,慕雲又寫到:你待會兒故意將我趕走,這幾日你要好生用功。
寫完讓慕懷看了,慕雲把紙丟進一旁的香鼎裡燒了。
慕懷想著避劫有計,腦子都活絡起來,嘿嘿笑著沖慕雲豎了個大母指,隨即扯開嗓門罵道:「你不知道二哥在看書嗎?還來煩吵,去去去,再打擾我,休怪我不客氣……」慕懷罵罵咧咧的打開門把慕雲推了出去。
慕雲掩面跑了出去,樂姚端了茶來,看見二少爺把四小姐趕出門,忙把茶盞放在欄杆上,就去追四小姐:「四小姐,四小姐,您可別生氣,二少爺這幾日心煩氣躁的,對誰都這樣……」
慕雲作泫然欲泣狀,委屈的搖搖頭,離開了抱月軒。
樂姚只有唉聲歎氣,這二少爺也太過分了,對她們下人呼來喝去的也就罷了,怎麼對四小姐也這樣。
慕雲沒有再回園子,而是直接回到了景芳院,不多時水容找了回來,進門就問丹秋:「小姐回來了嗎?」
丹秋說:「回來了呀!在屋子裡繡花呢!」
水容拍拍心口:「回來了就好。」
丹秋奇道:「你怎麼回事?不是跟著小姐的嗎?怎麼讓小姐自個先回來了?」
水容道:「你問我,我還想問小姐呢!」說著掀了簾子進來,看見小姐神色如常,正專心繡一片樹葉,便問道:「小姐,您怎麼不聲不響的就走了呢?害奴婢好找,後來還是抱月軒的念巧跟我說,您去給二少爺送花了,反被二少爺……」
慕雲抬眼止住了水容的話。
一旁的翠茹聽見了,怯生生的問道:「二少爺怎麼了?」
丹秋也聽見了,追問道:「你快說啊!」
水容不管了,氣憤道:「咱們小姐摘了新鮮的桂花給二少爺送去,結果二少爺還把小姐罵了出來。」
翠茹一聽,也氣憤了:「二少爺真是太過分了,就是瞧著咱們小姐好欺負。」
丹秋倒不來說二少爺的不是,二少爺本就是這個驕縱蠻橫的性子,她只是想不通,小姐好端端的要去給二少爺送什麼花?
「就是啊!小姐,您要去也該把水容帶去,誰敢罵您,我管他是不是少爺,我肯定罵回去……」水容氣的是這個,小姐受委屈,她居然不在身旁。
慕雲停下手中的活,拿了胸前的紙筆寫到:都別說了,大家都幹活去。
小姐發話了,三人這才心不甘情不願的散去。
到了中午,丹秋去廚房拿飯,回來的時候臉色那叫一個難看。
翠茹關心問道:「丹秋,你怎麼了?身體不適?」
丹秋眼眶一紅,瞅了眼那道竹簾,低聲嘟噥道:「我氣飽了。」
「怎麼了?」水容接過托盤,邊問道。
丹秋往炕上一坐,眼淚啪嗒啪嗒的掉了下來。
能把丹秋氣哭,那可是少見的事,水容和翠茹圍著丹秋追問:「你倒是說啊!到底誰惹你了?」
慕雲在裡屋也聽見了外邊的對話,走了出來,笑微微的在丹秋對面坐下,打了個手勢,讓丹秋聽見什麼了只管說。
丹秋猶豫半響才抽泣道:「府裡淨是些喜歡嚼舌根的,我去廚房,聽見好多人在哪裡說小姐……說小姐想要巴結二少爺,沒想到馬屁拍到了馬腿上,反被二少爺趕出門……」
呵!這話還傳得真快,不過她要的就是這效果,傳的繪聲繪色,傳得人盡皆知才好,要不然到時候爹懷疑到她頭上就慘了。慕雲莞爾一笑,寫到:就這點事也能把你氣成這樣?她們愛怎麼說就讓她們說去,我又不是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壞事?
丹秋垮著臉:「小姐,這氣您也能嚥得下去?」
「嘴長在人家臉上,咱們管得住嗎?咱們就當她們放屁,讓她們自個兒聞自個兒的臭屁去,咱們不稀得理她們。」水容怕小姐心裡不好受,面上強裝笑容,便這樣說,來安慰小姐。
「對,就當她們放屁。」翠茹也附和道。
慕雲深以為然,寫到:水容說的很對,你們要向水容學習。
寫完了,慕雲拿起筷子,吃飯。
水容三人面面相覷,難道小姐真的不介意?不過轉念一想,就算介意又能怎樣呢?這些年聽得閒話還少嗎?每聽見一回就氣一回,那豈不是自己跟自己過不去?嗯!還是小姐想得開。